第四十三章 家人（下）
刘凯，28岁。他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父亲是一位工人，母亲是一位老师。刘凯小时候的生活不算富裕，但也不算窘迫。虽然没法和幼儿园的同班同学一样，时时刻刻得到最新的玩具。但至少，绝大多数生活必备的物品，他都还能拥有。而在学校里，刘凯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这也让他微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
“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大医生，大科学家。到时候，我一定带着我们家过上好日子。每天都有新的玩具玩。”
刘凯拍着胸膛。他好像真的看到了幸福的未来。而他的父母也总会顺着儿子的话。
“我说，孩子他爹，看看咱们儿子多有出息，未来会有数不清的玩具。”
“是啊，也许我们老了还能收到儿子的玩具呢。”
爸爸妈妈如是说道。他们多少有一点嘲讽的意思。但对于当时正处幼年的刘凯而言，这却是他最真切的愿望。
我会长大成人，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一定会高高在上，成为人上人。
爸爸，妈妈，你们老了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让你们享受到最好的生活。让你们为我骄傲。
刘凯立下志愿。他也真的以这个目标努力不懈（虽然有的时候也会沉迷于游戏）。在小学最后一年，刘凯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他一下子从班级前十，提升到了年级前十的程度。然后，在小升初的提前录取考试中，他竟然歪打正着，被梦之城北部最好的民办初中看中。接下来，只要再花一笔小小的择校费，他就可以成为人上人，达成曾经的梦想（至少在同龄人中如此）。只要一笔择校费的话……
但是，也到此为止。
就在刘凯小升初的那一年。梦之城发生了一起重大变故。一场金融风暴席卷而来，城中近八成的金融机构遭到重创。同时，这起变故也波及到了制造业。大量的工厂倒闭，职工面临裁员。而刘凯的父亲也名列其中。他因为失去工作，贷款没有着落，焦虑成疾，最后突然得脑梗猝死，年仅40出头。
这一下，刘凯家的经济收入一下子掉了一大块。别说择校费，就连饭钱都出不起了。在这种情况下。刘凯只能放弃进入重点初中的梦想，转而在普通中学安身。与此同时，他的生活水平也急剧下降。刘凯的母亲竭力工作，她每天打三份工补贴家用，到头来却依然入不敷出。
“妈妈，妈妈，不要伤心，就算爸爸不在了，还有我呢。我长大之后，一定会出人头地，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刘凯这样说道。他使劲摇晃着母亲的手。母亲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脑袋，她依然面带微笑，但她的笑容中，却多了一分落寞的味道。
“傻孩子，妈妈根本不需要你出人头地，妈妈也不需要你对我好，妈妈只要你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就行了。”
……
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真切的期望。然而，最真切的期望，却也往往最不能成真。初中阶段，刘凯的学习成绩止步不前。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天赋问题（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学霸”），一方面也是因为心态。刘凯着急着想要证明自己，他想要让母亲看到希望，让她看到自己能帮她支撑起这个家。但事与愿违，因为急于求成，没有巩固好基础，刘凯的成绩反而跌落不少。中考之前，刘凯一波恶补，最后却也只能混迹于普通高中。这与他对自己的期望渐行渐远。
“没关系，这一次考不好，下一次再努力就行了。来日方长嘛。”母亲这样安慰自己的儿子。但刘凯却是久久不能释怀。事实上，最近几年，他和母亲的交流也是日渐减少。一方面，母亲忙着上班，根本没空关心儿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刘凯的自卑。因为不断的失败，他总有一种对不起母亲的感觉。这就好像自己辜负了大家的期望一样。进入高中后，刘凯选择住校。他美其名曰是要“独立生活”，实际上却是在刻意逃避。对此，母亲也心知肚明，但她却也没有进行弥补。与刘凯一样，母亲也对儿子充满愧疚。她总是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没有给儿子足够的温暖，才会让他如此痛苦。既然儿子已经决定独立，那自己也只有竭尽全力支持他。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就这样，母子之间渐渐疏远。在高中，刘凯依然维持着不上不下的中庸状态。他似乎失去了上进的劲头。但另一方面，也因为与全校第一的李明均交好，耳濡目染之间，他的学习成绩竟然也能混迹上游，还能保持着混进一本的希望。与此同时，由于经济转好，刘凯家中的收入也逐渐提高。如果说，之前为了生存，刘凯的母亲不得不打三份工，而且还是每月月光。那现在，她只是找一份工作，就已经足够活下去了。甚至还可以有一点盈余。但母子之间的关系却没有任何改善。他们心中依然挂念着彼此，深爱着彼此。但至少在行动上，他们依然是有隔阂的。在高中后期，刘凯就已经很少回家。而到了大学之后，他更是难得回去一次。他还要参加勤工俭学，尽可能自己承担学费。大学毕业后，刘凯在城南租了一间小房。虽然居住条件不算太好，每个月的租金也很贵，总是弄得自己入不敷出，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家。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也是一样。他顶多就是在逢年过节，发个消息，报报平安。
因为，已经回不去了。
因为，这是两人共同的选择。既然在一起，只能互相伤害，那么，至少分开，对大家还更好一些。哪怕这是逃避也罢。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现在又回来了呢。
刘凯心中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到底在做些什么。其实，之前从医院逃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中是有反复的。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要回家。这样或许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给母亲带来麻烦。甚至，在决定回家之后，他的心中依然带着忐忑。他担心母亲是否会欢迎自己。自己在母亲面前，又能否回到小时候那样，无话不谈的状态。毕竟，两人已经有那么多时间没有见面了。
但事实证明，自己是多虑了。
就算是翱翔的雄鹰，在回到母巢的时候，也只是一只雏鸟罢了。更何况，自己压根就不是什么雏鹰。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小鸟。
还是找个机会向母亲道歉吧。虽然她未必会在意这种事情。但这也是自己的责任。而且，现在不道歉，也许未来真的没有机会了。
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到什么时候呢。
刘凯轻轻摇头。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想想看，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自己竟然还能像现在这样，和母亲平凡相对，这已经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艾因早就看出来了吗？刘凯心中嘀咕。他眼角上撇。厨房中，艾因和母亲还在热烈交谈。她那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听起来是如此的欢快，如此的悦耳。刘凯的心中一阵甜蜜，他的嘴角露出如同傻瓜一般的微笑。但很快，刘凯的笑容渐渐凝固，他低垂下头。那颤抖的身体，好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
“确定了吗？”
“啊，确定了。是刘凯，那个金发女孩也在。她的名字是艾因吧。就算在思念体中，她也算是超凡绝伦了。”
“也不尽然。我觉得烟芸小姐就不逊色于她。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东方女孩。”
“能跟烟芸小姐比，这本来就是一种荣耀了好不。”
两位内务局的探子窃窃私语。他们此时正通过高倍望远镜，监视着刘凯的一举一动。眼下，两人正位于刘凯所在地以南，大约2公里外的一栋高楼内，在镜头中，他们看到艾因和刘凯的母亲正在一起做饭，两人有说有笑，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相比之下，倒是刘凯本人显得愁眉不展。
两个探子心中疑惑。在这个瞬间，他们仿佛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刘凯才和周围的人类社会格格不入一样。一位探子问道。
“艾因……这个女孩，她真的是思念体吗？”
“当然了。就是因为她是思念体，所以才能伪装出和人类亲密无间的假象。她只是在利用人类而已。相比之下，刘凯更清楚现在的情况，所以他才会忧心忡忡。”
“但是……”
“不要动摇，也不要疑惑。永远记得，不管再怎么漂亮可爱，思念体终究是思念体。他们是人类的敌人，这是绝对的。”
一位探员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似乎是在给同伴树立信心。但在内心深处，他却也是阵阵打鼓。两人嘀咕一阵，随即准备将消息发回内务局总部。但就在这个时候……
“咚”，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两名探员都是心中一惊。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人的后脑勺就遭到重击。滚滚的阴云从天边袭来，不知不觉，曾经灿烂的太阳，已经变得暗淡无光。
“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大医生，大科学家。到时候，我一定带着我们家过上好日子。每天都有新的玩具玩。”
刘凯拍着胸膛。他好像真的看到了幸福的未来。而他的父母也总会顺着儿子的话。
“我说，孩子他爹，看看咱们儿子多有出息，未来会有数不清的玩具。”
“是啊，也许我们老了还能收到儿子的玩具呢。”
爸爸妈妈如是说道。他们多少有一点嘲讽的意思。但对于当时正处幼年的刘凯而言，这却是他最真切的愿望。
我会长大成人，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一定会高高在上，成为人上人。
爸爸，妈妈，你们老了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让你们享受到最好的生活。让你们为我骄傲。
刘凯立下志愿。他也真的以这个目标努力不懈（虽然有的时候也会沉迷于游戏）。在小学最后一年，刘凯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他一下子从班级前十，提升到了年级前十的程度。然后，在小升初的提前录取考试中，他竟然歪打正着，被梦之城北部最好的民办初中看中。接下来，只要再花一笔小小的择校费，他就可以成为人上人，达成曾经的梦想（至少在同龄人中如此）。只要一笔择校费的话……
但是，也到此为止。
就在刘凯小升初的那一年。梦之城发生了一起重大变故。一场金融风暴席卷而来，城中近八成的金融机构遭到重创。同时，这起变故也波及到了制造业。大量的工厂倒闭，职工面临裁员。而刘凯的父亲也名列其中。他因为失去工作，贷款没有着落，焦虑成疾，最后突然得脑梗猝死，年仅40出头。
这一下，刘凯家的经济收入一下子掉了一大块。别说择校费，就连饭钱都出不起了。在这种情况下。刘凯只能放弃进入重点初中的梦想，转而在普通中学安身。与此同时，他的生活水平也急剧下降。刘凯的母亲竭力工作，她每天打三份工补贴家用，到头来却依然入不敷出。
“妈妈，妈妈，不要伤心，就算爸爸不在了，还有我呢。我长大之后，一定会出人头地，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刘凯这样说道。他使劲摇晃着母亲的手。母亲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脑袋，她依然面带微笑，但她的笑容中，却多了一分落寞的味道。
“傻孩子，妈妈根本不需要你出人头地，妈妈也不需要你对我好，妈妈只要你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就行了。”
……
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真切的期望。然而，最真切的期望，却也往往最不能成真。初中阶段，刘凯的学习成绩止步不前。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天赋问题（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学霸”），一方面也是因为心态。刘凯着急着想要证明自己，他想要让母亲看到希望，让她看到自己能帮她支撑起这个家。但事与愿违，因为急于求成，没有巩固好基础，刘凯的成绩反而跌落不少。中考之前，刘凯一波恶补，最后却也只能混迹于普通高中。这与他对自己的期望渐行渐远。
“没关系，这一次考不好，下一次再努力就行了。来日方长嘛。”母亲这样安慰自己的儿子。但刘凯却是久久不能释怀。事实上，最近几年，他和母亲的交流也是日渐减少。一方面，母亲忙着上班，根本没空关心儿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刘凯的自卑。因为不断的失败，他总有一种对不起母亲的感觉。这就好像自己辜负了大家的期望一样。进入高中后，刘凯选择住校。他美其名曰是要“独立生活”，实际上却是在刻意逃避。对此，母亲也心知肚明，但她却也没有进行弥补。与刘凯一样，母亲也对儿子充满愧疚。她总是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没有给儿子足够的温暖，才会让他如此痛苦。既然儿子已经决定独立，那自己也只有竭尽全力支持他。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就这样，母子之间渐渐疏远。在高中，刘凯依然维持着不上不下的中庸状态。他似乎失去了上进的劲头。但另一方面，也因为与全校第一的李明均交好，耳濡目染之间，他的学习成绩竟然也能混迹上游，还能保持着混进一本的希望。与此同时，由于经济转好，刘凯家中的收入也逐渐提高。如果说，之前为了生存，刘凯的母亲不得不打三份工，而且还是每月月光。那现在，她只是找一份工作，就已经足够活下去了。甚至还可以有一点盈余。但母子之间的关系却没有任何改善。他们心中依然挂念着彼此，深爱着彼此。但至少在行动上，他们依然是有隔阂的。在高中后期，刘凯就已经很少回家。而到了大学之后，他更是难得回去一次。他还要参加勤工俭学，尽可能自己承担学费。大学毕业后，刘凯在城南租了一间小房。虽然居住条件不算太好，每个月的租金也很贵，总是弄得自己入不敷出，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家。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也是一样。他顶多就是在逢年过节，发个消息，报报平安。
因为，已经回不去了。
因为，这是两人共同的选择。既然在一起，只能互相伤害，那么，至少分开，对大家还更好一些。哪怕这是逃避也罢。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现在又回来了呢。
刘凯心中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到底在做些什么。其实，之前从医院逃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中是有反复的。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要回家。这样或许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给母亲带来麻烦。甚至，在决定回家之后，他的心中依然带着忐忑。他担心母亲是否会欢迎自己。自己在母亲面前，又能否回到小时候那样，无话不谈的状态。毕竟，两人已经有那么多时间没有见面了。
但事实证明，自己是多虑了。
就算是翱翔的雄鹰，在回到母巢的时候，也只是一只雏鸟罢了。更何况，自己压根就不是什么雏鹰。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小鸟。
还是找个机会向母亲道歉吧。虽然她未必会在意这种事情。但这也是自己的责任。而且，现在不道歉，也许未来真的没有机会了。
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到什么时候呢。
刘凯轻轻摇头。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想想看，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自己竟然还能像现在这样，和母亲平凡相对，这已经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艾因早就看出来了吗？刘凯心中嘀咕。他眼角上撇。厨房中，艾因和母亲还在热烈交谈。她那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听起来是如此的欢快，如此的悦耳。刘凯的心中一阵甜蜜，他的嘴角露出如同傻瓜一般的微笑。但很快，刘凯的笑容渐渐凝固，他低垂下头。那颤抖的身体，好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
“确定了吗？”
“啊，确定了。是刘凯，那个金发女孩也在。她的名字是艾因吧。就算在思念体中，她也算是超凡绝伦了。”
“也不尽然。我觉得烟芸小姐就不逊色于她。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东方女孩。”
“能跟烟芸小姐比，这本来就是一种荣耀了好不。”
两位内务局的探子窃窃私语。他们此时正通过高倍望远镜，监视着刘凯的一举一动。眼下，两人正位于刘凯所在地以南，大约2公里外的一栋高楼内，在镜头中，他们看到艾因和刘凯的母亲正在一起做饭，两人有说有笑，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相比之下，倒是刘凯本人显得愁眉不展。
两个探子心中疑惑。在这个瞬间，他们仿佛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刘凯才和周围的人类社会格格不入一样。一位探子问道。
“艾因……这个女孩，她真的是思念体吗？”
“当然了。就是因为她是思念体，所以才能伪装出和人类亲密无间的假象。她只是在利用人类而已。相比之下，刘凯更清楚现在的情况，所以他才会忧心忡忡。”
“但是……”
“不要动摇，也不要疑惑。永远记得，不管再怎么漂亮可爱，思念体终究是思念体。他们是人类的敌人，这是绝对的。”
一位探员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似乎是在给同伴树立信心。但在内心深处，他却也是阵阵打鼓。两人嘀咕一阵，随即准备将消息发回内务局总部。但就在这个时候……
“咚”，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两名探员都是心中一惊。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人的后脑勺就遭到重击。滚滚的阴云从天边袭来，不知不觉，曾经灿烂的太阳，已经变得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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