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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心魔

    古人云:心有一结,身有一病。

    我们凡夫日思夜想,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内心深处何止挽上千千结,肉体皮囊何止生出百种病?

    有人说:人吃五谷,岂能无病?

    将病因归于五谷,是大错而特错。

    人人都吃五谷,为何有人生此病,有人生彼病?

    病根不在外,病根在于心。

    我们凡夫在二六时中,心无宁时,心无净时,心无平时。

    总是心绪烦乱,心绪散乱,心绪迷乱。

    似乎有无数的断线麻绳绑结成解不开的小疙瘩。

    不知多少年多少年之前,一件尘封黄土的陈年往事,一个擦肩而过的异域邂逅,一句梗梗于怀的讥讽嘲弄,一群刻薄尖酸的势力小人……

    他们都能成为我们在心头重播的剧情和主角。

    无限循环地活在我们强迫性的回忆之中。

    不断地令我们心痛不已,悔恨不已,恼怒不已。

    《地藏菩萨本愿经》中描述的地狱场景,便是令罪人死去又活来,活来又死去,反复不已,无有出期。

    地狱何止在地下?

    地狱何须待死后?

    心中自有六道,一念而已。

    是谁让我们生不如死?

    是谁使我们身心疲惫?

    是谁令我们似处地狱?

    是那若干年前的他人吗?

    不是的。

    是我们自己不肯放过,不愿放下,不知放手。

    是我们的念头,我们的心在纠结。

    我们为何如此的执著不休?

    因为心中有魔。

    何为魔?

    聚集为魔。把持为魔。住境为魔。

    魔在心中,以聚多为乐,以持有为功,以占住为显。

    我们总认为凡物多多益善,积金如岳,米烂陈仓,岂不知“平日只嫌聚无多,聚到多时眼闭了。”

    我们又认为有比无强,哪怕是根稻草,总比一双空来得踏实,岂不知“来也空,去也空,来来去去一场空。”

    我们还以为过去仍存在,现在是实有,未来可规划。

    岂不知“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我们的一生,在不知不觉中被心魔控制、摧残、扭曲,而不自知,徒怨命运、徒恨他人。

    要想铲除心魔,须用慧剑,斩断执著。

    曾几何时,我的心魔是“考大学”。

    梦中总是在高考,天气炎热,考题晦涩艰深,看不懂,更做不出来。

    我急得满头大汗,如热锅上的蚂蚁。

    多少回梦中惊醒,我额头上还挂着泌出的汗水。

    如此反复。

    终有一天,我又在梦中考试工。

    我拿起考试卷,看也不看一眼,扬手将它撕个粉碎,撒向空中,我对它说:滚蛋!

    从此,我再也没有做过一次类似的梦,所有的学校考试,职场考核以及由它们带来的压力和阴霾,全部涤荡干净,随风而逝。

    若干年后,我又有了新的心魔。

    常在梦中给丈夫打电话,但手机总是缺少几个数字按键,无法拨通。

    我便挨门挨户地去寻找,却毫无踪影。

    当时的梦境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

    我害怕极了,一边哭泣一边喊叫。

    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个没用的手机,最后瘫倒在荒芜的野地上。

    有时醒来,眼角还挂着豆大的泪水,丈夫却在身旁鼾声大作。

    这样的梦也不知做过多少遍。

    终于,在某天,我下定决心不再继续受折磨。

    我在梦中,拿起一块红砖头,对准那个缺号的手机狠狠地砸去,直砸得它零件乱飞,成为碎片,我仍旧拚命地砸、砸、砸!

    我一边砸一边哭一边说:我找你干吗?我决不再找任何人!

    从那天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了。

    所有情感的困惑,对他人的依赖以及由此兴起的爱恨悲欢、烦恼妄想,一时间都戛然而止。

    我的心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乐。

    在这之后的一天,我到咸阳渭滨楼对面的渭河滩上挖石头。

    我蹲在河边,浑浊发黄的渭河哗哗地流淌不息,微风拂面,河面荡起层层涟漪。

    我不由得出了神,呆呆地盯着河水,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忽然惊悚地发觉渭河不见了,对面的渭滨楼也消失了,连我本人也摸不着了。

    在我的前后左右上下,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不存在。

    我真的吓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听别人说这是六根关闭导致的一种情况。

    六根关闭,何来意识?

    如何得知物我两空?

    回答是此意识非身意识,是真意识,即一灵独炯之本性。

    这些皆是道听途说,于我仍是一团迷雾。

    还有一次,在我熟睡之际,忽然从身底打进来红黄绿三束强光,一下子照彻了我的身体。

    身体呈现出完全透明的样子,没有筋骨皮肉,如同虚空。

    经书中有讲:净极生光。

    但为何是三束光?

    如此的“圣境”,隔三差五地就会出现。

    某天,我开始抄写《金刚经》,经中有言: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我抄到此句,心中大警!

    手不由得为之震颤!

    原来,在我的心中仍有魔在!

    只不过变幻了模样而已。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清晰深刻,历历在目,几乎是伸手都能触到的那样真切。

    我当时站在一处周围没有任何东西的地方,从我身上飘浮出来一个透明的人形,他显然不是我本人,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又转身准备回到我体内。

    此刻,我豁地抽出一把宝剑,毫不犹豫地向他刺去,他纹丝不动,面无表情,身体毫无反应。

    他是透明人,我无论怎么用宝剑劈砍他,都如同抽刀断水、斧錾春风,我对他是无可奈何了。

    他也明白这一点。

    于是,一点点地向我逼近。

    从容自若,胜券在握。

    我呆若木鸡般地怒视着他,双手垂立,宝剑落地。

    就在他即将重新走进我的身体时,我不知怎么就哇的一张嘴,从口中喷出一道灼热的火焰。

    透明人立时通身燃起了熊熊大火,他不再透明,摇身一变,成了木头,纹理细白,木头像鲜花一样卷起花瓣,鲜血灿烂,顷刻之间,成为灰烬。

    这时,我也忽然间醒了,感觉周身轻爽了许多,仿佛一下子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我曾经听老修行说:“人的肉是混合体,我们凡夫基本上都是由心魔来控制行为,平时所思所做都是身不由已。”

    我并不清楚昨天晚上那个梦的真实意义,是否驱除了体内的心魔。

    老修行说:“世间有阴有阳,我们把看得见摸得着的称为阳,反之则为阴。

    人体集阴阳于一炉,许多的妖、魔、鬼、怪、精、灵等等阴物会侵占人身,汲取宿主的精、气、神,用于自我修炼,如何体内的寄生虫一样,只不过他们是无形无象的一种寄生虫。

    我们人类也是天地之间的一种寄生虫。

    人有一念,便生一魔。

    大小不同,随念生长。

    念大魔大,念小魔小,念灭魔灭,念绝魔绝。

    魔就是念的影子。

    没有本体,便不会有影子。

    若念成仙,即生仙魔。

    若念成佛,即生佛魔。

    以此类推,无有穷尽。

    因此,虚空长老有言:见魔杀魔,见佛杀佛。

    意思是不留一物,不著一见。”

    我曾经遍览仙书,修炼内丹,希冀长生。

    后来学佛参禅,方知从前荒谬。

    人活万年也是梦,觉醒方悟身是幻。

    无念无生无老死,性定本来无量寿。

    灭魔除妖的法门,古亦有之。

    在印度的古经中,提到很多修炼多年的高僧,他们的体内能自发三昧真火,可一举将心魔烧毁。

    三昧,即三摩地。

    是指止息杂念,使心神平衡纯一,是佛教重要的修行方法。

    我做为一介凡夫,根本不可能具有三昧的功夫,更不用说发动三昧真火来烧魔炼心,那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还在做梦,说明还在梦中。

    还有梦做,证明还有心魔。

    修行之路,还很遥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