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鬼
货摊从冰堡狭小的门洞延伸至连接陆地的一块朽长的棕色木板，赤裸的肢体被晶莹透光的冰块严实包裹，瞭望过去满是琳琅满目的人肉琥珀。
趁咸而熏人的海风在极黑的夜色里咆哮得正紧，于朦胧细绵的雾气里，前来购买人类肢体的人无一不是大摇大摆，络绎不绝。
血肉冰封的肢体在切割时炸开一地冰渣，连排的斧头接连落下时就像春节点燃的冲天炮，噼里啪啦骇人失惊。
冻住的血液在来往步履的摩擦下染出一片殷红，使冰堡与大陆之间浮凸出一条美丽且诡异的红色缎带。
遇热而化的血丝状如瀑布，垂直潜往冰层之下，层层如筛。渐浅的血色悄然被某物迅速吸去色彩，甚微的异动却不曾被一人发现丝毫。
屠夫开怀地露出闪亮的大金牙，把金币得意地揣进鼓凸的兜里。
瘦骨伶仃的购买者们小心翼翼地捧着使其满意的人肉琥珀，恶灵般裂开一张枯瘪的嘴，像是在笑，眼角却一致地划过一丝不堪痛苦的冷光。
不用借助千里眼追踪购买者回家后躲藏起来的吃相，年轻科学家以他丰富的想象力凭空预见了那恐怖的人吃人的变态画面。
“呕……，魔鬼，魔鬼，一群魔鬼，地都人疯了，都疯了……”想象中的血污恶心到他连连作呕，颤抖着抓紧窗棂的双手，凸出的指关节一阵惨白。
闭上眼睛，他恨不得关闭心底那扇被赋予了超能力的窗户，可是跳跃的神经并不打算放过任何恐怖的画面。
远观镜片在他强制闭眼时切入眼睑，血泪混杂在一起，从眼角缓缓滑落。
“加，你使用镜片的时间已经超出固定设定，那些作呕画面我会尽快删除，以免内存不足。”同步接收信息的机器人嘟嘟悄声来到主人身旁，把机械手臂轻放在他的肩上，以示安慰。
“残忍……太残忍……太残忍了……”主人只顾喃喃，似乎听不见嘟嘟的提醒，两行血泪贴面滑落。
“我会删除它的，你应该像你母亲在时那样坚强。”嘟嘟曲腿跪在主人跟前，打开太阳穴处的小舱门，径直把手摊在主人眼前。
血泪模糊的双眼凝定地望向虚空，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手上却有了取下镜片的动作。
“医生说过了午夜12点，你还没有睡意的话就得吃药了。”收好镜片，眼睛一眨将所有污迹画面清除，嘟嘟从腹舱中掏出一枚蓝色药丸递到罗加眼前。
“我躲在安逸窝吃不尽，而他们却在人吃人，……吃自己的孩子或者父母或者兄弟或者姐妹或者爱人，我……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罗加驼身用双手恨恨抓着自己寸长的头发，面朝简单装置的机器人嘟嘟疯狂呵问，却充耳不闻它的关心。
没有能力对应回答的嘟嘟，只能识别到主人的悲愁，模仿起人类情感，歪着脑袋发出“嘟嘟嘟”的婉转电流声。
“请进入休眠模式。”深感孤独的罗加忿然发出指令，于这个扭曲的世界，除了相依为命的嘟嘟，他还有什么？
寂静的夜色在冰风里簌簌不安起来，年轻科学家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孤独和恐惧，和地下骨骸打交道多年，也从未对鬼魅有过惧怕，如今却想掏空脑子扔掉所有记忆。
他越是逃避，就越是记忆深刻。
回放的片段一点一点逼进他的视线，一线磷光凭空闪现，陡然跃入海底，散作无数荧点，转瞬即逝。
他看得目瞪口呆，转眼把目光移至血色缎带之下，那细微的色调变化终于入了他的法眼，逡巡的魔物似被他的目光所惊，瞬息拖着缥缈的身影往深处逃去，像一滴侵入水中的湛蓝墨水，立刻消弭。
尽管多么努力地压抑心中恐惧，孤独的科学家依旧全身颤抖，瑟缩着对机器人嘟嘟发出醒来指令。
“天亮，和我一起去给他们送粮食。”看见嘟嘟立身醒来，稍感安心的科学家做出重大决定。
“加？这可是你母亲拿命换给你的，你这样做很危险。”这一重大决定引来机器人设置发出危险警报。
“我不希望人吃人的画面出现在人类高级文明，你不会懂的，除非你有被同类消灭的那一天，呵，即使那样，你也不会懂，因为你并不拥有感情。”罗加垂丧地盯着他苦心藏起来的最低级别机器人，心中万般无奈。
“我听从你的一切安排，只要你不怕他们把我大卸八块。”机器人没有争辩设置，一切都是顺从。
但扫描过主人扭曲的面部表情后，机器人嘟嘟明显感应到了主人心中的忧郁。
听到机器人要被大卸八块的提醒，年轻科学家方才想起嘟嘟的存在还未被任何人知晓。
在这个紧缺资源的地都，嘟嘟的存在已经夺取了不少电能，虽然可以借助太阳充电，但白昼短如飞箭，每个地都人最多能保证十五分钟的手机电量，嘟嘟却需要相当于一百部手机电量来维持一天的活动。
在资源紧缺的现世纪，如果被人发现嘟嘟的存在，陪伴自己左右的机器人一定会被粗暴地拆卸得七零八落。
想到这里，罗加又改变了主意，“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留在家里守门。”
“如果你离我太远，我的定位装置就会失效，就不能像上次那样及时出现救你于危难。”保留着功绩的机器人堪堪浏览了一遍那个雨夜情景，“你说你是上天派来拯救世界的，果然是，你师父也是这样说的。”
“呵，胆小如鼠的我？拯救世界？我只不过是一个运气差且好奇心重的胆小鬼，我最多能给他们分一些粮食，还能做点别的什么？难不成带兵去打月都？简直是天荒夜谭！比起我师傅，我差远了，我怎么可能那样伟大？我甚至连一个合格的科学家都算不上，困在这个黑暗世界里，什么都做不了，我拿什么拯救世界？”
现实中的渺小何以能完成救世的宏大理想？他轻笑着对痴心妄想的自己嗤以嘲讽，同时又在心里默默地对那个器重自己而远在月都的师傅连连说着“对不起”。
趁咸而熏人的海风在极黑的夜色里咆哮得正紧，于朦胧细绵的雾气里，前来购买人类肢体的人无一不是大摇大摆，络绎不绝。
血肉冰封的肢体在切割时炸开一地冰渣，连排的斧头接连落下时就像春节点燃的冲天炮，噼里啪啦骇人失惊。
冻住的血液在来往步履的摩擦下染出一片殷红，使冰堡与大陆之间浮凸出一条美丽且诡异的红色缎带。
遇热而化的血丝状如瀑布，垂直潜往冰层之下，层层如筛。渐浅的血色悄然被某物迅速吸去色彩，甚微的异动却不曾被一人发现丝毫。
屠夫开怀地露出闪亮的大金牙，把金币得意地揣进鼓凸的兜里。
瘦骨伶仃的购买者们小心翼翼地捧着使其满意的人肉琥珀，恶灵般裂开一张枯瘪的嘴，像是在笑，眼角却一致地划过一丝不堪痛苦的冷光。
不用借助千里眼追踪购买者回家后躲藏起来的吃相，年轻科学家以他丰富的想象力凭空预见了那恐怖的人吃人的变态画面。
“呕……，魔鬼，魔鬼，一群魔鬼，地都人疯了，都疯了……”想象中的血污恶心到他连连作呕，颤抖着抓紧窗棂的双手，凸出的指关节一阵惨白。
闭上眼睛，他恨不得关闭心底那扇被赋予了超能力的窗户，可是跳跃的神经并不打算放过任何恐怖的画面。
远观镜片在他强制闭眼时切入眼睑，血泪混杂在一起，从眼角缓缓滑落。
“加，你使用镜片的时间已经超出固定设定，那些作呕画面我会尽快删除，以免内存不足。”同步接收信息的机器人嘟嘟悄声来到主人身旁，把机械手臂轻放在他的肩上，以示安慰。
“残忍……太残忍……太残忍了……”主人只顾喃喃，似乎听不见嘟嘟的提醒，两行血泪贴面滑落。
“我会删除它的，你应该像你母亲在时那样坚强。”嘟嘟曲腿跪在主人跟前，打开太阳穴处的小舱门，径直把手摊在主人眼前。
血泪模糊的双眼凝定地望向虚空，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手上却有了取下镜片的动作。
“医生说过了午夜12点，你还没有睡意的话就得吃药了。”收好镜片，眼睛一眨将所有污迹画面清除，嘟嘟从腹舱中掏出一枚蓝色药丸递到罗加眼前。
“我躲在安逸窝吃不尽，而他们却在人吃人，……吃自己的孩子或者父母或者兄弟或者姐妹或者爱人，我……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罗加驼身用双手恨恨抓着自己寸长的头发，面朝简单装置的机器人嘟嘟疯狂呵问，却充耳不闻它的关心。
没有能力对应回答的嘟嘟，只能识别到主人的悲愁，模仿起人类情感，歪着脑袋发出“嘟嘟嘟”的婉转电流声。
“请进入休眠模式。”深感孤独的罗加忿然发出指令，于这个扭曲的世界，除了相依为命的嘟嘟，他还有什么？
寂静的夜色在冰风里簌簌不安起来，年轻科学家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孤独和恐惧，和地下骨骸打交道多年，也从未对鬼魅有过惧怕，如今却想掏空脑子扔掉所有记忆。
他越是逃避，就越是记忆深刻。
回放的片段一点一点逼进他的视线，一线磷光凭空闪现，陡然跃入海底，散作无数荧点，转瞬即逝。
他看得目瞪口呆，转眼把目光移至血色缎带之下，那细微的色调变化终于入了他的法眼，逡巡的魔物似被他的目光所惊，瞬息拖着缥缈的身影往深处逃去，像一滴侵入水中的湛蓝墨水，立刻消弭。
尽管多么努力地压抑心中恐惧，孤独的科学家依旧全身颤抖，瑟缩着对机器人嘟嘟发出醒来指令。
“天亮，和我一起去给他们送粮食。”看见嘟嘟立身醒来，稍感安心的科学家做出重大决定。
“加？这可是你母亲拿命换给你的，你这样做很危险。”这一重大决定引来机器人设置发出危险警报。
“我不希望人吃人的画面出现在人类高级文明，你不会懂的，除非你有被同类消灭的那一天，呵，即使那样，你也不会懂，因为你并不拥有感情。”罗加垂丧地盯着他苦心藏起来的最低级别机器人，心中万般无奈。
“我听从你的一切安排，只要你不怕他们把我大卸八块。”机器人没有争辩设置，一切都是顺从。
但扫描过主人扭曲的面部表情后，机器人嘟嘟明显感应到了主人心中的忧郁。
听到机器人要被大卸八块的提醒，年轻科学家方才想起嘟嘟的存在还未被任何人知晓。
在这个紧缺资源的地都，嘟嘟的存在已经夺取了不少电能，虽然可以借助太阳充电，但白昼短如飞箭，每个地都人最多能保证十五分钟的手机电量，嘟嘟却需要相当于一百部手机电量来维持一天的活动。
在资源紧缺的现世纪，如果被人发现嘟嘟的存在，陪伴自己左右的机器人一定会被粗暴地拆卸得七零八落。
想到这里，罗加又改变了主意，“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留在家里守门。”
“如果你离我太远，我的定位装置就会失效，就不能像上次那样及时出现救你于危难。”保留着功绩的机器人堪堪浏览了一遍那个雨夜情景，“你说你是上天派来拯救世界的，果然是，你师父也是这样说的。”
“呵，胆小如鼠的我？拯救世界？我只不过是一个运气差且好奇心重的胆小鬼，我最多能给他们分一些粮食，还能做点别的什么？难不成带兵去打月都？简直是天荒夜谭！比起我师傅，我差远了，我怎么可能那样伟大？我甚至连一个合格的科学家都算不上，困在这个黑暗世界里，什么都做不了，我拿什么拯救世界？”
现实中的渺小何以能完成救世的宏大理想？他轻笑着对痴心妄想的自己嗤以嘲讽，同时又在心里默默地对那个器重自己而远在月都的师傅连连说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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