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山岭
那日上午，黄开林决定要回一趟家。于是，他离开了自己的农场，骑着一辆旧豪爵牌摩托车下了山，朝老梧桐村驶去。
仙贝岭离岭下的老梧桐村大约有七、八来里路。从山岭下去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简易公路。下了山岭，出了峡谷，再沿着西面崖壁下的公路骑上一段，便来到了一个座落在小河边的小村落，这里便是老梧桐村了。村庄不大，掩映在一片老梧桐、古槐和古枫树之中，环境很优美。公路将其分成两半，一半靠着东边的田野和小河，一半靠着西边的山脚。村子中间的公路两旁各有几棵参天的古枫和古柏，东面村落的后面是一片围着竹篱笆的菜园。黄开林回去的时候，看到在村前的公路上，有一个穿着浅红色衣服和米色裤子、留着长发、略呈锥形脸的姑娘，正拉扯着一个一岁来大的小孩教他学走步。黄开林将摩托车停到她面前。
“菲玲。”他说。
姑娘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这么快就下来了呀。”她说。
“你叫我下来，我能不快点下来吗？”开林笑说，又望了望斜对面的吉花大婶的商店。一个留着长辫子、穿着蓝衣黑裤的中年女人，正依在门口望着他们俩微笑，那是开林的堂姐夏玲。开林向那边的她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向菲玲，“我的信在哪儿？”他问。昨天夜里，菲玲给他发来手机信息，说他有一封来了，叫他今天下来取。
“把它放在吉花大婶的商店里。”刘菲玲告诉他。
菲玲是前村长刘心德大叔的小女儿，两年前高中毕业，如今在村里的幼儿园教书。一年来，黄开林吩咐过乡里送信的邮递员，凡是他的邮件都放到村里幼儿园里的刘菲玲处，让她放学后顺带给他捎回来。
黄开林下了摩托，向吉花大婶的商店走去。
“很久没下来了，是不是想偷闲来看看菲玲？”在经过夏玲姐身旁时，夏玲姐对他别有意味地一笑，轻声地说。
“我可不敢。”开林笑道，然后走进店里。
肥胖的吉花大婶正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电视一边削莴苣。见他来了，向他微笑地打了招呼。“怎么，今天也舍得下山走一趟呀。”
“是呀，有十多天没下来了，想办点事。这儿有我的信吗？”
“有一封，菲玲刚刚送来。”
黄开林走到电视机旁，从一架红色柜子上拿起自己的信。看了一下封面，然后把它打开。这时，刘菲玲带着那个小婴孩走进来了。“你女友写来的吗？”她问。
开林随即瞪了她一眼。“明知故问！”他说，开始拆信。他取出里面的光盘和信笺。“今天没去教书吗？”
“学校里放假。”刘菲玲说，望着她身边的那个小婴孩，小家伙正要俯身去拿地上的一张彩纸，被她制止了。
“是呀，菲玲一放假，王医生就会感到无聊了。”吉花大婶说。
“胡说。”菲玲笑道。
“我才不胡说呢。你爸爸刚才在这里聊天时还说，王医生那人挺好的，作为父亲，他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要你乐意就行。”
菲玲听了又气又急，她看了开林一眼，笑道：“吉花大婶，再胡说，我真的要跟你急了。”说完，她将小婴孩交给夏玲姐，然后过去要“收拾”吉花大婶。
吉花大婶见了忙做躲闪状。“哎呀，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了，我不说了。”
在一旁的黄开林默默看了一会儿光盘和那封信，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商店，骑上摩托，朝家里驶去。
他的家在村庄的旁边，是一座外面贴着深灰色瓷砖的三层小洋楼。这房子是四年前他的父母用他们办批发部时所积蓄的钱修的。房子四周栽着梧桐树、香椿树和各种果树，那座深灰色的小洋房掩藏其中。房子背后是一座小土丘，上面被分成一块块，是几户村民的菜地。开林到了家里。身穿褪色蓝背心的父亲在屋旁的果园里忙着给他的几棵枣树杀虫。见到儿子回来了，他并没有和他说话，而是继续他的作业。
开林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父亲回来了。开林告诉父亲，仙贝岭的电线出故障已有好几天了，他想让村里的电工去帮他修一下。另外，家里先前有一根长水管，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父亲告诉他，家里的那根水管早就老化了。至于电工，他已患了肝病，到城里住院去了。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儿子说：“今天早上邓鸣凤告诉我，仙贝岭的那块地她自己要种了。”
邓鸣凤的那块地是离他的农场不远的一块荒芜地，有一亩七分的面积，很多年前是块耕地。“早先她不是好好的答应了我，说那块土地可以转让给我，怎么到现在又变卦了？”开林问。
父亲说这是她的老公强贵的主意，她老公已联系好了范家岭的几户村民，从明年开始，打算将在仙贝岭种植西瓜。
范家岭在仙贝岭的附近，是一座“山巅上的村庄”，离仙贝岭只有三公里远。其实黄开林一年前拿定主意要在仙贝岭搞农场，也是因为村民们曾答应将各自在仙贝岭上的土地出让给他，而且也知道会有一条的新公路，将从大山的北面绕山而上，直达范家岭，然后沿着范家岭一直修到仙贝岭的附近来。现在邓鸣凤改变了主意，这让他一时犯了难。这时，近来身体一直不是太好的母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显得有些睡眼惺忪，显然刚才一直在睡觉。她慢慢地来到他们面前。“如果他们不把土地转让给你，那你到仙贝岭去干什么呢？难道真像别人说的，是为了到那里去搞修炼？”
听了母亲的话，黄开林用手搔了一下头。母亲又说，“不但是邓鸣凤，就连辛妹也改变了主意，说她仙贝岭的那块地，要等到她的儿子十二月回来过年时，才决定是否出让。”
“那就算了。”黄开林说。母亲的话使他的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些村民，怎么当初商定的事情说变卦就变卦呢？看来早先应该与这些村民签定一份协议书就好了。
“现在村里的人都在看你的笑话呢？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放着公司里的主管不做，偏要跑回来办什么农场。现在好了，大家都在看你的把戏了。”母亲接着说。
“他们要是真的想看我的笑话，那他们到时会失望的。”黄开林笑说。“不过，你们在家里也不去帮我与他们沟通一个下。”
“我怎么没有帮你说呀。但人家就是不信，说你从外面回来不是真想办农场，而只不过是想在那里搞什么修炼，想做一个神仙。”
“什么修炼神仙？”开林恼火地问。
“修炼道士，神仙不需要修炼。”父亲在一旁冷嘲道。
“谁说的？”开林问。
“刘心德说的。”母亲回答。
听到“刘心德”三个字，黄开林皱起了眉。去年他准备到仙贝岭搞农场时，心德叔也曾与其他村民一样，对于在那里搞农场是否合适表示怀疑。当时，开林就觉得，他所说的那些理由并不充分。其实开林当时心里就认为，心德叔反对他在那里办农场，也许是原于他们两家长期来的积怨。在开林的记忆中，自小时候起，他们两家就一直闹矛盾，有时两家的家长都不许自家的小孩与对方的小孩相互来往。因此在办农场这件事上，心德叔表示反对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然而他转念一想，心德叔虽然长期对父亲有意见，为人也很固执，但他平时办事倒也公正，不像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呀。
母亲见儿子有很久没有说话，便又说：“你的那些杂交桃近段时间施了肥没有？”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下雨，施肥也不方便呀。”开林答。
“昨天治明到仙贝岭去挖地，顺便到你的果园里去看了一下，他说你的那两百棵‘仙桃’，真有可能要等上三千年开花，三千年才会结果呢。”
开林听了笑了起来。“治明叔说话也真够幽默的。但是我的那些果树总不能去年栽上，今年就挂果了吧。就像电影里一样，上一个镜头里还是一片青树苗，下一个镜头就已是硕果满枝头了。”
黄开林说到这里，想起了昨晚小土屋外面那陌生野兽叫声的事情来，便问母亲，他记得舅舅家曾有一杆猎枪，也不知舅舅肯不肯借给他。
“你要猎枪干什么？”母亲问。
“当然是打猎了。”父亲在一旁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在仙贝岭上一天到晚上上网呀，看看书呀，唱唱歌呀，然后再打打野猪呀。当然，顺便也种上几棵果树什么的。”
儿子知道父亲在讥讽他，便笑了笑，然后他站起身来，对他们二位说，他得到镇里去办点儿事。
几分钟后，他骑上自己的摩托车走了。
黄开林重又回到村前的公路上，菲玲和堂姐等人还在吉花婶的商店前。得知开林要到镇里去，菲玲请他将她的电脑主机拿到镇里去修一下。开林问她的电脑哪里有毛病，或许他会帮她修好，无需拿到城里去了。菲玲于是告诉了他电脑的毛病，开林听了说这个好办。“这是内存卡，也就是金手指的问题。指要用清洁剂清洗一下，将它表面的那层灰擦去就行了。”他说。
“可是我不会弄呀。”菲玲说。
开林想了想，让她带他去她家里看一下。菲玲听了很高兴，便把孩子交给夏玲，自己和开林朝她的家里走去。
她的家在村子的后面。在小道的一棵古槐树旁，一条岔道通向一座四周长满了梧桐、石榴和翠竹的环境幽美的白色四合院，那就是菲玲的家。他们从古槐树下经过，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堵石围墙的小矮门前，推开矮门，里面是两畦小菜地。路过菜地，再上几级台阶，便到了她的家了。她的房间在左厢房的前部分。菲玲带着开林来到了她的房间，房间朝北有一扇窗，采光很好。房间里显得干净整洁，桌上放着一台电脑，旁边放着一本小说集《山上的小屋》和一些有关幼儿园的书籍，房间里散发出爱干净的姑娘的房间通常会有的那种迷人幽香味。菲玲从堂屋里寻来启子，开林接过它，开始将书桌上的机箱拆开。他一边清洗着电脑一边与菲玲谈话。开林问她，上学期她的电脑还放在学校里，这期怎么搬回来了。菲玲说她打算这期在家里当一个行不出户的“小商人”。她说，去年村里的百合获得了丰收，但有些人的百合没有卖出去多少，于是她想在淘宝网上开个网店，帮他们推销，另外她还想搞直播带货。再说今年又有许多村民种了百合，所以她这个网店今后会长期开下去。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开林说。“去年村里百合的价钱就不是太好，有些收购商又违约，开个网店或许会帮得了他们一些忙。”
“只是网店还没有设计好。”菲玲说。
“这个不难，到时我会抽点时间下来帮你设计。”开林热心地说，然后有些不安地望望门外，“只是我有些怕你爸爸。”
“他又不会吃了你。”她笑道，然后告诉他，她父亲此时不在家。“他到王医生那里看病去了。”她说。
“看来，心德叔是被那个王医生迷住了，天天往他那儿跑。”开林笑道。
“哪里呀。我爸这几天头有点晕，血压又升高了。再说，人家以前治好了他的痔疮，总得感激人家才对吧。”菲玲说。
“是呀，是得感激人家。而且你又是一个孝女，肯定不会违背你爸的意愿的。”开林说。
菲玲听了瞪着眼睛嗔怪地望着他。“你总是误会人家的意思。”她说。
“呵呵，但愿是误会。”他答。
过了一会儿电脑修好了。一开机，可以使用了。菲玲于是向他道了谢。开林要走，菲玲又叫住了他。“这段时间在仙贝岭忙些什么呀，一直没看到你上网。”她问。
“在仙贝岭修炼呀。”开林笑道。
“什么话呀，开林哥。”
“这可是你爸爸说的。”开林看了一下表，然后对菲玲笑说，“我得走了，看样子再等一会儿，你爸就该回来了。”说完，他向她道了一声“拜拜”，便出了她家的院子，走了。
仙贝岭离岭下的老梧桐村大约有七、八来里路。从山岭下去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简易公路。下了山岭，出了峡谷，再沿着西面崖壁下的公路骑上一段，便来到了一个座落在小河边的小村落，这里便是老梧桐村了。村庄不大，掩映在一片老梧桐、古槐和古枫树之中，环境很优美。公路将其分成两半，一半靠着东边的田野和小河，一半靠着西边的山脚。村子中间的公路两旁各有几棵参天的古枫和古柏，东面村落的后面是一片围着竹篱笆的菜园。黄开林回去的时候，看到在村前的公路上，有一个穿着浅红色衣服和米色裤子、留着长发、略呈锥形脸的姑娘，正拉扯着一个一岁来大的小孩教他学走步。黄开林将摩托车停到她面前。
“菲玲。”他说。
姑娘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这么快就下来了呀。”她说。
“你叫我下来，我能不快点下来吗？”开林笑说，又望了望斜对面的吉花大婶的商店。一个留着长辫子、穿着蓝衣黑裤的中年女人，正依在门口望着他们俩微笑，那是开林的堂姐夏玲。开林向那边的她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向菲玲，“我的信在哪儿？”他问。昨天夜里，菲玲给他发来手机信息，说他有一封来了，叫他今天下来取。
“把它放在吉花大婶的商店里。”刘菲玲告诉他。
菲玲是前村长刘心德大叔的小女儿，两年前高中毕业，如今在村里的幼儿园教书。一年来，黄开林吩咐过乡里送信的邮递员，凡是他的邮件都放到村里幼儿园里的刘菲玲处，让她放学后顺带给他捎回来。
黄开林下了摩托，向吉花大婶的商店走去。
“很久没下来了，是不是想偷闲来看看菲玲？”在经过夏玲姐身旁时，夏玲姐对他别有意味地一笑，轻声地说。
“我可不敢。”开林笑道，然后走进店里。
肥胖的吉花大婶正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电视一边削莴苣。见他来了，向他微笑地打了招呼。“怎么，今天也舍得下山走一趟呀。”
“是呀，有十多天没下来了，想办点事。这儿有我的信吗？”
“有一封，菲玲刚刚送来。”
黄开林走到电视机旁，从一架红色柜子上拿起自己的信。看了一下封面，然后把它打开。这时，刘菲玲带着那个小婴孩走进来了。“你女友写来的吗？”她问。
开林随即瞪了她一眼。“明知故问！”他说，开始拆信。他取出里面的光盘和信笺。“今天没去教书吗？”
“学校里放假。”刘菲玲说，望着她身边的那个小婴孩，小家伙正要俯身去拿地上的一张彩纸，被她制止了。
“是呀，菲玲一放假，王医生就会感到无聊了。”吉花大婶说。
“胡说。”菲玲笑道。
“我才不胡说呢。你爸爸刚才在这里聊天时还说，王医生那人挺好的，作为父亲，他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要你乐意就行。”
菲玲听了又气又急，她看了开林一眼，笑道：“吉花大婶，再胡说，我真的要跟你急了。”说完，她将小婴孩交给夏玲姐，然后过去要“收拾”吉花大婶。
吉花大婶见了忙做躲闪状。“哎呀，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了，我不说了。”
在一旁的黄开林默默看了一会儿光盘和那封信，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商店，骑上摩托，朝家里驶去。
他的家在村庄的旁边，是一座外面贴着深灰色瓷砖的三层小洋楼。这房子是四年前他的父母用他们办批发部时所积蓄的钱修的。房子四周栽着梧桐树、香椿树和各种果树，那座深灰色的小洋房掩藏其中。房子背后是一座小土丘，上面被分成一块块，是几户村民的菜地。开林到了家里。身穿褪色蓝背心的父亲在屋旁的果园里忙着给他的几棵枣树杀虫。见到儿子回来了，他并没有和他说话，而是继续他的作业。
开林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父亲回来了。开林告诉父亲，仙贝岭的电线出故障已有好几天了，他想让村里的电工去帮他修一下。另外，家里先前有一根长水管，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父亲告诉他，家里的那根水管早就老化了。至于电工，他已患了肝病，到城里住院去了。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儿子说：“今天早上邓鸣凤告诉我，仙贝岭的那块地她自己要种了。”
邓鸣凤的那块地是离他的农场不远的一块荒芜地，有一亩七分的面积，很多年前是块耕地。“早先她不是好好的答应了我，说那块土地可以转让给我，怎么到现在又变卦了？”开林问。
父亲说这是她的老公强贵的主意，她老公已联系好了范家岭的几户村民，从明年开始，打算将在仙贝岭种植西瓜。
范家岭在仙贝岭的附近，是一座“山巅上的村庄”，离仙贝岭只有三公里远。其实黄开林一年前拿定主意要在仙贝岭搞农场，也是因为村民们曾答应将各自在仙贝岭上的土地出让给他，而且也知道会有一条的新公路，将从大山的北面绕山而上，直达范家岭，然后沿着范家岭一直修到仙贝岭的附近来。现在邓鸣凤改变了主意，这让他一时犯了难。这时，近来身体一直不是太好的母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显得有些睡眼惺忪，显然刚才一直在睡觉。她慢慢地来到他们面前。“如果他们不把土地转让给你，那你到仙贝岭去干什么呢？难道真像别人说的，是为了到那里去搞修炼？”
听了母亲的话，黄开林用手搔了一下头。母亲又说，“不但是邓鸣凤，就连辛妹也改变了主意，说她仙贝岭的那块地，要等到她的儿子十二月回来过年时，才决定是否出让。”
“那就算了。”黄开林说。母亲的话使他的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些村民，怎么当初商定的事情说变卦就变卦呢？看来早先应该与这些村民签定一份协议书就好了。
“现在村里的人都在看你的笑话呢？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放着公司里的主管不做，偏要跑回来办什么农场。现在好了，大家都在看你的把戏了。”母亲接着说。
“他们要是真的想看我的笑话，那他们到时会失望的。”黄开林笑说。“不过，你们在家里也不去帮我与他们沟通一个下。”
“我怎么没有帮你说呀。但人家就是不信，说你从外面回来不是真想办农场，而只不过是想在那里搞什么修炼，想做一个神仙。”
“什么修炼神仙？”开林恼火地问。
“修炼道士，神仙不需要修炼。”父亲在一旁冷嘲道。
“谁说的？”开林问。
“刘心德说的。”母亲回答。
听到“刘心德”三个字，黄开林皱起了眉。去年他准备到仙贝岭搞农场时，心德叔也曾与其他村民一样，对于在那里搞农场是否合适表示怀疑。当时，开林就觉得，他所说的那些理由并不充分。其实开林当时心里就认为，心德叔反对他在那里办农场，也许是原于他们两家长期来的积怨。在开林的记忆中，自小时候起，他们两家就一直闹矛盾，有时两家的家长都不许自家的小孩与对方的小孩相互来往。因此在办农场这件事上，心德叔表示反对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然而他转念一想，心德叔虽然长期对父亲有意见，为人也很固执，但他平时办事倒也公正，不像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呀。
母亲见儿子有很久没有说话，便又说：“你的那些杂交桃近段时间施了肥没有？”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下雨，施肥也不方便呀。”开林答。
“昨天治明到仙贝岭去挖地，顺便到你的果园里去看了一下，他说你的那两百棵‘仙桃’，真有可能要等上三千年开花，三千年才会结果呢。”
开林听了笑了起来。“治明叔说话也真够幽默的。但是我的那些果树总不能去年栽上，今年就挂果了吧。就像电影里一样，上一个镜头里还是一片青树苗，下一个镜头就已是硕果满枝头了。”
黄开林说到这里，想起了昨晚小土屋外面那陌生野兽叫声的事情来，便问母亲，他记得舅舅家曾有一杆猎枪，也不知舅舅肯不肯借给他。
“你要猎枪干什么？”母亲问。
“当然是打猎了。”父亲在一旁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在仙贝岭上一天到晚上上网呀，看看书呀，唱唱歌呀，然后再打打野猪呀。当然，顺便也种上几棵果树什么的。”
儿子知道父亲在讥讽他，便笑了笑，然后他站起身来，对他们二位说，他得到镇里去办点儿事。
几分钟后，他骑上自己的摩托车走了。
黄开林重又回到村前的公路上，菲玲和堂姐等人还在吉花婶的商店前。得知开林要到镇里去，菲玲请他将她的电脑主机拿到镇里去修一下。开林问她的电脑哪里有毛病，或许他会帮她修好，无需拿到城里去了。菲玲于是告诉了他电脑的毛病，开林听了说这个好办。“这是内存卡，也就是金手指的问题。指要用清洁剂清洗一下，将它表面的那层灰擦去就行了。”他说。
“可是我不会弄呀。”菲玲说。
开林想了想，让她带他去她家里看一下。菲玲听了很高兴，便把孩子交给夏玲，自己和开林朝她的家里走去。
她的家在村子的后面。在小道的一棵古槐树旁，一条岔道通向一座四周长满了梧桐、石榴和翠竹的环境幽美的白色四合院，那就是菲玲的家。他们从古槐树下经过，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堵石围墙的小矮门前，推开矮门，里面是两畦小菜地。路过菜地，再上几级台阶，便到了她的家了。她的房间在左厢房的前部分。菲玲带着开林来到了她的房间，房间朝北有一扇窗，采光很好。房间里显得干净整洁，桌上放着一台电脑，旁边放着一本小说集《山上的小屋》和一些有关幼儿园的书籍，房间里散发出爱干净的姑娘的房间通常会有的那种迷人幽香味。菲玲从堂屋里寻来启子，开林接过它，开始将书桌上的机箱拆开。他一边清洗着电脑一边与菲玲谈话。开林问她，上学期她的电脑还放在学校里，这期怎么搬回来了。菲玲说她打算这期在家里当一个行不出户的“小商人”。她说，去年村里的百合获得了丰收，但有些人的百合没有卖出去多少，于是她想在淘宝网上开个网店，帮他们推销，另外她还想搞直播带货。再说今年又有许多村民种了百合，所以她这个网店今后会长期开下去。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开林说。“去年村里百合的价钱就不是太好，有些收购商又违约，开个网店或许会帮得了他们一些忙。”
“只是网店还没有设计好。”菲玲说。
“这个不难，到时我会抽点时间下来帮你设计。”开林热心地说，然后有些不安地望望门外，“只是我有些怕你爸爸。”
“他又不会吃了你。”她笑道，然后告诉他，她父亲此时不在家。“他到王医生那里看病去了。”她说。
“看来，心德叔是被那个王医生迷住了，天天往他那儿跑。”开林笑道。
“哪里呀。我爸这几天头有点晕，血压又升高了。再说，人家以前治好了他的痔疮，总得感激人家才对吧。”菲玲说。
“是呀，是得感激人家。而且你又是一个孝女，肯定不会违背你爸的意愿的。”开林说。
菲玲听了瞪着眼睛嗔怪地望着他。“你总是误会人家的意思。”她说。
“呵呵，但愿是误会。”他答。
过了一会儿电脑修好了。一开机，可以使用了。菲玲于是向他道了谢。开林要走，菲玲又叫住了他。“这段时间在仙贝岭忙些什么呀，一直没看到你上网。”她问。
“在仙贝岭修炼呀。”开林笑道。
“什么话呀，开林哥。”
“这可是你爸爸说的。”开林看了一下表，然后对菲玲笑说，“我得走了，看样子再等一会儿，你爸就该回来了。”说完，他向她道了一声“拜拜”，便出了她家的院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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