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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生无可恋

    正行进间,商侯陡然想起一人。也只有他,才能够给暴怒之下的京营殿帅降温,避免事态升级,失控。

    “小墩子,速去睿王府,将承御酒楼发生之事告知睿王殿下,务必请他前来平息事态。就说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小墩子,乃是伺候商侯的一名小厮,为人机灵,能说会道,因此深受器重。商侯无论去什么地方,都会带着他。一来进行锤炼,拓展他的眼界;二来权作解闷,必竟有这么一个机灵的开心果在,心情无疑会舒畅很多。

    小墩子得了商侯之命,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接过商侯的名帖,撒腿就跑。

    承御酒楼前,商侯与京营殿帅碰了面。

    京营殿帅尽管心中悲愤难抑,但与商侯终究无冤无仇,因此强行按捺。跳下马来,抱拳拱手道:

    “商侯,想必也得到了消息。老夫独孙尽管在这承御酒楼死于非命,但却与商侯无关。因此,老夫也不愿与商侯产生龃龉。但是,还请商侯不要阻挠老夫行事。”

    商侯白眉一挑,来者不善啊。不过想想也是,唯一的孙子都死了,若还温文尔雅的,那未免……

    商侯一抱拳,“许殿帅,此言差矣。本爵身为地主,怎能置身事外。”

    商侯乃商业大亨,但却并非发国难财,也只有在太平年月,他才有源源不断的财富。因此,他已打定主意,争取一手托两家,完美化解此事。

    当然,他不会盲目的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能量。不过,若由睿王主攻,自己来辅助,应该可以促成。

    经营殿帅闻言,脸色一沉,“老夫不管商侯作何打算,但老夫死了孙儿,终究要讨个说法。即使是惊扰圣驾,老夫也绝不罢休。”说完,一摆手,命令道:

    “守住出口,只能进,不能出。若有人强行闯岗,立即羁押。”

    随即,大步流星走入承御酒楼。

    商侯脸色微沉,心生不悦。这承御酒楼是什么所在,大衍初帝钦命敕建,侯府亲自经营,既关乎朝廷颜面,也关乎侯府名声。如今,京营殿帅公然命人堵门,简直岂有此理。

    “唉!”商侯暗叹一声,摇了摇头。现在京营殿帅痛失爱孙,做此不智之举,情有可原。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为了面子而咄咄逼人。

    京营殿帅走上二楼,一眼看见爱孙的尸体,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去,一把搂在怀中,放声大哭。

    此时,他不再是威震京都的京营殿帅、杀伐决断的铁血将军,而是一个痛失爱孙的伤心老人。

    商侯走上前去,看着京营殿帅苍老而萎顿的背影,心中着实难受。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若非亲身经历,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得到。他嘴唇颤了颤,却未能说出一句话,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去安慰。最终,轻轻的拍了拍京营殿帅的肩膀,轻叹道:

    “许殿帅,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京营殿帅老泪纵横,节哀?他如何节哀!十年前,唯一的儿子死了,他固然悲痛欲绝,但还有孙子,至少有个念想,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今天,唯一的孙子也死了。

    他许氏家族传到他这里,算是绝后了!

    这种致命的打击,如何生受。

    既然不能生受,是否节哀,又有什么区别呢。

    陡然,京营殿帅猛然站了起来,怒吼道:“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随即,双目猩红的扫视众人。

    视线所过之处,一个个低头不语。

    此时,京营殿帅犹如一头发狂的老虎,若是得知了详情,指不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因此,他们讳莫如深。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们想要息事宁人,但有人却偏偏喜欢煽风点火,拨弄是非。

    譬如,墙角处那位一直摇晃酒杯的存在,也就是天煞门黄狮堂主黄狮王的亲传三弟子,黄天豹。

    他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朗声道:“许殿帅,若想了解详情,不妨过来一叙。”

    富有磁性的声音陡然想起,十分突兀。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墙角处。有诧异,有审视,也有质疑,甚至是鄙夷。

    纵使这如针一般的目光刺在身上,黄天豹也毫不在乎,只是平静的看着京营殿帅。那份闲适,那份惬意,让人恨不得冲上去砍他两刀。

    京营殿帅愣了片刻,径直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两眼直勾勾地的盯着黄天豹,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直接看看里面的记忆。

    “那黑脸的小子,用酒壶砸向红脸的小子,结果……唉!可怜哪!小小年纪……”黄天豹说一半藏一半,还直接往京营殿帅伤口上撒盐。

    这小子,简直损透了,恐怕未安好心。这不仅是商侯的心声,大多数人皆有同感。

    京营殿帅猛然起身,回头望去,果然见到一黑脸一红脸两名少年,正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这两个少年,他都认识。黑脸的,乃是贺国舅的孙子,贺一鸣;红脸的,则是睿王爷的妻侄,萧弘昼。两人都是皇亲国戚,只不过前者亲厚太子,后者亲厚睿王。

    京营殿帅直勾勾地盯着贺一鸣,骤然向前走去。随着京营殿帅的步伐,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京营殿帅可是京城著名的炮仗捻子,见到一点火星就会爆炸。

    盛怒之下,谁能保证他会不会直接把贺一鸣的脑袋拧下来。

    商侯见状微微皱眉,也向贺一鸣走去。关键时刻,他要救下这个孩子,即使是得罪京营殿帅。

    京营殿帅走到贺一鸣身前,恨恨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贺一鸣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他只是失手而已,根本就没有为什么,又如何回答。再说,现在人已经死了,一切理由都是借口,苍白无力。

    更何况,他不屑于去辩解,他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他这么做。

    京营殿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掐向贺一鸣的脖颈。这一只蒲扇大手,强而有力。若是掐住了,贺一鸣决定会颈骨断裂,一命呜呼!

    “且慢!”

    商侯一把攥住了京营殿帅的手腕,“许殿帅,你可要三思!”

    “哼哼!”京营殿帅扭头看向商侯,冷哼道:“三……思?爱孙已亡,老夫生无可恋,何须三思!商侯,撒手吧!否则,莫怪老夫不念往日情分!”

    京营殿帅一心想要杀死贺一鸣,为自己那可怜的孙儿报仇雪恨。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商侯终究一介商人,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跟武科出身的京营殿帅角力,却是远远不如。

    京营殿帅胳膊一甩,便挣开了商侯的钳制。

    商侯蹬蹬后退两步,一屁股蹲在地上,险些跌死过去。

    京营殿帅扫了商侯一眼,见他没有大碍,便不再关注,继续抓向贺一鸣。

    “许殿帅,不可!”

    商侯浑身乏力,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歇斯底里地喊叫,试图以此来阻止暴怒的京营殿帅。

    然而,徒劳无功!

    此时,京营殿帅俨然入魔,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杀了贺一鸣,为自己的爱孙报仇雪恨。

    那一只充满杀戮的手,再次伸向了贺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