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梅尔学院（5）
书房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日本古代剑客服饰，身高一米六，满脸写着“我是个日本人”的年轻男人疾步进来，样貌很像剑心。
他左右手各提着一只黑色的手提箱，银色金属包边，看起来相当的结实可靠。
他把两只手提箱放在桌上之后，用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绍，“我叫绯村彻野，是弗拉梅尔学院的心理辅导教员，非常高兴认识你，我们的‘s’级新生，陈昀轩先生。”
“我也非常高兴认识你，我能问问学院历史上的那些‘s’级都是什么人吗，狂霸酷炫拽的屠神高手么？”陈昀轩已经开始习惯用这些人的思路来说话了。
“除却一些执行部的绝密档案，弗拉梅尔学院的现任校长伊斯维尔就是s级，他是被誉为最强的屠神者。”
“除了校长，三年级的学生会长德尔福·格里高利和二年级的狮心会会长顾宇也是优秀的s级，并且，昨天和你搭乘同一班列车的梅林·森泽尔也是s级。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年轻人。”
“可以说，随着你们的到来，弗拉梅尔学院迎来了了史无前例的盛况。”绯村彻野说道。
“听起来还蛮……”
“在十五年前，还有一位s级的学员，但是他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吞枪自杀了。”绯村彻野非常坦白。
“吞枪自杀？”陈昀轩震惊，原本要出口的“……蛮不错的。”变成了反问。
“因为成绩太优秀，思维太敏锐，钻研神话故事典籍的时候陷入了某些哲学上的思辨难关，一时没解脱出来，就吞枪了，后来我们才增设了心理教员。”绯村彻野说。
“还好还好，”听到思维敏锐后，陈昀轩顿时觉得有些放松，“刚才博尔吉亚教授还说我比较迟钝。”
“但是你有潜力！我亲爱的学生！”博尔吉亚教授高兴地对着陈昀轩竖起大拇指，显然意思是他这个学生是最棒的。
不过陈昀轩此刻完全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在欢乐些什么。
“我们带来了两件证据，说明这世界上确实存在那些怪物，这两件都是级别很高的文物，我们特意从学院档案馆里借出来的。”绯村彻野用密码和指纹打开了第一只手提箱。
手提箱里是黑色的泡沫，揭去层层泡沫之后，陈昀轩看见了一片白色的鳞，大约有整个手掌大小，呈完美的盾形，表面光洁得像是新上了油，纹理在油光下清晰可辨。
“捏一捏。”绯村彻野鼓励着。
陈昀轩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片鳞来，感觉那东西像是假的，质感有点儿像钢，冰凉坚韧，但是重量却很轻。
这时候，绯村彻野抓过他的另一只手，把一件沉重的东西塞进他的手心。陈昀轩悚然，那居然是一柄手枪。
“沃尔特PPK手枪，口径7.65毫米，初速280米每秒，有效射程50米，装备部的家伙们给它做过一些改进。现在，你可以试着用它向那片鳞片射击。”绯村彻野接过那片鳞片，把它放置在窗台上。
“我知道这枪……007也用过这个系列。”陈昀轩脸色惨白。
“是啊，就是那柄经典的007手枪。”绯村彻野跑到一边后捂住耳朵，“没事，射击就好了，对准鳞片别对准我们。”
陈昀轩苦着脸举起枪，按照他高中军训时候的所学，三点一线，对准鳞片。在高中时期，军训的教官曾夸奖过他的射击天赋，还对他说如果有兴趣可以考虑参军。
“呼……”陈昀轩深深吸了口气，咬牙扣动扳机。
轰然巨响，陈昀轩仿佛被一柄重锤击打在胸口，几乎背过气去，那柄改造过的PPK上传来的后座力让他感觉是刚刚发射了一枚火箭炮的炮弹，他一个倒仰翻了出去，一直撞在背后的沙发上，满眼都是金星。
“原来他不是那种体力优秀的学生！”绯村彻野惊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也许我该拿把普通的左轮过来。”
“你这枪改造了是准备一枪轰爆克苏鲁的眼睛么？”陈昀轩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至少也得能在中序列身上留下痕迹才能算是好枪啊。”绯村彻野说。
陈昀轩艰难地从眩晕中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博尔吉亚教授和绯村彻野担心的面孔，第二眼看到的就是绯村彻野手中晃动的白色鳞片。完美无缺的白色鳞片，没有任何东西在它的表面留下了任何痕迹，而陈昀轩很确定他刚才一枪命中了鳞片中心。
一支后坐力堪比小型火箭炮的枪，却没能洞穿那片鳞。
“这就是龙鳞，1500年尼尔·克罗恩在四川发现的，他没能认出这东西来，但是他发现火烧或者用锤子敲打都无法损坏这片东西，所以把它从中国带回了欧洲。在欧洲有人把它认了出来，那个人叫夏洛克·弗拉梅尔。现在你是不是对于这个世界上存在超出一般人理解的生物有点相信了？”绯村彻野说。
“不能是高科技么？”陈昀轩还在嘴硬。
“即便是纳米技术制成的钛合金也没法挡住这样一枪吧？”绯村彻野说，“我有东京大学的材料学博士学位，你要相信我。”
陈昀轩想，这里不仅遍地疯子，还遍地都是高学历疯子。
“好，那么，第二件证明，用你的眼睛，不必用大脑来思考。”绯村彻野起身开启了第二只手提箱。一只圆柱形的玻璃瓶被送到了陈昀轩的面前，就像是生物课上老师用来装标本的那种瓶子。
陈昀轩张大了嘴，仿佛被雷劈了，如果此刻富山雅史在他嘴里塞上一个苹果，他大概都不会察觉。
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是一个大号的海胆般的生物，但是刺变成了浮动的触手，一部分伸展，一部分蜷缩，那安详的样子像是子宫中的胎儿。
另外，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海胆”身上还布满了鳞片般的纹路，触手在溶液里缓慢地飘拂，背后展开了两面膜翼，身体中央有闭眼般的缝隙。
“这是头序列五的雾黯邪眼幼崽，它还没死，这些异种是很难死去，即使你杀死它也只是一时的，它们会在沉睡中慢慢地恢复，”绯村彻野说，“这可是很难得的标本，通常人类很难捕获完整的异种，因为异种的大脑可以感觉到人类大脑的思维辐射，它们要么在人类靠近前发动进攻，要么就会逃走。这个标本是1396年在法国发现的，很幸运，这只雾黯邪眼幼崽在刚刚孵化出来的时候被一条巨蟒吞下去了。当地的农民杀死了巨蟒，从它肚子里得到了这个幼崽。”
“真的不是塑胶的么？”陈昀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凑近看看，看它的细节，鳞片的纹路，什么样的艺术家能做出这样完美的塑胶制品来？”绯村彻野把玻璃瓶凑到陈昀轩眼睛前。
现在陈昀轩隔着一层一厘米厚的玻璃和那只雾黯邪眼幼崽面对面了，它的膜翼和触手都在溶液里拂动，就像是悬停在云中。绯村彻野说得对，那细节，那纹路，太逼真了，只有自然或者神能够诞育这样的东西，它们存在于历史的阴影中，存在于不同民族的传说中，存在于人类想象的及限中，也存在于这个密封的玻璃瓶里。
“完美，是不是？”绯村彻野带着赞叹说。
“完美。”陈昀轩喃喃。
他盯着面前的玻璃瓶，想到那个在黑暗里缓缓睁开的熔金色眼眸的女孩，仿佛世界之门在他的眼前开启。
突然，充满亵渎与邪意的紫色瞳孔开启了，骤然间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雾黯邪眼幼崽睁开了几乎覆盖半个身体的眼睛，触手与触手间的位置浮现出数十张嘴巴，口中布满细小的尖牙！
它的全身痉挛般地一颤，伸长触手对陈昀轩发出了吼叫，随着那声吼叫，紫色的火焰在它那数十张嘴的喉咙深处被引燃，喷射而出！
它奋力张开双翼，就要突破玻璃瓶的束缚，它苏醒了，猫一样大的身躯，却带着古神的威严。
陈昀轩惊叫着，失去了闪避的能力，三个人都傻了，看着古老的标本在他们眼前复活。
但那数十道细微的紫色火焰立刻熄灭了，特制的福尔马林溶液灌入了幼崽的喉咙，令它那些嘴仿佛一个溺水的人那样痛苦不堪地咳嗽起来，同时它也未能突破玻璃瓶，它强有力地振动膜翼，但是撞在玻璃壁上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次积累了数百年的复苏结束得和开始得一样迅速，很快，幼崽重新蜷缩起来，再次恢复了安详，又一次进入了休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陈昀轩终于能够尖叫出声了，颤抖着指着玻璃瓶。
“叫什么？”博尔吉亚教授喃喃地说。
“你没看见么？你没看见么？刚才它活过来了！它活过来了！活的！”陈昀轩傻掉了，他抓住博尔吉亚教授的肩膀来回摇着。
“看见了，”博尔吉亚教授转向绯村彻野教员，“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绯村彻野的脸像是一张a4打印纸那样惨白，只顾点头了，“对啊……不过这个真的不是我的意愿，我不知道它刚好会醒来……”绯村彻野忽地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嘶叫起来，“怎么回事？档案馆的那帮人搞错标签了么？它的苏醒日应该是2097年！他们这样乱贴标签会害死我们的！”
“还好从前年开始更换了纳米材料容器，否则刚才就撑不住了……”博尔吉亚教授说，“它的苏醒日是我和科勒教授计算的，按说不会出错……除非是……血统召唤！”
“血统召唤么？”绯村彻野转而看着陈昀轩，那眼神压根就是在打量一个怪物。
“除了血统召唤，还能是什么让它提前苏醒？”博尔吉亚教授忽然恢复了精神，大力拍着陈昀轩的肩膀，“是你强大的血统在召唤它啊，陈昀轩，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人物了吧？”
陈昀轩的肩膀都要被他拍塌了，“什么跟什么？别把这种能够要人命的意外推在我身上！我可什么都没做！”
“体内神血浓度高的神秘学家可是只要凭借凝视就可以让生物臣服的，你不用做什么，因为你是具备至少六阶命途能力的人神混血！”博尔吉亚教授眼睛里透着仿佛信教徒看见圣婴的狂喜。
“什么混血？我爸是个人类，我妈也是个人类，你奇幻类小说看多了？”陈昀轩受不了老头子的目光。
“不不，你的母亲确实是人类，但是你的父亲和爷爷都是神秘学家，所以你的血统里包含了很大比例的神族血统。”博尔吉亚教授嘿嘿一笑，“其实这所学院里面几乎所有人都是人神混血，你知道优先级的事情了对么？决定优先级的除了成绩和潜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血统与阶级。”
陈昀轩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觉得凑到自己面前的博尔吉亚教授仿佛一头老怪兽，随时会坍塌成一堆触手怪物。这是什么地方？一学院的克苏鲁混血种？
陈昀轩觉得，自己就是混进狮子群面的……一只小白兔，亏得博尔吉亚教授还说他的神族血统比例高，在来到这里以前他的家人他的生活他喜欢的女孩都跟神秘学没有任何关系，他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哺乳类好少年为什么忽然就被看作一个不可名状之物了？
“但是放心，你的神族血统比例没有超过50%，超过50%的学生是不会被录取的，虽然那样他们的潜力远超常人，但是神族血统会慢慢把他们同化为古神的追随者。”博尔吉亚教授说。
“那你们跟神有仇么？”
“整个人类都跟神族有仇，不是我们，”博尔吉亚教授沉吟了一会儿，“不过这些要在你的神话家族谱系入门课上仔细讲解，你的老师会是我们在古神理论方面最出色的教员科勒教授。你现在已经知道神族的存在了，也明白我们学院的宗旨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选课了吧？”
“现在退学还来得及么？”陈昀轩耸拉着脑袋。
“那样你父母可会很失望哦……而且你刚才签署的协议中包括‘记忆清洗’这一项，如果你退学，这段记忆就得被清洗掉，你已经窥视到了真实的世界，真的想就这样退出么？”
“真实世界有克苏鲁，我们的世界可没有……”陈昀轩说。
“真实的世界里可不只有克苏鲁啊，那世界广阔得你难以想像，跟它相比你原来所知的世界不过是一粒米放在荒原上那样渺小。”绯村彻野说。
“总之我现在要选择做一枚小米粒儿就得失忆是不是？”陈昀轩带着哭腔。
但他的心动了，现实的世界不过是一粒米，生活在一粒米中的人永远不知道原野的浩大，在那片浩大的原野中央，各个民族的神话传说顶天立地，神秘学奇诡而瑰丽。当你看过那个真实的、浩大的世界后，你还愿意缩回米粒里么？
“不仅仅是失忆啊，”博尔吉亚教授站在陈昀轩的背后大力拍着他的肩膀，“你想想，你的父亲和祖父是流着神血的神秘学家，你又没有女朋友，老师和同学也不喜欢你，你显然别无所长，你如果失忆了被送回中国，还得复读一年考大学，你的生活会多么惨你能想像一下么？”
这个看起来很缺心眼的老家伙准确地命中了陈昀轩内心的弱点，对于宏大世界的略微向往和对于复读高考的极大恐惧瞬间压垮了他。他没什么原则非要坚持的，他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举手，“好吧，我同意选课。”
他左右手各提着一只黑色的手提箱，银色金属包边，看起来相当的结实可靠。
他把两只手提箱放在桌上之后，用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绍，“我叫绯村彻野，是弗拉梅尔学院的心理辅导教员，非常高兴认识你，我们的‘s’级新生，陈昀轩先生。”
“我也非常高兴认识你，我能问问学院历史上的那些‘s’级都是什么人吗，狂霸酷炫拽的屠神高手么？”陈昀轩已经开始习惯用这些人的思路来说话了。
“除却一些执行部的绝密档案，弗拉梅尔学院的现任校长伊斯维尔就是s级，他是被誉为最强的屠神者。”
“除了校长，三年级的学生会长德尔福·格里高利和二年级的狮心会会长顾宇也是优秀的s级，并且，昨天和你搭乘同一班列车的梅林·森泽尔也是s级。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年轻人。”
“可以说，随着你们的到来，弗拉梅尔学院迎来了了史无前例的盛况。”绯村彻野说道。
“听起来还蛮……”
“在十五年前，还有一位s级的学员，但是他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吞枪自杀了。”绯村彻野非常坦白。
“吞枪自杀？”陈昀轩震惊，原本要出口的“……蛮不错的。”变成了反问。
“因为成绩太优秀，思维太敏锐，钻研神话故事典籍的时候陷入了某些哲学上的思辨难关，一时没解脱出来，就吞枪了，后来我们才增设了心理教员。”绯村彻野说。
“还好还好，”听到思维敏锐后，陈昀轩顿时觉得有些放松，“刚才博尔吉亚教授还说我比较迟钝。”
“但是你有潜力！我亲爱的学生！”博尔吉亚教授高兴地对着陈昀轩竖起大拇指，显然意思是他这个学生是最棒的。
不过陈昀轩此刻完全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在欢乐些什么。
“我们带来了两件证据，说明这世界上确实存在那些怪物，这两件都是级别很高的文物，我们特意从学院档案馆里借出来的。”绯村彻野用密码和指纹打开了第一只手提箱。
手提箱里是黑色的泡沫，揭去层层泡沫之后，陈昀轩看见了一片白色的鳞，大约有整个手掌大小，呈完美的盾形，表面光洁得像是新上了油，纹理在油光下清晰可辨。
“捏一捏。”绯村彻野鼓励着。
陈昀轩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片鳞来，感觉那东西像是假的，质感有点儿像钢，冰凉坚韧，但是重量却很轻。
这时候，绯村彻野抓过他的另一只手，把一件沉重的东西塞进他的手心。陈昀轩悚然，那居然是一柄手枪。
“沃尔特PPK手枪，口径7.65毫米，初速280米每秒，有效射程50米，装备部的家伙们给它做过一些改进。现在，你可以试着用它向那片鳞片射击。”绯村彻野接过那片鳞片，把它放置在窗台上。
“我知道这枪……007也用过这个系列。”陈昀轩脸色惨白。
“是啊，就是那柄经典的007手枪。”绯村彻野跑到一边后捂住耳朵，“没事，射击就好了，对准鳞片别对准我们。”
陈昀轩苦着脸举起枪，按照他高中军训时候的所学，三点一线，对准鳞片。在高中时期，军训的教官曾夸奖过他的射击天赋，还对他说如果有兴趣可以考虑参军。
“呼……”陈昀轩深深吸了口气，咬牙扣动扳机。
轰然巨响，陈昀轩仿佛被一柄重锤击打在胸口，几乎背过气去，那柄改造过的PPK上传来的后座力让他感觉是刚刚发射了一枚火箭炮的炮弹，他一个倒仰翻了出去，一直撞在背后的沙发上，满眼都是金星。
“原来他不是那种体力优秀的学生！”绯村彻野惊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也许我该拿把普通的左轮过来。”
“你这枪改造了是准备一枪轰爆克苏鲁的眼睛么？”陈昀轩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至少也得能在中序列身上留下痕迹才能算是好枪啊。”绯村彻野说。
陈昀轩艰难地从眩晕中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博尔吉亚教授和绯村彻野担心的面孔，第二眼看到的就是绯村彻野手中晃动的白色鳞片。完美无缺的白色鳞片，没有任何东西在它的表面留下了任何痕迹，而陈昀轩很确定他刚才一枪命中了鳞片中心。
一支后坐力堪比小型火箭炮的枪，却没能洞穿那片鳞。
“这就是龙鳞，1500年尼尔·克罗恩在四川发现的，他没能认出这东西来，但是他发现火烧或者用锤子敲打都无法损坏这片东西，所以把它从中国带回了欧洲。在欧洲有人把它认了出来，那个人叫夏洛克·弗拉梅尔。现在你是不是对于这个世界上存在超出一般人理解的生物有点相信了？”绯村彻野说。
“不能是高科技么？”陈昀轩还在嘴硬。
“即便是纳米技术制成的钛合金也没法挡住这样一枪吧？”绯村彻野说，“我有东京大学的材料学博士学位，你要相信我。”
陈昀轩想，这里不仅遍地疯子，还遍地都是高学历疯子。
“好，那么，第二件证明，用你的眼睛，不必用大脑来思考。”绯村彻野起身开启了第二只手提箱。一只圆柱形的玻璃瓶被送到了陈昀轩的面前，就像是生物课上老师用来装标本的那种瓶子。
陈昀轩张大了嘴，仿佛被雷劈了，如果此刻富山雅史在他嘴里塞上一个苹果，他大概都不会察觉。
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是一个大号的海胆般的生物，但是刺变成了浮动的触手，一部分伸展，一部分蜷缩，那安详的样子像是子宫中的胎儿。
另外，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海胆”身上还布满了鳞片般的纹路，触手在溶液里缓慢地飘拂，背后展开了两面膜翼，身体中央有闭眼般的缝隙。
“这是头序列五的雾黯邪眼幼崽，它还没死，这些异种是很难死去，即使你杀死它也只是一时的，它们会在沉睡中慢慢地恢复，”绯村彻野说，“这可是很难得的标本，通常人类很难捕获完整的异种，因为异种的大脑可以感觉到人类大脑的思维辐射，它们要么在人类靠近前发动进攻，要么就会逃走。这个标本是1396年在法国发现的，很幸运，这只雾黯邪眼幼崽在刚刚孵化出来的时候被一条巨蟒吞下去了。当地的农民杀死了巨蟒，从它肚子里得到了这个幼崽。”
“真的不是塑胶的么？”陈昀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凑近看看，看它的细节，鳞片的纹路，什么样的艺术家能做出这样完美的塑胶制品来？”绯村彻野把玻璃瓶凑到陈昀轩眼睛前。
现在陈昀轩隔着一层一厘米厚的玻璃和那只雾黯邪眼幼崽面对面了，它的膜翼和触手都在溶液里拂动，就像是悬停在云中。绯村彻野说得对，那细节，那纹路，太逼真了，只有自然或者神能够诞育这样的东西，它们存在于历史的阴影中，存在于不同民族的传说中，存在于人类想象的及限中，也存在于这个密封的玻璃瓶里。
“完美，是不是？”绯村彻野带着赞叹说。
“完美。”陈昀轩喃喃。
他盯着面前的玻璃瓶，想到那个在黑暗里缓缓睁开的熔金色眼眸的女孩，仿佛世界之门在他的眼前开启。
突然，充满亵渎与邪意的紫色瞳孔开启了，骤然间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雾黯邪眼幼崽睁开了几乎覆盖半个身体的眼睛，触手与触手间的位置浮现出数十张嘴巴，口中布满细小的尖牙！
它的全身痉挛般地一颤，伸长触手对陈昀轩发出了吼叫，随着那声吼叫，紫色的火焰在它那数十张嘴的喉咙深处被引燃，喷射而出！
它奋力张开双翼，就要突破玻璃瓶的束缚，它苏醒了，猫一样大的身躯，却带着古神的威严。
陈昀轩惊叫着，失去了闪避的能力，三个人都傻了，看着古老的标本在他们眼前复活。
但那数十道细微的紫色火焰立刻熄灭了，特制的福尔马林溶液灌入了幼崽的喉咙，令它那些嘴仿佛一个溺水的人那样痛苦不堪地咳嗽起来，同时它也未能突破玻璃瓶，它强有力地振动膜翼，但是撞在玻璃壁上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次积累了数百年的复苏结束得和开始得一样迅速，很快，幼崽重新蜷缩起来，再次恢复了安详，又一次进入了休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陈昀轩终于能够尖叫出声了，颤抖着指着玻璃瓶。
“叫什么？”博尔吉亚教授喃喃地说。
“你没看见么？你没看见么？刚才它活过来了！它活过来了！活的！”陈昀轩傻掉了，他抓住博尔吉亚教授的肩膀来回摇着。
“看见了，”博尔吉亚教授转向绯村彻野教员，“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绯村彻野的脸像是一张a4打印纸那样惨白，只顾点头了，“对啊……不过这个真的不是我的意愿，我不知道它刚好会醒来……”绯村彻野忽地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嘶叫起来，“怎么回事？档案馆的那帮人搞错标签了么？它的苏醒日应该是2097年！他们这样乱贴标签会害死我们的！”
“还好从前年开始更换了纳米材料容器，否则刚才就撑不住了……”博尔吉亚教授说，“它的苏醒日是我和科勒教授计算的，按说不会出错……除非是……血统召唤！”
“血统召唤么？”绯村彻野转而看着陈昀轩，那眼神压根就是在打量一个怪物。
“除了血统召唤，还能是什么让它提前苏醒？”博尔吉亚教授忽然恢复了精神，大力拍着陈昀轩的肩膀，“是你强大的血统在召唤它啊，陈昀轩，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人物了吧？”
陈昀轩的肩膀都要被他拍塌了，“什么跟什么？别把这种能够要人命的意外推在我身上！我可什么都没做！”
“体内神血浓度高的神秘学家可是只要凭借凝视就可以让生物臣服的，你不用做什么，因为你是具备至少六阶命途能力的人神混血！”博尔吉亚教授眼睛里透着仿佛信教徒看见圣婴的狂喜。
“什么混血？我爸是个人类，我妈也是个人类，你奇幻类小说看多了？”陈昀轩受不了老头子的目光。
“不不，你的母亲确实是人类，但是你的父亲和爷爷都是神秘学家，所以你的血统里包含了很大比例的神族血统。”博尔吉亚教授嘿嘿一笑，“其实这所学院里面几乎所有人都是人神混血，你知道优先级的事情了对么？决定优先级的除了成绩和潜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血统与阶级。”
陈昀轩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觉得凑到自己面前的博尔吉亚教授仿佛一头老怪兽，随时会坍塌成一堆触手怪物。这是什么地方？一学院的克苏鲁混血种？
陈昀轩觉得，自己就是混进狮子群面的……一只小白兔，亏得博尔吉亚教授还说他的神族血统比例高，在来到这里以前他的家人他的生活他喜欢的女孩都跟神秘学没有任何关系，他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哺乳类好少年为什么忽然就被看作一个不可名状之物了？
“但是放心，你的神族血统比例没有超过50%，超过50%的学生是不会被录取的，虽然那样他们的潜力远超常人，但是神族血统会慢慢把他们同化为古神的追随者。”博尔吉亚教授说。
“那你们跟神有仇么？”
“整个人类都跟神族有仇，不是我们，”博尔吉亚教授沉吟了一会儿，“不过这些要在你的神话家族谱系入门课上仔细讲解，你的老师会是我们在古神理论方面最出色的教员科勒教授。你现在已经知道神族的存在了，也明白我们学院的宗旨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选课了吧？”
“现在退学还来得及么？”陈昀轩耸拉着脑袋。
“那样你父母可会很失望哦……而且你刚才签署的协议中包括‘记忆清洗’这一项，如果你退学，这段记忆就得被清洗掉，你已经窥视到了真实的世界，真的想就这样退出么？”
“真实世界有克苏鲁，我们的世界可没有……”陈昀轩说。
“真实的世界里可不只有克苏鲁啊，那世界广阔得你难以想像，跟它相比你原来所知的世界不过是一粒米放在荒原上那样渺小。”绯村彻野说。
“总之我现在要选择做一枚小米粒儿就得失忆是不是？”陈昀轩带着哭腔。
但他的心动了，现实的世界不过是一粒米，生活在一粒米中的人永远不知道原野的浩大，在那片浩大的原野中央，各个民族的神话传说顶天立地，神秘学奇诡而瑰丽。当你看过那个真实的、浩大的世界后，你还愿意缩回米粒里么？
“不仅仅是失忆啊，”博尔吉亚教授站在陈昀轩的背后大力拍着他的肩膀，“你想想，你的父亲和祖父是流着神血的神秘学家，你又没有女朋友，老师和同学也不喜欢你，你显然别无所长，你如果失忆了被送回中国，还得复读一年考大学，你的生活会多么惨你能想像一下么？”
这个看起来很缺心眼的老家伙准确地命中了陈昀轩内心的弱点，对于宏大世界的略微向往和对于复读高考的极大恐惧瞬间压垮了他。他没什么原则非要坚持的，他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举手，“好吧，我同意选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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