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找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树林中，鸟儿雀跃着从巢内跃出，在枝头蹦跳着，尽情舒展着自己的羽毛。阳光把它稚嫩的绒毛照射得闪闪发亮，小鸟惬意地抖了抖身子，迎着阳光振翅飞向了高空。
“总算到了，歇会儿吧。”
林晨跳下了马背，脚掌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他几乎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后还是跌坐在了地上。他背靠一颗大树，疲倦地打着哈欠。白荻竹也从马背上跃下，来到林晨身边，二人肩靠着肩休息着，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一整晚不间断的奔波让二人疲惫不堪，在七拐八绕走了好几次错路以后，二人才总算来到了小镇外。小镇外是一大片树林，地面上铺了满满一层的枯叶，覆盖在枯叶下的是湿润的泥土，踩上去格外的松软，比林晨和白荻竹在木屋里的那张床要舒服太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阴冷，但林晨还是睡得很香，恍惚之中一度以为自己来到了某处仙境。
他们在镇外的树林中草草休息了片刻，待到天色大亮后才总算恢复了一点活力。等白荻竹将马匹在树林中安置好，二人便在镇中转悠起来。
小镇的清晨是一天中最具有生命力的时刻。小镇虽然不算很大，但比村子要热闹太多，行人来来往往，街道两边有着卖各种各样东西的摊贩，所叫卖的有很多都是二人没见过的新奇事物。白荻竹拉着林晨的一只衣袖左看右看个不停，神色有一丝紧张，小声道：“林晨，这里好多人呀……”
林晨也被这从未见识过的景象惊了一下，眼睛都看直了，只是还没仔细瞧上两眼，肚子便“咕咕”响了起来，他这才想起自己差不多已经有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毫无顾忌地伸展着拳脚，把林晨那本来昏昏欲睡的食欲打醒了。
林晨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浓烈的食物香气让他双腿都有点发软，特别是还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晚，林晨如今是再没有力气走上半步。刚好前方有一家冒着热气的小摊，林晨忙拉着白荻竹坐下，想先填饱肚子再继续行动。
虽然林晨从没到过村庄之外，不清楚外面的规则，但村民们平日跟李二娘买酒的模样他早就烂熟于心。尽管可能会有一些差异，但想来也不会差距过大。于是他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就开始嚷嚷了，双手在桌面上不断拍打着：“老板，快饿死了，来些吃的！有啥来啥，越快越好！”
店主是个略微上了年纪的男人，两鬓有一点白发。他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一路从店内小跑着来到了桌旁，笑脸上满是沟壑：“哎，来了来了，几位大爷想吃点……额？”
走到近前，店主才发现来者不是什么大爷，而是两个小孩。一个安安静静地坐着，另一个则在座位上不断嚷嚷着、哀嚎着，一副饿惨了的模样。
店主松了一口气，先前那副低三下四的神态消失不见，整个人显得放松了不少。他打量了林晨几眼，笑着询问道：“娃儿，你不是镇上的人吧？”
林晨此时已经饿得趴在了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行了吧？叔叔你快给我来些吃的吧，不然我真的要成饿死鬼啦！”
店主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应了一声，便从蒸笼里捡出几个大肉包子，和着两碗热豆浆端了上来。林晨大喜过望，说了声谢谢就抓起包子啃了起来，烫得他不断在口里呼着气，但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止不住。见白荻竹还坐在位置上冲着街道发呆，林晨索性捏开他的脸，塞了个包子到他口中，然后继续埋头大吃特吃。
店内生意不算太忙，店主闲来无事，坐到了二人身边，笑呵呵地看着二人，问道：“娃儿们，我看你们不像是镇里的人，是从附近的村庄来的吧？”
镇子附近的村庄很多，林晨所在的那个更是规模极小的一个。林晨见他面色友善，也不像是坏人，倒也没有多么警觉，鼓着脸颊说道：“大叔，你已经问过一次啦，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我看你们年纪这么小，又没有大人陪，就随口问问。你们来到镇上，是要办什么事，或者找什么人？”
林晨噎下嘴里的食物，打了个饱嗝。他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擦了擦嘴：“是的，我们找陈亮。他在这里吗？”
此话一出，店主突然变了脸色，和蔼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陈，陈……”店主结巴了两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们和……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他的亲戚吗？”
“鬼才和他有关系呢！”林晨皱了皱眉，一脸嫌弃之色：“我们就是有点事情要找他。”
店主慢吞吞地点着头，不像开始那般热情了。可是林晨的话匣子却被打开了，追问道：“哎，大叔，刚才你叫我们大爷，我可是听见了。怎么样，小白？我就说我有那种天生的贵气吧，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
“小友误会啦，误会啦。”店主被林晨逗乐了，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他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看向这边后，压低了声音开口：“主要是啊，镇上一般没人会像你先前那样说话。以那种方式说话的，一般都是陈……咳，镇长那伙儿人。”
“陈亮就陈亮呗，还镇长。怎么，那孙子还不让人叫他名字？”
林晨笑嘻嘻，一脸不屑之色。店主倒是被他吓得不轻，瞪大了眼睛朝他连续说了几句“你这娃儿”。见二人吃得差不多了，他更是直接站起身收拾着二人的碗筷，转身就要回到店内。
林晨还想再问一些细节，可店主显然已经不愿再搭理他了。无奈，他只问了最后一句：“那大叔可以告诉我们陈亮在哪儿吗？我们是来修理他的。”
“你这小屁孩怎么满口胡言，家里的大人是怎么管教你们的……算了算了，镇长就住在镇子西边，你们过去就能见到了，很显眼的。我不收你们钱了，快走吧，快走快走。”
店主说完这一句便不肯再多说了，挥手示意二人离开，便专注地忙着擀面团了。林晨道了一声谢，还是在桌上留下了几枚铜板，拉着白荻竹离开了。
“小白你听到了吗，这陈亮果然不是什么好人，镇上的人都这么怕他，他还当上了镇长。看来，咱们得抓紧找到翠花了——小白，小白？人呢？”
林晨说了半天却没听到白荻竹回应，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发现白荻竹在一个摊位前站定了，正好奇地看着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林晨无奈，走到了他的身边催促。
“看什么呢小白？”
“林晨你看，这条鱼是木头做的，还会左右摇晃呢。”白荻竹表现出少有的兴奋，拿着一条木制的鱼形玩具在林晨面前晃悠。他一只手扶着鱼的身子，一只手轻轻摇晃着鱼的尾巴，那条鱼便在他的手中扭动起来，仿佛有了生命，在空气中游动一样。
林晨看着也觉得有趣，刚想接过来把玩一番，但突然想起自己要在白荻竹面前树立起当哥哥的威严，于是他故作老成地咳嗽两声，板起脸说道：“小白，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吗？我们不是来玩的，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走吧，别玩了。”
“噢，好吧，那我不玩了。”
白荻竹听话地放下了手中的玩具，顺着林晨刚刚行走的方向前进。林晨故意落在了后面，见白荻竹没有回头，便偷偷伸出一只手把玩着那玩具。那木鱼真是神奇，林晨是越看越喜欢，都有些爱不释手了。店主这时发现了他，不悦地板起一张脸。
“喂，小鬼你干什么？不买别乱摸啊！”
“切！刚刚小白玩就可以，现在我摸一下都不行？”林晨不服气道。
“不行就是不行，去去去，一边儿玩去。”
林晨郁闷地追了上来，走在白荻竹身侧。二人并没有直接前往陈亮的住处，而是先在小镇上转悠起来。根据林晨以往捉弄完黎昕就跑的经验，最应该做的不是计划本身，而是先规划好离开时的路线。就像他们每次捕猎一样，山林中的道路通向哪里他们都一清二楚，才知道要把猎物往哪里赶、被猎物追时要往哪里逃。
小镇不大，不出一会儿便差不多逛完了。二人朝着西边走去，没走多久，便又停下了脚步。
到了。
实在是由于这所宅邸太过显眼、太过庞大，与周围一圈的住宅截然不同，以至于不挂有牌匾都能让林晨认出，这应该就是陈亮一伙儿人居住的地方了——当然，就算挂了牌匾也没用，林晨二人都不识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
眼前是一道敞开的大门，从门的两侧伸展出大概两人高的墙壁，将整个大院包围起来。说不上多华丽，但比周围的人家显然要高级不少。大门前已经排了很多的人在等待着进入，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同时也不断有人从门内走出。排队的人面色忧郁，而出门的人则明显松了一口气。
林晨随便找了个排队的人问道：“大娘，陈亮在里面吗？”
此话一出，身边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回过头看着他。
“小孩，你一点规矩都不懂吗？你家大人呢？”
“这是谁家的娃儿？这么不懂事？”
林晨知道来对了地方，随口应付了一下，就退到了一边，偷偷观察着队伍前方。
门内有一张桌子，那些排队轮到自己的人会将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放在桌上，随后便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桌后坐有一人，那人会将袋子里的铜钱倒出来细数，同时低头拿着笔在一本小册子上写些什么，随后便挥挥手适意前人离开，后人上前。
“这是在干什么，奶奶？”林晨看得好奇，又走到了队伍旁边，与一个看上去很温和的老奶奶搭话。那老人家似乎是一个人在排队，见到有小孩子愿意主动过来陪自己说话解闷，显得很是高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上缴这个月的治安费啊。孩子，你们第一次来镇上？要不要等奶奶结束了，去奶奶家里做做客？”
二人刚交流了没两句，就见前方的队伍发生了骚动。骚动的源头来自于队伍的最前端，那里似乎是有人在争吵，原本坐在桌子后面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显得很是愤怒，破口骂道：“老子都给你宽限多久了？现在还没有凑到钱？”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一位老人，身形佝偻，颤巍巍地拄着根拐杖，此时被这么一吼，差点一下子被吓得坐在地上。老人哭丧着脸，浑身颤抖个不停，低声下气道：“哎呦，我这，您是知道我家的情况的。我那儿子干活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腿都断了，现在还走不了路，我那儿媳……”
“我管你什么情况？你家什么样，关我屁事？”那人毫不客气，一句话将老人噎得哑口无言，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而在见到老人满脸惧色的模样后，那人突然态度一变，又极为亲切起来，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哎，算了，你家有难处，我也是知道的，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可你总不能就这样说两句话就想糊弄过去不是？镇长帮你们治理这镇子也是很不容易的，我们平日里也在替你们维护治安，这些都是很辛苦的啊。你说你没有钱，那总得出点力吧？刚好我这鞋也脏了，你看……”
说着，那人勾起脚尖摇晃了几下。老人身子抖了两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对方这时已经过来勾住了他的肩，笑脸几乎凑到了老人的脸上：“能不能，帮我清理一下？”
老人原先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他的身躯不断颤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身子逐渐矮了下去，跪倒在了地上，伸出舌头，开始舔了起来。那人还装作惊讶的模样，慌忙退后两步，摇晃着手：“哎，你这是……你这是干什么！”
“没关系的，没关系。我手脚不灵便，这样方便……”老人抬头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舔舐着对方的鞋面。
那人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脸上满是戏谑之色。他对着门内招了招手，从门后又钻出来两人。他们特意挑泥水多的地方走了过来，一脚踩进坑洼中，泥水四处飞溅，把鞋面染得极为肮脏。他们一起围到了老者身边，嬉笑着伸出脚。
“你们……!”老人又惊又怒，抬头看着他们。
“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呀，我就一管账的。快点吧，我这些兄弟们的鞋也脏着呢，后面的人也排着队呢，你就别耽误事儿了。”
气氛无比沉默，长长的队伍没有一人出声。老人跪伏在地，喘息声粗重，有人不忍再看下去，扭头闭上了眼。
等到一切结束，老人挣扎着站起身。那人嬉笑道：“行了，这个月就不催你了。下个月，你要连同这个月的一起补上啊！”闻言，老人的身躯抖了抖，但最后还是道了声谢，拄着拐杖慢慢离开了。
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队伍里有人小声道：“真好啊，我也去舔两口算了。这个月本来就没赚什么钱，现在还要缴这么多……”
“好个屁。我就是死，也不会做出这样有辱尊严的事！”
“吵什么吵什么？”管账的那人不耐烦地招呼了几声，挥了挥手：“来来来，后面的跟上。”
队伍继续运作。原先那个老奶奶原本还想和林晨说说话，可一扭头，哪还有林晨的身影，只得郁闷地咂了咂嘴，继续排队了。
此时，林晨拉着白荻竹已经退到了一边。老人那颤颤巍巍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感觉胸腔憋闷得厉害。那操劳了一辈子的人本应安享晚年，却还在为了生存而向他人卑躬屈膝。那几人嬉皮笑脸的表情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林晨甩了几下拳头，但最后也只是垂下手，叹了一口气。
“小白，看到了吗？这些人真是可恶，居然做出这样的坏事。”
与林晨一脸愤怒的表情不同，白荻竹始终是一脸平静，只是看向林晨，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林晨皱着眉头：“这伙人和村里人说得一模一样，简直是坏透了！咱们现在快去找翠花，早一秒把她救出来，她所受的苦就少一分。从这里是进不去了，咱们沿着墙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路。”
二人远离了队伍，贴着宅邸的墙边行走。他们绕着围墙走了半个院子，终于在院子的后方停了下来。这里同样有一扇门，应该是这所宅邸的后门，只是此时紧紧闭合着，二人试了几次都无法推开。幸好，院内的墙角处长有一棵大树，那大树枝繁叶茂，长得当真是极好，长长的枝桠从院内一直延伸出来。也不知是在建筑时，工人们突发奇想，想把这颗大树包揽进来，还是说是后来人有心栽种的。但林晨却一口否定了后者，对白荻竹说：“就凭陈亮这种人，是绝对种不出这么好一棵树的。”
此处行人稀少，大多数人都聚集在院子的正门处。林晨拍拍自己的肩，示意白荻竹踩上去。二人互相配合着，总算是通过这棵树才来到了院内。只是刚一落地，还没等二人观察周围环境，就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训斥声。
“所以说好的好处呢，陈老三？”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林晨就知道真是来对了地方。声音来源于右手边的一座小屋旁，同样是在墙角，与这颗大树占据了一左一右。林晨忙拉过还在发愣的白荻竹躲在了树后，同时探出头来偷偷观察着。
那人果然是陈老三不假，头上的绷带还缠着呢。有两人站在他的面前，林晨没见过他们，但想来，应该就是前天晚上和陈老三一起来到村中的人。
此时的陈老三正陪着笑脸，一点没有了在村子里那副张狂的模样。他一边笑一边说道：“我不是这样想的吗，大哥他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可咱们镇上就没几个那样式儿的，不是年纪大了点，就是那些小娃儿长得都不太行。刚好我那村子里有一个，年纪又小，长得又漂亮，我这不就抓回来了吗。大哥要是见了肯定高兴啊，他一高兴，就会奖励我；我再把这些奖励分给哥几个，不就搞定了吗？”
其中一人听他这样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问道：“哦，合着你的意思，就是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手，还骗了我们帮你白跑一趟是吧？”
“不是拿不出手，只是说是我现在没有！哥几个别急啊，我...”
“谁他娘的跟你是哥几个？你算个球？”
另一人明显不是好说话的主，他连啐也不啐，直接一巴掌就呼在了陈老三脸上。那巴掌声清脆悦耳，一下子把陈老三打懵了。
“你这个孬玩意儿，忽悠着我们跑了几个时辰，就是为了抓个小姑娘再放把火，我还以为有啥大名堂呢。在那破村子里还逞威风，搞得自己很厉害的样子，结果脏活累活不全都是我们哥俩儿干的？”说着说着，那人一巴掌拍在身旁小屋的木门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门被这一巴掌拍开了，陈老三连忙凑上前去将门重新关好，那两人则在他身后冷嘲热讽个不停。
“可不是吗，一口一个大哥叫得亲热，实际上大哥根本就不知道有你这么个货色。要不是赖死赖活地缠着我们，谁他娘愿意收着你啊？陈老三，我警告你，你最好是这几天之内就能拿得出东西，不然我一巴掌，抽死你！”
那人说着又扇了一耳光，这一巴掌打得陈老三直接坐在了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来。等他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走远了，边走还边骂个不停。陈老三一直赔着笑脸，等到二人完全消失在了拐角处他才从地上爬起，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妈的，等大哥收了我，老子早晚有一天要让你们哭着来求我。嚣张，嚣张个屁啊！”
陈老三看了看小屋，大声骂了几句，也走了。
林晨和白荻竹确信陈老三走远了之后，从树后走了出来。二人对视了一眼，林晨笑了笑：“这陈老三真就是个废物。搞了半天，那叫陈亮的根本就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在，亏他还把村里人给吓得不轻呢。既然是这样就好办了，我们把翠花救了直接走就行，反正陈亮也不知道这些事儿。陈老三如果还敢回到村里，我们大家就一起收拾他！”
说到这，林晨不免叹了一声，道：“唉，你说村里人对他多好啊，处处都在照顾着他，可他却是亳不领情。结果他来到镇上后，见识到了这些坏人，竟然也想加入其中，还做出了这么歹毒的行为。算了算了，咱们赶紧吧，出了问题就让陈老三扛着，他活该！”
从刚刚几人的言行举止来看，翠花估计就被关在这个小屋子里。林晨试探性地推了推门，果然如先前看到的那样，门竟然没锁，发出了“嘎吱”一声便缓缓打开了。林晨大喜，适意白荻竹跟在身后，迈步进入屋中。
屋子很小，没有窗户，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极其有限的光能从门口照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林晨前脚刚进去，便听见黑暗中传出一阵窸窣声。
果然有人，林晨心想。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翠花”，等了半天，却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谁在那里？”
竟然是个低沉的男音。
白荻竹将门开得更大了一些。更多的光线进入屋内，林晨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小屋的墙角堆着一些稻草，一个男人满身伤痕，满脸疲惫之色，正警惕地望着这边。男人在见到来者不是陈老三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身子又无力地靠回了稻草上，但很快，男人的身躯从地上弹起，满脸震惊。
“林晨和白荻竹？你们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从男人的身后小心地探出了一个头。那人满脸脏兮兮的，但林晨一眼便认出了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翠花！”
林晨惊喜地上前两步。翠花见到林晨和白荻竹显得很是高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在灰扑扑的脸上留下了两道醒目的痕迹。林晨抱着翠花不断安慰着，同时也不忘询问了一下男人情况如何。
男人正是李二娘的丈夫，李生财。以前林晨和白荻竹下山时偶尔会碰到，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彼此之间也蛮亲切。此时李二娘还在村里盼望着他回去商量对策，没想到竟也被关在了这里，还和翠花在同一间屋子里。
“李叔，你怎么也会在这儿的？李二娘可是一直在等着你回去呢！”
“唉，都是那陈老三干的。我之前来镇上卖酒，碰巧看见他了，他头上还缠着绷带呢。虽然平时我跟他来往的不多，但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也有过一些交集。我就寻思和他打个招呼，问候一下他，没想到他发现了我，带着人就冲上来把我揍了一顿，还把我关在这里。”
林晨沉默了片刻。李生财显然知晓了他的心思，强撑起一个笑脸说道：“孩子，事情的起因我已经听翠花说过了，不能怪你，你也是好心。事已至此，别太在意。不过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村里还有别人来了吗？”
“就来了我们两个，村里人正想办法呢。别担心李叔，我马上救你们出去。”说罢，林晨想扶起李生财让他站起，只是李生财和翠花对视了一眼，皆无奈地摇了摇头。李生财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清脆的碰撞声也响了起来。林晨借着微弱的光线找寻着声音的源头，发现那是两根粗壮的铁链，分别绑在了二人的腿上。
“总算到了，歇会儿吧。”
林晨跳下了马背，脚掌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他几乎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后还是跌坐在了地上。他背靠一颗大树，疲倦地打着哈欠。白荻竹也从马背上跃下，来到林晨身边，二人肩靠着肩休息着，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一整晚不间断的奔波让二人疲惫不堪，在七拐八绕走了好几次错路以后，二人才总算来到了小镇外。小镇外是一大片树林，地面上铺了满满一层的枯叶，覆盖在枯叶下的是湿润的泥土，踩上去格外的松软，比林晨和白荻竹在木屋里的那张床要舒服太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阴冷，但林晨还是睡得很香，恍惚之中一度以为自己来到了某处仙境。
他们在镇外的树林中草草休息了片刻，待到天色大亮后才总算恢复了一点活力。等白荻竹将马匹在树林中安置好，二人便在镇中转悠起来。
小镇的清晨是一天中最具有生命力的时刻。小镇虽然不算很大，但比村子要热闹太多，行人来来往往，街道两边有着卖各种各样东西的摊贩，所叫卖的有很多都是二人没见过的新奇事物。白荻竹拉着林晨的一只衣袖左看右看个不停，神色有一丝紧张，小声道：“林晨，这里好多人呀……”
林晨也被这从未见识过的景象惊了一下，眼睛都看直了，只是还没仔细瞧上两眼，肚子便“咕咕”响了起来，他这才想起自己差不多已经有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毫无顾忌地伸展着拳脚，把林晨那本来昏昏欲睡的食欲打醒了。
林晨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浓烈的食物香气让他双腿都有点发软，特别是还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晚，林晨如今是再没有力气走上半步。刚好前方有一家冒着热气的小摊，林晨忙拉着白荻竹坐下，想先填饱肚子再继续行动。
虽然林晨从没到过村庄之外，不清楚外面的规则，但村民们平日跟李二娘买酒的模样他早就烂熟于心。尽管可能会有一些差异，但想来也不会差距过大。于是他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就开始嚷嚷了，双手在桌面上不断拍打着：“老板，快饿死了，来些吃的！有啥来啥，越快越好！”
店主是个略微上了年纪的男人，两鬓有一点白发。他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一路从店内小跑着来到了桌旁，笑脸上满是沟壑：“哎，来了来了，几位大爷想吃点……额？”
走到近前，店主才发现来者不是什么大爷，而是两个小孩。一个安安静静地坐着，另一个则在座位上不断嚷嚷着、哀嚎着，一副饿惨了的模样。
店主松了一口气，先前那副低三下四的神态消失不见，整个人显得放松了不少。他打量了林晨几眼，笑着询问道：“娃儿，你不是镇上的人吧？”
林晨此时已经饿得趴在了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行了吧？叔叔你快给我来些吃的吧，不然我真的要成饿死鬼啦！”
店主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应了一声，便从蒸笼里捡出几个大肉包子，和着两碗热豆浆端了上来。林晨大喜过望，说了声谢谢就抓起包子啃了起来，烫得他不断在口里呼着气，但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止不住。见白荻竹还坐在位置上冲着街道发呆，林晨索性捏开他的脸，塞了个包子到他口中，然后继续埋头大吃特吃。
店内生意不算太忙，店主闲来无事，坐到了二人身边，笑呵呵地看着二人，问道：“娃儿们，我看你们不像是镇里的人，是从附近的村庄来的吧？”
镇子附近的村庄很多，林晨所在的那个更是规模极小的一个。林晨见他面色友善，也不像是坏人，倒也没有多么警觉，鼓着脸颊说道：“大叔，你已经问过一次啦，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我看你们年纪这么小，又没有大人陪，就随口问问。你们来到镇上，是要办什么事，或者找什么人？”
林晨噎下嘴里的食物，打了个饱嗝。他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擦了擦嘴：“是的，我们找陈亮。他在这里吗？”
此话一出，店主突然变了脸色，和蔼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陈，陈……”店主结巴了两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们和……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他的亲戚吗？”
“鬼才和他有关系呢！”林晨皱了皱眉，一脸嫌弃之色：“我们就是有点事情要找他。”
店主慢吞吞地点着头，不像开始那般热情了。可是林晨的话匣子却被打开了，追问道：“哎，大叔，刚才你叫我们大爷，我可是听见了。怎么样，小白？我就说我有那种天生的贵气吧，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
“小友误会啦，误会啦。”店主被林晨逗乐了，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他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看向这边后，压低了声音开口：“主要是啊，镇上一般没人会像你先前那样说话。以那种方式说话的，一般都是陈……咳，镇长那伙儿人。”
“陈亮就陈亮呗，还镇长。怎么，那孙子还不让人叫他名字？”
林晨笑嘻嘻，一脸不屑之色。店主倒是被他吓得不轻，瞪大了眼睛朝他连续说了几句“你这娃儿”。见二人吃得差不多了，他更是直接站起身收拾着二人的碗筷，转身就要回到店内。
林晨还想再问一些细节，可店主显然已经不愿再搭理他了。无奈，他只问了最后一句：“那大叔可以告诉我们陈亮在哪儿吗？我们是来修理他的。”
“你这小屁孩怎么满口胡言，家里的大人是怎么管教你们的……算了算了，镇长就住在镇子西边，你们过去就能见到了，很显眼的。我不收你们钱了，快走吧，快走快走。”
店主说完这一句便不肯再多说了，挥手示意二人离开，便专注地忙着擀面团了。林晨道了一声谢，还是在桌上留下了几枚铜板，拉着白荻竹离开了。
“小白你听到了吗，这陈亮果然不是什么好人，镇上的人都这么怕他，他还当上了镇长。看来，咱们得抓紧找到翠花了——小白，小白？人呢？”
林晨说了半天却没听到白荻竹回应，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发现白荻竹在一个摊位前站定了，正好奇地看着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林晨无奈，走到了他的身边催促。
“看什么呢小白？”
“林晨你看，这条鱼是木头做的，还会左右摇晃呢。”白荻竹表现出少有的兴奋，拿着一条木制的鱼形玩具在林晨面前晃悠。他一只手扶着鱼的身子，一只手轻轻摇晃着鱼的尾巴，那条鱼便在他的手中扭动起来，仿佛有了生命，在空气中游动一样。
林晨看着也觉得有趣，刚想接过来把玩一番，但突然想起自己要在白荻竹面前树立起当哥哥的威严，于是他故作老成地咳嗽两声，板起脸说道：“小白，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吗？我们不是来玩的，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走吧，别玩了。”
“噢，好吧，那我不玩了。”
白荻竹听话地放下了手中的玩具，顺着林晨刚刚行走的方向前进。林晨故意落在了后面，见白荻竹没有回头，便偷偷伸出一只手把玩着那玩具。那木鱼真是神奇，林晨是越看越喜欢，都有些爱不释手了。店主这时发现了他，不悦地板起一张脸。
“喂，小鬼你干什么？不买别乱摸啊！”
“切！刚刚小白玩就可以，现在我摸一下都不行？”林晨不服气道。
“不行就是不行，去去去，一边儿玩去。”
林晨郁闷地追了上来，走在白荻竹身侧。二人并没有直接前往陈亮的住处，而是先在小镇上转悠起来。根据林晨以往捉弄完黎昕就跑的经验，最应该做的不是计划本身，而是先规划好离开时的路线。就像他们每次捕猎一样，山林中的道路通向哪里他们都一清二楚，才知道要把猎物往哪里赶、被猎物追时要往哪里逃。
小镇不大，不出一会儿便差不多逛完了。二人朝着西边走去，没走多久，便又停下了脚步。
到了。
实在是由于这所宅邸太过显眼、太过庞大，与周围一圈的住宅截然不同，以至于不挂有牌匾都能让林晨认出，这应该就是陈亮一伙儿人居住的地方了——当然，就算挂了牌匾也没用，林晨二人都不识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
眼前是一道敞开的大门，从门的两侧伸展出大概两人高的墙壁，将整个大院包围起来。说不上多华丽，但比周围的人家显然要高级不少。大门前已经排了很多的人在等待着进入，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同时也不断有人从门内走出。排队的人面色忧郁，而出门的人则明显松了一口气。
林晨随便找了个排队的人问道：“大娘，陈亮在里面吗？”
此话一出，身边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回过头看着他。
“小孩，你一点规矩都不懂吗？你家大人呢？”
“这是谁家的娃儿？这么不懂事？”
林晨知道来对了地方，随口应付了一下，就退到了一边，偷偷观察着队伍前方。
门内有一张桌子，那些排队轮到自己的人会将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放在桌上，随后便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桌后坐有一人，那人会将袋子里的铜钱倒出来细数，同时低头拿着笔在一本小册子上写些什么，随后便挥挥手适意前人离开，后人上前。
“这是在干什么，奶奶？”林晨看得好奇，又走到了队伍旁边，与一个看上去很温和的老奶奶搭话。那老人家似乎是一个人在排队，见到有小孩子愿意主动过来陪自己说话解闷，显得很是高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上缴这个月的治安费啊。孩子，你们第一次来镇上？要不要等奶奶结束了，去奶奶家里做做客？”
二人刚交流了没两句，就见前方的队伍发生了骚动。骚动的源头来自于队伍的最前端，那里似乎是有人在争吵，原本坐在桌子后面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显得很是愤怒，破口骂道：“老子都给你宽限多久了？现在还没有凑到钱？”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一位老人，身形佝偻，颤巍巍地拄着根拐杖，此时被这么一吼，差点一下子被吓得坐在地上。老人哭丧着脸，浑身颤抖个不停，低声下气道：“哎呦，我这，您是知道我家的情况的。我那儿子干活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腿都断了，现在还走不了路，我那儿媳……”
“我管你什么情况？你家什么样，关我屁事？”那人毫不客气，一句话将老人噎得哑口无言，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而在见到老人满脸惧色的模样后，那人突然态度一变，又极为亲切起来，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哎，算了，你家有难处，我也是知道的，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可你总不能就这样说两句话就想糊弄过去不是？镇长帮你们治理这镇子也是很不容易的，我们平日里也在替你们维护治安，这些都是很辛苦的啊。你说你没有钱，那总得出点力吧？刚好我这鞋也脏了，你看……”
说着，那人勾起脚尖摇晃了几下。老人身子抖了两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对方这时已经过来勾住了他的肩，笑脸几乎凑到了老人的脸上：“能不能，帮我清理一下？”
老人原先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他的身躯不断颤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身子逐渐矮了下去，跪倒在了地上，伸出舌头，开始舔了起来。那人还装作惊讶的模样，慌忙退后两步，摇晃着手：“哎，你这是……你这是干什么！”
“没关系的，没关系。我手脚不灵便，这样方便……”老人抬头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舔舐着对方的鞋面。
那人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脸上满是戏谑之色。他对着门内招了招手，从门后又钻出来两人。他们特意挑泥水多的地方走了过来，一脚踩进坑洼中，泥水四处飞溅，把鞋面染得极为肮脏。他们一起围到了老者身边，嬉笑着伸出脚。
“你们……!”老人又惊又怒，抬头看着他们。
“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呀，我就一管账的。快点吧，我这些兄弟们的鞋也脏着呢，后面的人也排着队呢，你就别耽误事儿了。”
气氛无比沉默，长长的队伍没有一人出声。老人跪伏在地，喘息声粗重，有人不忍再看下去，扭头闭上了眼。
等到一切结束，老人挣扎着站起身。那人嬉笑道：“行了，这个月就不催你了。下个月，你要连同这个月的一起补上啊！”闻言，老人的身躯抖了抖，但最后还是道了声谢，拄着拐杖慢慢离开了。
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队伍里有人小声道：“真好啊，我也去舔两口算了。这个月本来就没赚什么钱，现在还要缴这么多……”
“好个屁。我就是死，也不会做出这样有辱尊严的事！”
“吵什么吵什么？”管账的那人不耐烦地招呼了几声，挥了挥手：“来来来，后面的跟上。”
队伍继续运作。原先那个老奶奶原本还想和林晨说说话，可一扭头，哪还有林晨的身影，只得郁闷地咂了咂嘴，继续排队了。
此时，林晨拉着白荻竹已经退到了一边。老人那颤颤巍巍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感觉胸腔憋闷得厉害。那操劳了一辈子的人本应安享晚年，却还在为了生存而向他人卑躬屈膝。那几人嬉皮笑脸的表情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林晨甩了几下拳头，但最后也只是垂下手，叹了一口气。
“小白，看到了吗？这些人真是可恶，居然做出这样的坏事。”
与林晨一脸愤怒的表情不同，白荻竹始终是一脸平静，只是看向林晨，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林晨皱着眉头：“这伙人和村里人说得一模一样，简直是坏透了！咱们现在快去找翠花，早一秒把她救出来，她所受的苦就少一分。从这里是进不去了，咱们沿着墙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路。”
二人远离了队伍，贴着宅邸的墙边行走。他们绕着围墙走了半个院子，终于在院子的后方停了下来。这里同样有一扇门，应该是这所宅邸的后门，只是此时紧紧闭合着，二人试了几次都无法推开。幸好，院内的墙角处长有一棵大树，那大树枝繁叶茂，长得当真是极好，长长的枝桠从院内一直延伸出来。也不知是在建筑时，工人们突发奇想，想把这颗大树包揽进来，还是说是后来人有心栽种的。但林晨却一口否定了后者，对白荻竹说：“就凭陈亮这种人，是绝对种不出这么好一棵树的。”
此处行人稀少，大多数人都聚集在院子的正门处。林晨拍拍自己的肩，示意白荻竹踩上去。二人互相配合着，总算是通过这棵树才来到了院内。只是刚一落地，还没等二人观察周围环境，就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训斥声。
“所以说好的好处呢，陈老三？”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林晨就知道真是来对了地方。声音来源于右手边的一座小屋旁，同样是在墙角，与这颗大树占据了一左一右。林晨忙拉过还在发愣的白荻竹躲在了树后，同时探出头来偷偷观察着。
那人果然是陈老三不假，头上的绷带还缠着呢。有两人站在他的面前，林晨没见过他们，但想来，应该就是前天晚上和陈老三一起来到村中的人。
此时的陈老三正陪着笑脸，一点没有了在村子里那副张狂的模样。他一边笑一边说道：“我不是这样想的吗，大哥他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可咱们镇上就没几个那样式儿的，不是年纪大了点，就是那些小娃儿长得都不太行。刚好我那村子里有一个，年纪又小，长得又漂亮，我这不就抓回来了吗。大哥要是见了肯定高兴啊，他一高兴，就会奖励我；我再把这些奖励分给哥几个，不就搞定了吗？”
其中一人听他这样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问道：“哦，合着你的意思，就是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手，还骗了我们帮你白跑一趟是吧？”
“不是拿不出手，只是说是我现在没有！哥几个别急啊，我...”
“谁他娘的跟你是哥几个？你算个球？”
另一人明显不是好说话的主，他连啐也不啐，直接一巴掌就呼在了陈老三脸上。那巴掌声清脆悦耳，一下子把陈老三打懵了。
“你这个孬玩意儿，忽悠着我们跑了几个时辰，就是为了抓个小姑娘再放把火，我还以为有啥大名堂呢。在那破村子里还逞威风，搞得自己很厉害的样子，结果脏活累活不全都是我们哥俩儿干的？”说着说着，那人一巴掌拍在身旁小屋的木门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门被这一巴掌拍开了，陈老三连忙凑上前去将门重新关好，那两人则在他身后冷嘲热讽个不停。
“可不是吗，一口一个大哥叫得亲热，实际上大哥根本就不知道有你这么个货色。要不是赖死赖活地缠着我们，谁他娘愿意收着你啊？陈老三，我警告你，你最好是这几天之内就能拿得出东西，不然我一巴掌，抽死你！”
那人说着又扇了一耳光，这一巴掌打得陈老三直接坐在了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来。等他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走远了，边走还边骂个不停。陈老三一直赔着笑脸，等到二人完全消失在了拐角处他才从地上爬起，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妈的，等大哥收了我，老子早晚有一天要让你们哭着来求我。嚣张，嚣张个屁啊！”
陈老三看了看小屋，大声骂了几句，也走了。
林晨和白荻竹确信陈老三走远了之后，从树后走了出来。二人对视了一眼，林晨笑了笑：“这陈老三真就是个废物。搞了半天，那叫陈亮的根本就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在，亏他还把村里人给吓得不轻呢。既然是这样就好办了，我们把翠花救了直接走就行，反正陈亮也不知道这些事儿。陈老三如果还敢回到村里，我们大家就一起收拾他！”
说到这，林晨不免叹了一声，道：“唉，你说村里人对他多好啊，处处都在照顾着他，可他却是亳不领情。结果他来到镇上后，见识到了这些坏人，竟然也想加入其中，还做出了这么歹毒的行为。算了算了，咱们赶紧吧，出了问题就让陈老三扛着，他活该！”
从刚刚几人的言行举止来看，翠花估计就被关在这个小屋子里。林晨试探性地推了推门，果然如先前看到的那样，门竟然没锁，发出了“嘎吱”一声便缓缓打开了。林晨大喜，适意白荻竹跟在身后，迈步进入屋中。
屋子很小，没有窗户，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极其有限的光能从门口照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林晨前脚刚进去，便听见黑暗中传出一阵窸窣声。
果然有人，林晨心想。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翠花”，等了半天，却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谁在那里？”
竟然是个低沉的男音。
白荻竹将门开得更大了一些。更多的光线进入屋内，林晨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小屋的墙角堆着一些稻草，一个男人满身伤痕，满脸疲惫之色，正警惕地望着这边。男人在见到来者不是陈老三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身子又无力地靠回了稻草上，但很快，男人的身躯从地上弹起，满脸震惊。
“林晨和白荻竹？你们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从男人的身后小心地探出了一个头。那人满脸脏兮兮的，但林晨一眼便认出了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翠花！”
林晨惊喜地上前两步。翠花见到林晨和白荻竹显得很是高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在灰扑扑的脸上留下了两道醒目的痕迹。林晨抱着翠花不断安慰着，同时也不忘询问了一下男人情况如何。
男人正是李二娘的丈夫，李生财。以前林晨和白荻竹下山时偶尔会碰到，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彼此之间也蛮亲切。此时李二娘还在村里盼望着他回去商量对策，没想到竟也被关在了这里，还和翠花在同一间屋子里。
“李叔，你怎么也会在这儿的？李二娘可是一直在等着你回去呢！”
“唉，都是那陈老三干的。我之前来镇上卖酒，碰巧看见他了，他头上还缠着绷带呢。虽然平时我跟他来往的不多，但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也有过一些交集。我就寻思和他打个招呼，问候一下他，没想到他发现了我，带着人就冲上来把我揍了一顿，还把我关在这里。”
林晨沉默了片刻。李生财显然知晓了他的心思，强撑起一个笑脸说道：“孩子，事情的起因我已经听翠花说过了，不能怪你，你也是好心。事已至此，别太在意。不过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村里还有别人来了吗？”
“就来了我们两个，村里人正想办法呢。别担心李叔，我马上救你们出去。”说罢，林晨想扶起李生财让他站起，只是李生财和翠花对视了一眼，皆无奈地摇了摇头。李生财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清脆的碰撞声也响了起来。林晨借着微弱的光线找寻着声音的源头，发现那是两根粗壮的铁链，分别绑在了二人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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