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烂柯人

    大学毕业以后，熙绪婉拒了一个又一个同学的婚礼。她不喜欢到人群里，尤其都是熟人的地方，任由比较和品评，她受不了。也受不了那种浓稠的幸福感，衬得自己太过寒酸了。

    她不但没有参加过別人的婚礼，连自己的也没有参加过。

    她有时会偷看一些婚礼，入住高星级酒店时，赶上周末的话，她就会去酒店餐厅，看别人的婚礼。

    在宾客入场前，安静地看别人播的影像，听略带感伤的关于永恒的婚礼歌曲，每每都很感动。

    十年间，婚礼背景音乐随着流行，变了几番，偷听的人也老了几岁。

    熙绪像是看仙人下棋入迷而浑然不觉斧子把儿已烂的樵夫，巨变的人间事她竟无知无觉。

    没有什么世俗的浸染，依旧是少年般的眼神，算是一点意外的收获。

    今次的离家，熙绪环顾四维，自己成了一个彻底的“烂柯人”。

    有一天她在一家饮食店门口等车，看了一眼窗上的广告，因为要开始谋生了，她居然看了一眼招聘广告。

    不看还好，那燕都的饮食店，招杂役月薪九千，领班月薪一万。

    看人下棋之前不是这样的呀，这让张熙绪如何是好。

    你说谋生是简单了还是复杂了？

    这是一个哲学命题。

    烂柯的古人名唤王质，他归来时，那篇南朝的小文说：“无复时人”。

    熙绪对着这“无复时人”，哭了笑了，也什么都看开了，往前看吧，过去回不去了，也无需再回。

    对祁洁也完全可以不带情绪的理性对待。

    熙绪答应祁洁，回燕都找祁臻，办手续。

    熙绪去和张晨光说，下节的课自己要请一次假，要回燕都一次。

    张晨光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熙绪说她要跪到老妈面前，请老人家给她几棍子。

    这样的搪塞，其实挺好，谁都会信，本来就是真的。

    熙绪特别讨厌出门前锁门这个环节，总觉得煤气没关或是电源没拔，要不就是垃圾桶没倒，总之，锁了又开开，开开又锁上。

    中吴市的火车站离家有点远，不过上车方便，这是她喜欢这里的一个原因。

    燕都不是故乡，但是也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