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雨
叮当叮当。
天色昏暗，连绵春雨纷纷扬扬，路上行人皆已白头。
马车上一串铃铛摇晃着，发出清脆叮当声。马车在青石道上穿行，马蹄落在地面，发出哒哒声，木制车轮压过水洼，溅起稀碎的水滴。
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古风十足的房屋，今日天气阴沉，街道上行人渐少，沿途一户户人家，早有微弱烛光升腾。
袅袅炊烟下，织布机发出的笃笃声，屋外孩童在父母的呵斥声中踩着小水洼，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屋檐上晶莹的水滴落在青石上，滴答滴答。这般景象，倒衬的这方春景愈发宁静起来。
陈宇掀开帘子，万家灯火，春雨飘摇，寂静的街道宛如画卷中的烟雨江南。
“姑爷，你才刚恢复，当心着凉。”舒适的马车里，小小将雪白披风放在陈宇身上，又转身在座位上取了个暖水袋放在陈宇手中，然后站在陈宇背后为他揉肩。
黑色的暖水袋不过巴掌大小，表面覆盖一层软软的绒毛，这是取野狼腹部最柔软的毛发制成。
小小今年十五岁，本是秦婉儿的丫鬟，三天前他被发现晕倒在郊外之后，秦正就安排小小照顾陈宇。
“万恶的封建主义啊。”感受着小小柔嫩的双手，陈宇内心感慨万分，他往后微微倾斜，道:“右边按重一点。”
“哦，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这么晚了，再不回去会挨骂的。”
“你那天晚上逃婚，气得小姐一巴掌把你们新房的床打断了腿，姑爷你一定要小心。”
“马家一案的凶手还没有找到，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马车里，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陈宇听着她的话，目光微沉。
三天前他昏迷在郊外之后，被衙门的陆捕头找回来，而马家事件也被定性为凶徒杀人事件。
整个事件从头到尾根本无人联想的鬼，按照前身的记忆，这个世界的鬼从来只处于传说之中。
但陈宇隐约有些感觉，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变化。
至于杨钰儿和李青罡，那个男人曾提到回宫，想到这里，陈宇目光看向雨幕之中，往东方眺望而去，那里是整个唐国的中心，长安。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杨钰儿，她的身上有不死之身的秘密，还有李青罡，不管你是谁，既然你要杀我，那我就杀死你……”
忽的，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姑爷，宋大侠的家到了。”
陈宇回过神来，他掀开车帘，顺着车夫的干枯手指看去。那是一间低矮的平房，阴暗的房间中没有半点生气，微弱的烛光被黑暗侵蚀，蜷缩在角落里。
房门外有几人正在围观，嘈杂的声音打破了春雨的寂静。
“老程，去打听一下。”陈宇吩咐一声，让车夫去看看。
老程速度很快，跳下马车跑了几步，迈过几个水洼，走近后不知道跟门前的人说了什么，不过片刻就折返回来。
“姑爷，宋大侠他娘走了。”老程神色复杂的说道，生老病死，这是每个人的命，无人能避。
“小小。”陈宇目光落在那微弱的烛光上良久，方才喊了一声，然后从马车上跳下去。
“姑爷等等我！”小小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在陈宇身边将油纸伞撑开。春雨迷濛，陈宇远远的看着那间昏暗的房间。
渐渐走近，他看到了宋大侠的母亲，发丝银白的老人安详睡在床上，温暖的烛火落在那慈祥的面孔上，仿佛仅是睡着一般。
在周围人畏惧又诧异的目光中，陈宇对老人郑重跪拜，这一跪不仅仅代表陈宇的感激，同样也是替宋大侠作为儿子的一跪。
小小见陈宇跪下，迷迷糊糊的也跟着跪了。
行礼之后，陈宇和小小走出来，春雨洒在手心，沁人心脾，他拍了拍老程的肩膀，声音沉重，“好好送老人离开。”
“是。”
叮当叮当。
铃铛轻响，当马车再次停下，陈宇将一封信递给老程，让他送到常萍家去，这是常萍的遗物，一封家书。
陈宇则看向不远处的小院子，那里是书生孟义的家。
雨幕下，小小双手抓着巨大的褐色伞柄，摇摇晃晃跟在陈宇身边，途中跨过水洼，不小心踩滑一步，碧绿的裙子便平添一道笔墨。
行至屋檐下，小小收起大伞，将伞上雨珠拍去，又整理了一下裙子上的污渍，便双手持伞，俏生生的站在陈宇身后。
咚咚。
陈宇敲响房门，不过一会儿，老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声，露出一道门缝。里面一个同小小差不多的女孩探出头来，警惕的看着陈宇，“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陈宇说了一句，他见少女神色黯淡下去，想来已经知道了，便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要去长安，替哥哥去看看。”
“什么时候走。”
“明日。”
“一路保重，若是有需要，可随时来梧桐街秦家找我。”
陈宇说完，目光落在小小身上，小姑娘顿时委屈巴巴的，“这是小姐给我买冰糖葫芦的钱。”
“就算我借的。”
说着，陈宇将小小怀里绣着两只小白兔的绿色钱袋抢过来，将其中的银子倒个一干二净，他又想了想，在身上摸索一阵后，拢共凑齐了十两银子，透过门缝递给对面的姑娘。
那姑娘迟疑少许，最终接过了银子，对陈宇欠身行礼，“多谢公子。”
她想要去长安，仅凭家中那点微薄盘缠是不够的。
夜幕降临，灯火阑珊。
马车在夜色中回到梧桐街。陈宇待整理一番，便在小小的带领下穿过回廊，向主厅走去。
饭桌上早已摆满香喷喷的饭菜，米饭用的是江南特有的珍珠米，一盆时下流行的白水煮羊肉，再来一碟鱼脍，几个胡饼，便足以。
秦家经营着栖凤县两大酒楼之一的秦氏酒楼，家中饮食自然不差。
当然，仅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当陈宇看到这些对他来说惨淡无比的菜肴，不禁叹摇头，看来大吃货帝国的日子是一去不返了啊。
小小一进来，便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桌上的饭菜直咽口水，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味佳肴。
在饭桌上位，一身黑色华服的男人轻啜杯中醇香美酒，他浓眉轻皱，显得十分严肃，“处理好了？”
这就是陈宇的便宜岳父，秦氏酒楼的家主，秦正。
陈宇微微点头，坐到下方，说道:“嗯，已经处理好了。”
秦正闻言，微微颔首，他正襟危坐，沉吟少许，便挥手淡淡道:“吃饭吧。”
一旁的刘氏温柔的看着陈宇，道:“宇儿，我们让你入赘也是为了你下辈子生活无忧，你爹得罪了刺史，整个栖凤县无人敢接应你，我们也冒着得罪刺史的巨大风险，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苦心。”
“以后不会了，谢谢娘。”陈宇接过刘氏夹的一块肉，点头应道。
在这个家已经生活三天了，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对夫妇对他的好。虽然赘婿这个身份，哪怕是青楼女子都看不上，但陈宇并不介意。放在从前那个世界，不知多少人希望能有这样的生活。
“小小，你也过来一起吃。”刘氏是个很温柔的妇人，特别是对于小小，如同亲女儿一般。
晚饭过后，陈宇同小小正准备离开，却被秦正叫住，“婉儿明日便要回来，你准备一下。”
“嗯，好的。”陈宇应了一声，但没走几步，秦正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有一件事。”
“明日陆捕头会过来询问你那日的情况，你如实说明就行。”
“知道了，爹。”陈宇答应之后，迟疑片刻，脚步踏出房门，却又听秦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还有一件事。”
“有空跟我过来学学做菜，我的手艺你能学到一半，这天下走到哪里你都不愁生活。”
说道这里，秦正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显得十分自信。
“没有其他事了吧？”陈宇回头望着秦正，他这个便宜岳父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忘事。
“没了。”秦正面皮微微抽动，神情严肃的连忙挥手，“你先回去吧。”
“哦。”陈宇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但这次却故意放慢脚步，身后秦正的声音果然又响起，他正准备要回头，却听秦正倒吸口冷气，“宇儿，回去好好休息。”
听着秦正的声音，陈宇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小小踏出房门。
也正是陈宇踏出房门那一刻，秦正连忙弓着腰，颤抖着声音喊道，“夫人，疼疼疼。”
严肃的脸庞瞬间垮下去，秦正弯下腰去，想要移开压在脚上的脚，却发现那双绣花鞋纹丝不动，便抬头笑眯眯的看着刘氏，“夫人，又怎么了？”
“你就不能对宇儿和善一点，整天绷着个脸，像欠你钱似的。”刘氏板着脸，对秦正非常不满。
“我这不是要维护作为岳父的威严吗？我不严肃点，怎么镇的住他？”
刘氏，“……”
……
天色昏暗，连绵春雨纷纷扬扬，路上行人皆已白头。
马车上一串铃铛摇晃着，发出清脆叮当声。马车在青石道上穿行，马蹄落在地面，发出哒哒声，木制车轮压过水洼，溅起稀碎的水滴。
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古风十足的房屋，今日天气阴沉，街道上行人渐少，沿途一户户人家，早有微弱烛光升腾。
袅袅炊烟下，织布机发出的笃笃声，屋外孩童在父母的呵斥声中踩着小水洼，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屋檐上晶莹的水滴落在青石上，滴答滴答。这般景象，倒衬的这方春景愈发宁静起来。
陈宇掀开帘子，万家灯火，春雨飘摇，寂静的街道宛如画卷中的烟雨江南。
“姑爷，你才刚恢复，当心着凉。”舒适的马车里，小小将雪白披风放在陈宇身上，又转身在座位上取了个暖水袋放在陈宇手中，然后站在陈宇背后为他揉肩。
黑色的暖水袋不过巴掌大小，表面覆盖一层软软的绒毛，这是取野狼腹部最柔软的毛发制成。
小小今年十五岁，本是秦婉儿的丫鬟，三天前他被发现晕倒在郊外之后，秦正就安排小小照顾陈宇。
“万恶的封建主义啊。”感受着小小柔嫩的双手，陈宇内心感慨万分，他往后微微倾斜，道:“右边按重一点。”
“哦，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这么晚了，再不回去会挨骂的。”
“你那天晚上逃婚，气得小姐一巴掌把你们新房的床打断了腿，姑爷你一定要小心。”
“马家一案的凶手还没有找到，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马车里，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陈宇听着她的话，目光微沉。
三天前他昏迷在郊外之后，被衙门的陆捕头找回来，而马家事件也被定性为凶徒杀人事件。
整个事件从头到尾根本无人联想的鬼，按照前身的记忆，这个世界的鬼从来只处于传说之中。
但陈宇隐约有些感觉，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变化。
至于杨钰儿和李青罡，那个男人曾提到回宫，想到这里，陈宇目光看向雨幕之中，往东方眺望而去，那里是整个唐国的中心，长安。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杨钰儿，她的身上有不死之身的秘密，还有李青罡，不管你是谁，既然你要杀我，那我就杀死你……”
忽的，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姑爷，宋大侠的家到了。”
陈宇回过神来，他掀开车帘，顺着车夫的干枯手指看去。那是一间低矮的平房，阴暗的房间中没有半点生气，微弱的烛光被黑暗侵蚀，蜷缩在角落里。
房门外有几人正在围观，嘈杂的声音打破了春雨的寂静。
“老程，去打听一下。”陈宇吩咐一声，让车夫去看看。
老程速度很快，跳下马车跑了几步，迈过几个水洼，走近后不知道跟门前的人说了什么，不过片刻就折返回来。
“姑爷，宋大侠他娘走了。”老程神色复杂的说道，生老病死，这是每个人的命，无人能避。
“小小。”陈宇目光落在那微弱的烛光上良久，方才喊了一声，然后从马车上跳下去。
“姑爷等等我！”小小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在陈宇身边将油纸伞撑开。春雨迷濛，陈宇远远的看着那间昏暗的房间。
渐渐走近，他看到了宋大侠的母亲，发丝银白的老人安详睡在床上，温暖的烛火落在那慈祥的面孔上，仿佛仅是睡着一般。
在周围人畏惧又诧异的目光中，陈宇对老人郑重跪拜，这一跪不仅仅代表陈宇的感激，同样也是替宋大侠作为儿子的一跪。
小小见陈宇跪下，迷迷糊糊的也跟着跪了。
行礼之后，陈宇和小小走出来，春雨洒在手心，沁人心脾，他拍了拍老程的肩膀，声音沉重，“好好送老人离开。”
“是。”
叮当叮当。
铃铛轻响，当马车再次停下，陈宇将一封信递给老程，让他送到常萍家去，这是常萍的遗物，一封家书。
陈宇则看向不远处的小院子，那里是书生孟义的家。
雨幕下，小小双手抓着巨大的褐色伞柄，摇摇晃晃跟在陈宇身边，途中跨过水洼，不小心踩滑一步，碧绿的裙子便平添一道笔墨。
行至屋檐下，小小收起大伞，将伞上雨珠拍去，又整理了一下裙子上的污渍，便双手持伞，俏生生的站在陈宇身后。
咚咚。
陈宇敲响房门，不过一会儿，老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声，露出一道门缝。里面一个同小小差不多的女孩探出头来，警惕的看着陈宇，“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陈宇说了一句，他见少女神色黯淡下去，想来已经知道了，便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要去长安，替哥哥去看看。”
“什么时候走。”
“明日。”
“一路保重，若是有需要，可随时来梧桐街秦家找我。”
陈宇说完，目光落在小小身上，小姑娘顿时委屈巴巴的，“这是小姐给我买冰糖葫芦的钱。”
“就算我借的。”
说着，陈宇将小小怀里绣着两只小白兔的绿色钱袋抢过来，将其中的银子倒个一干二净，他又想了想，在身上摸索一阵后，拢共凑齐了十两银子，透过门缝递给对面的姑娘。
那姑娘迟疑少许，最终接过了银子，对陈宇欠身行礼，“多谢公子。”
她想要去长安，仅凭家中那点微薄盘缠是不够的。
夜幕降临，灯火阑珊。
马车在夜色中回到梧桐街。陈宇待整理一番，便在小小的带领下穿过回廊，向主厅走去。
饭桌上早已摆满香喷喷的饭菜，米饭用的是江南特有的珍珠米，一盆时下流行的白水煮羊肉，再来一碟鱼脍，几个胡饼，便足以。
秦家经营着栖凤县两大酒楼之一的秦氏酒楼，家中饮食自然不差。
当然，仅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当陈宇看到这些对他来说惨淡无比的菜肴，不禁叹摇头，看来大吃货帝国的日子是一去不返了啊。
小小一进来，便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桌上的饭菜直咽口水，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味佳肴。
在饭桌上位，一身黑色华服的男人轻啜杯中醇香美酒，他浓眉轻皱，显得十分严肃，“处理好了？”
这就是陈宇的便宜岳父，秦氏酒楼的家主，秦正。
陈宇微微点头，坐到下方，说道:“嗯，已经处理好了。”
秦正闻言，微微颔首，他正襟危坐，沉吟少许，便挥手淡淡道:“吃饭吧。”
一旁的刘氏温柔的看着陈宇，道:“宇儿，我们让你入赘也是为了你下辈子生活无忧，你爹得罪了刺史，整个栖凤县无人敢接应你，我们也冒着得罪刺史的巨大风险，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苦心。”
“以后不会了，谢谢娘。”陈宇接过刘氏夹的一块肉，点头应道。
在这个家已经生活三天了，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对夫妇对他的好。虽然赘婿这个身份，哪怕是青楼女子都看不上，但陈宇并不介意。放在从前那个世界，不知多少人希望能有这样的生活。
“小小，你也过来一起吃。”刘氏是个很温柔的妇人，特别是对于小小，如同亲女儿一般。
晚饭过后，陈宇同小小正准备离开，却被秦正叫住，“婉儿明日便要回来，你准备一下。”
“嗯，好的。”陈宇应了一声，但没走几步，秦正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有一件事。”
“明日陆捕头会过来询问你那日的情况，你如实说明就行。”
“知道了，爹。”陈宇答应之后，迟疑片刻，脚步踏出房门，却又听秦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还有一件事。”
“有空跟我过来学学做菜，我的手艺你能学到一半，这天下走到哪里你都不愁生活。”
说道这里，秦正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显得十分自信。
“没有其他事了吧？”陈宇回头望着秦正，他这个便宜岳父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忘事。
“没了。”秦正面皮微微抽动，神情严肃的连忙挥手，“你先回去吧。”
“哦。”陈宇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但这次却故意放慢脚步，身后秦正的声音果然又响起，他正准备要回头，却听秦正倒吸口冷气，“宇儿，回去好好休息。”
听着秦正的声音，陈宇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小小踏出房门。
也正是陈宇踏出房门那一刻，秦正连忙弓着腰，颤抖着声音喊道，“夫人，疼疼疼。”
严肃的脸庞瞬间垮下去，秦正弯下腰去，想要移开压在脚上的脚，却发现那双绣花鞋纹丝不动，便抬头笑眯眯的看着刘氏，“夫人，又怎么了？”
“你就不能对宇儿和善一点，整天绷着个脸，像欠你钱似的。”刘氏板着脸，对秦正非常不满。
“我这不是要维护作为岳父的威严吗？我不严肃点，怎么镇的住他？”
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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