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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秦公赋无衣

    秦国国都咸阳

    秦王宫里,申鲍胥正后悔的要死。三天前子西扶他的时候就不应该装清高,当时就该走的。

    申鲍胥本以为等到秦国人厌烦自己跪在大殿前,就会把自己赶出去。这样他在公子子西那里也好交待,不是他申鲍胥不尽力,是秦国人太绝情。没想到自己哭嚎了三天秦人竟然不理,只是在饭点时送饭给水而已。头上的伤口早已结痂,摔下来的疼痛也已缓了过来,但膝盖疼痛难忍。

    感受着膝盖传来的疼痛,申鲍胥决定以后再也不跪了。头半天的趴伏,已经让他的膝盖疼痛难忍,后面两天半的哭嚎不是哭秦国不出兵,而是哭自己的膝盖,只是嘴上喊着秦王救楚的话。

    沈诸梁也很后悔,本以为等申鲍胥冷静以后就去抬回申鲍胥,没想到秦宫守卫根本不让进。去找嬴庆,嬴庆也说自己无能为力,秦公下令说楚使身份尊贵,在宫里应该行动自如,不让守卫赶他出来。而申鲍胥自己碍于面子没有出来,就这样僵持了三天。

    这三天里,嬴庆也天天去秦宫劝秦公出兵,奈何秦公主意已定,根本不听嬴庆的话。嬴庆在沈诸梁夸口说实在不行带自己的兵马南下救楚,秦公无意出兵,嬴庆也不敢私自率军南下。对自己的承诺无法兑现而感到羞愧,嬴庆竟有些不敢去见沈诸梁。

    嬴庆所统领的军队有两万左右,是常备的抵御义渠的轮换军队,不属于嬴庆私有,私自带离是大罪。秦国常备的脱产的军队有八万左右,其中有四万分散驻扎在东部防范晋军,剩下的四万分为两军,轮流抵挡义渠、林胡等北方的游牧部落。

    嬴庆统帅的就是其中一军,按正常轮换时间,他这一军会在十月中旬抵达北方,驻守到次年四月中旬,另一军会在四月北上,从四月中旬开始,一直驻守到一月才会退下来。这样在深秋到初春,秦国北方会有四万大军防守,保证了秦国冬天不被义渠、林胡、匈奴等游牧部落南下洗劫。因为夏季初秋驻守任务轻松,所以夏班的秦军要比嬴庆这一军多驻守两个月。

    由于季节原因,义渠等部落要在春天帮助牛羊交配,夏秋要放牧接生,所以这三个季节对秦国北方的骚扰烈度低,而冬天无处放牧,还要抵御严寒,游牧部落大多会向南迁移。若是吃的不够,这些游牧部落往往会联合起来,在冬天大举南下,所以深秋到初春是秦国北方边防压力最大的时候,两军也会在这个时间段里合守北方。虽然近些年秦军主动出击,歼灭了不少义渠部落,但冬天北方的压力还是不小,嬴庆不敢私自带领军队南下救楚。

    秦宫大殿里,秦公正在与四位庶长和一些大夫商量国事。嬴庆与几位公子也在。

    “细作来报,晋国六卿在发动国人野人,似乎准备运粮。咱们是不是准备抵御晋军?”大庶长嬴益对秦公提出建议。嬴益是秦公的堂侄,嬴庆的堂弟,掌管秦国的具体政事。

    “年轻人,稳一点,晋国打过来再准备也不次。再莫萨斯,就各回各家吧。”秦公倒是稳得很。嬴益四十多的人了,还被秦公叫做年轻人。

    “有一事,我怕说出来君上伤心。”

    秦公倒是很看得开:“你说撒,咱们又不斯爱哭滴小娃娃。”

    “细作来报,嬴虔不堪伍员贼子的羞辱,自杀了。”嬴益快速说完,好像这句话不吉利一样。

    “萨?饿滴女子莫唠?”秦公向嬴益确认这个让他伤心的事。

    嬴庆也惊呼:“虔妹没了?”

    嬴益快速的回答:“是真的,嬴虔被吴军关押后遭到伍员贼子的羞辱,自杀了。”

    秦公大叫:“饿滴女子嗷,你阿门就莫了?”秦公越喊越伤心,竟当着众多儿子臣子的面呜呜哭了起来。想来也正常,秦公七十岁的老人,最重感情。嬴虔与他有二十多年未见,秦公可能还想过见女儿一面,却听到女儿自杀的消息,正常人都会为此悲伤,秦公也不能免俗。

    嬴庆虽然也伤心,但从军多年,对生死倒是看得开,没有大哭。先前在申沈二人面前阻止出兵的嬴庆二弟嬴垧倒是也跟着秦公哭了起来。

    嬴庆突然意识到这是劝秦公出兵的好机会,于是走到行人大夫旁,令他速速带着楚国王子熊章进宫,然后又走出大殿,令门口的卫兵将仍然趴伏在台阶下面的申鲍胥抬进大殿。

    卫兵按照庆公子的指令将申鲍胥抬进大殿,秦公与嬴垧还在呜呜哭泣。大殿众人见秦公哭泣,莫不拿衣袖擦眼,就是没有眼泪,也要装作伤心。秦公见申鲍胥被抬进了,并没有表示什么。

    申鲍胥多时未活动身体,被卫兵抬进来时全身上下又酸又麻,进来以后又趴着缓一缓。

    不一会儿,沈诸梁带着小熊章来了。

    沈诸梁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于是路上特意叮嘱熊章,进大殿就喊秦公外祖爷爷。熊章记得老师的叮嘱,一进大殿就大喊外祖爷爷,看见嬴庆也喊了一声舅爷爷。

    秦公正伤心,听到熊章叫他外祖爷爷就更伤心了,招手让熊章过来,沈诸梁立马推熊章让他过去。

    熊章走到秦公面前,看着这个干瘦的老头用哭红的泪眼看着他,也觉得很伤心,于是出言安慰老头:“外祖爷爷不要哭啦,男人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哭的。”

    秦公听到熊章奶声奶气的话,大叹一声,缓慢地说:“岂曰无衣?与尼同袍。王于兴师,修额戈矛。与尼同仇!岂曰无衣?与尼同泽。王于兴师,修额矛戟。与尼偕作!岂曰无衣?与尼同裳。王于兴师,修额甲兵。与尼偕行!”

    沈诸梁见秦公如此伤心,又叫来熊章,猜测是秦公真情流露,那么以前秦公对救援女儿外孙态度冷淡想必是因为国事而故作冷漠,那么此时就是劝秦公出兵的最好时机。于是沈诸梁走到申鲍胥趴着的地方,踢了申鲍胥一脚,示意他开口求援。

    申鲍胥趴了三天,脑子却也还清楚,知道沈诸梁踢他必是要他求援。申鲍胥直接趴着大喊:“求秦王看在王太后嬴虔和您外孙熊壬的份上救救我楚国吧!”

    嬴庆也知道此时是要秦公出兵的最好机会,于是跪行到秦公面前:“为了虔妹,父王就出兵吧!”

    秦公此时正抱着熊章端详,觉得女儿的孙子和女儿好像,听了申鲍胥和嬴庆的请求,拿额头抵住熊章的头,然后把熊章推开,说:“楚使为国嚎哭三天,想来必是累极,来人呐,把楚使和熊章送到驿馆。出兵之事,额与大夫们再商量商量。”

    卫兵进来抬走申鲍胥,沈诸梁也只好牵着熊章的手离开。

    楚国人走后,嬴庆还想劝秦公:“父王,楚国若...”

    “皮夹紧。”秦公直接打断嬴庆。“等楚使回到驿馆以后,让他休息三天,三天以后,直接赶人。”

    行人大夫说:“诺!”

    嬴益倒是提出疑问:“直接赶人是不是太无礼?我们此番虽没有出兵救楚,两国关系倒也不必闹得如此僵。”

    秦公瞪了嬴益一眼:“就尼会做人?楚国两次大败,国势已经衰弱,可楚国人未必就接受地位下降滴事实。这次不闹僵,下次怕斯又来借兵。兀个申鲍胥莫在你家里嚎,尼隔不着烦,额可斯受够了。”

    这边申沈二人和熊章回到驿馆,申鲍胥回到自己房间躺着休息,沈诸梁和熊章就在申鲍胥房间和申鲍胥商议。

    “秦公如此悲情,想来是王太后薨了。”老中小三人里面,沈诸梁脑子最好使,在路上就猜出了真相。

    “奶奶怎么了?”熊章还小,不明白薨的意思,向老师发问。沈诸梁违心地说:“王太后还好,就是身体不舒服。”

    熊章不信,又问申鲍胥薨的意思。

    沈诸梁给申鲍胥摇头,示意他不要告诉熊章薨的意思,申鲍胥会意:“你以后会学的。”

    熊章也没有再问。申沈二人又商谈许久,觉得此次秦公定会同意出兵,于是二人在驿馆安心等候。

    没想到这一等,就又是三天。这三天里,嬴庆也不来了,就只有行人大夫来了一次,以看望楚使身体的名义来的。

    到第二次面见秦公的第三天,也就是到达咸阳的第七天,沈诸梁沉不住气了,决定撺掇申鲍胥再次面见秦公以探口风,二人正在商议的时候,管理驿馆的小吏进来让楚使下令返回,不然他们就赶楚国人出驿馆。

    申沈二人正满心期待秦国出兵救楚,没想到秦人直接赶人,申鲍胥又气又急,沈诸梁显得失望。

    “走吧!人家不想帮咱们,亏咱们还一厢情愿的以为秦人会出兵。”

    申鲍胥语气激动的说:“我去找嬴庆,他不是说他会带军队南下吗?”

    “这三天他来过吗?”沈诸梁反问。

    申鲍胥无言可对,半晌,才说:“那就走吧!可惜了那五百金和三车玉石珠宝。”送秦之礼是申鲍胥自己出的,虽说楚王以后会补偿给申鲍胥,可白给还是让申鲍胥感到可惜。

    申鲍胥下令返回,随行的宛城媵人收拾很快,楚兵也能快速归拢。

    这队楚人就这样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