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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话 胜(一)

    深夜时,江门白虎堂内,江南虎身着一袭黑衣,身后跟着江门弟子十余人,默默等候着。

    白虎堂深处,江南鹤在列祖灵位前缓缓插上了一炷香。他口中默念着誓词,一声声传入缭绕的烟火中,将香气凌空打散,漫到白虎堂四处。

    其余江门弟子,在白虎堂外院落中分列两侧,举着火把,把一座院子照得如血色白昼一般。

    城中各处巡夜人敲响了三更时的更锣,“天干物燥”的喊声四面起伏,如江潮绵转。

    江南鹤停了下口中誓词,猛地睁开了双眼。

    “时辰到了。”他对身后的江南虎轻声说道。

    江南虎向兄长拱手抱拳,低沉着嗓音喝道:“兄长放心,我今日必取那条性命回来。”

    “谨慎行事,早去早回。”

    “得令。”

    江南虎领着十余名江门子弟,快步走出白虎堂,在堂外兵器架上挑选了各自趁手的兵刃。江南虎在腕上系了两副铁护甲,又在腰间藏了一支九节鞭,袖口插进几只镖箭,最后提了一杆浑重玄铁大斧,握在右手。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寻思了一阵,走回兵器架前,挑了一柄铁钩插到背后。

    他抖擞衣袖,提着长斧,迈步走出了江门大宅。那十余名弟子,跟在江南虎身后,一出正门,便化作一道道幻影,向四面八方窜开,眨眼便不见了身形。

    江南鹤走出白虎堂,望着大宅外漆黑的夜色,眉头紧锁。

    “秦狼。”他忽然唤道。

    大院里的弟子中,走出一个身材健硕的少年,俯身跪到江南鹤身前。

    江南鹤指了指兵器架,低声道:“你也挑几样兵器。”

    夜色中的武昌府衙,一片寂静。只有秋风忽然拂起,吹动几只铃儿,发出一阵稀疏的叮当声。

    府衙后院里,一盏灯静静在风中飘摇着,教一片跃动的光影在残叶黄沙间翩翩起舞。

    后院深处的小屋中,隐隐传来轻微的呼噜声,像是与风声和光影应和着一般,轻轻起伏着。

    江门刺客落在府衙周围的屋顶上,伏下身子,望着府衙内的平静。江南虎的眼睛盯着后院中那跃动的灯影,缓缓向远处打出了一个手势。

    刹那间,一支石子向院中飞去。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动,灯火猝然灭了。油灯倾覆,把灯油洒落了一地。那灯芯受了石子的惊吓,跌到黄沙地里,匆匆灭了火光,化作了一支冒着丝丝青烟的细绳。

    灯火一灭,府衙陷入了一片漆黑。江南虎等了许久,却不见那小屋中有人走出来把油灯重新点上。

    看来,屋中人已睡下了。

    江南虎放下手中已握了许久的暗器,提起身边的长斧,跃出身形,向那府衙屋顶上飞身腾去。他一起身,府衙周围十余道黑影随之而起,如流星般在武昌城半空中划过。

    不过须臾工夫,江南虎便飞落到了那府衙小屋的顶上。他单脚往屋瓦间一点,忽然听得身边响起一阵刺耳的风铃声。江南虎大惊,不由喝了一声“不好”,手中长斧急忙往脚下一戳,人借着长斧之力腾空而起。他那只脚刚离了屋瓦,一柄钢刀便突然从瓦片下砍撩上来。只见一片碎瓦翻滚,钢刀在江南虎脚底擦过,让江南虎冒出一身冷汗。

    “有埋伏!”江南虎急忙喊了一声,却哪里来得及。他这话音还未落,便听到四处铃声此起彼伏,随即便是惨叫连连,血光道道,把一片屋顶化作了炼狱。

    江南虎不敢再往屋瓦上落脚,便双手借长斧使力,整个身子向府衙后院中一跃,翻身落到了那倾倒的油灯前,立住身形。他一双脚往地上一踩,却忽然只觉脚底如被万剑穿刺一般剧痛。江南虎发出一声惨叫,下盘一晃,身子便要往地上倒去。他急忙把长斧戳到身前,支住了身形,却借着月色看清这落叶沙土下,竟藏着无数铁钉。

    晚到几步的江门弟子,见屋顶上有乱刀翻滚,也急忙学着江南虎的动作,跃落到院中。江南虎想喊住众人,却还没来及张嘴,便听到身边又是一阵哀嚎起伏。一众江门弟子,在院中站也不是,倒也不是,愈是慌张便被那满地铁钉所害愈甚。更可怜那落到屋顶上的三五人,被藏在小屋梁上的刀客乱刀砍杀,顷刻间便丢了性命。

    江南虎惊魂未定,正要重整态势,忽然见眼前小屋中门窗大开,一支浑重的长刀飞出,直取江南虎面门而来。江南虎大惊,忍着脚底剧痛,挥舞起长斧,把那长刀凌空击落。刀斧相撞的一瞬,火星四溅,把江南虎震得虎口迸裂。

    随着这一柄长刀飞出,那小屋门窗内一粒粒打来许多石子,颗颗砸在江门弟子面门上。众弟子被铁钉伤了脚力,更不能迈步躲闪,便只得如活靶一般,被打得头破血流。

    “莫慌!”江南虎高声吼道,“扔暗器!”

    江南虎从袖中探出镖箭,也不管那小屋里漆黑一片,只把短箭往屋内扔去。江门众弟子急忙稳住阵脚,纷纷把手中暗器打出去。一时间只听得小屋里噼啪一阵乱响,却不见屋中人动静。

    江南虎将袖口镖箭支支打出,摸到最后一支时,却握在手中,喊了声“停”。

    江门弟子止住这波攻势,忍着痛楚,喘息难平。江南虎向身边望去,却见有许多弟子落下时未站稳身形,或把双手撑到地上,或把身子倒在土里,被那铁钉扎得鲜血不止,遍体鳞伤。更有几个弟子就这样躺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原来关中刀客,都是这般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吗!”江南鹤对着屋中怒吼道。

    屋中却传来了几个刀客的笑声。

    “一伙黑道刺客,也骂暗箭伤人?”王泰在屋中喝道,“江门刺客,你们自己擅使的招数滋味如何呀?”

    江南虎用长斧支着身子,一支支拔下脚底的铁钉。他这双脚血流如注,更不敢向四周迈步,此刻莫说跳出这府衙院墙撤回江门,就是站也站不稳了。

    “刀客!这些计策,都是谁教给你们的!”

    屋中,忽然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二叔,这些计策,可是你教给我的。侄女这所学,可辱没了江门的名声?”

    听到这声音,江南虎到吸了一口凉气。

    “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