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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话 出路(上)

    临近正午时,武昌府衙里一片平静。

    钦差和知府如昨日一般在院中对弈,可二人的心思却都不在棋上。江月容抱着孩子在院中嬉戏,杨亮也在一旁扮几幅鬼脸逗孩子开心,可他们时不时便收住笑容,向院墙上望几眼。王泰在院中来回踱步,焦躁不安,院子深处的陈平关却隐没在阴影中,微闭着眼睛,看不出神色来。

    忽然,大堂里传来了一阵响动。

    府衙后院里,众人都教这响动吃了一惊,唯陈平关不待众人反应,便飞速提起了关山刀,迈开大步,喊了句“三弟保护大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陈平关奔入大堂,只见裴士林倒在地上,手中捏着自己的钢刀,口里沉重地喘息着,嘴角还残留着一片血迹。

    “快扶我去见大人!”裴士林仓促地说道。

    陈平关不敢怠慢,提着关山刀探到府衙门前,张望了两眼提防追兵杀来。他见门外无人,回过身扛起裴士林,快步撤回出了大堂后门。

    府衙院落里,两位大人和四个刀客望见裴士林被扛进来,急忙簇上前去,将裴士林扶入小屋。江月容看到,裴士林的外衣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穿在外衣下的银丝软甲。那软甲闪着刺目寒光,让江月容暗暗惊叹。她又仔细看了看裴士林的步态,猜测他身上应当没有刀剑外伤,但似乎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四弟!”王泰揪心地喊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是江门刺客……”裴士林喘息着,低声答道,“我碰上了江门门主江南鹤!”

    众人闻言,微微一震,小屋门边的江月容更是脸色大变。

    “果真是江南鹤么?”江月容忽然有些激动地喊道,“他使的是什么兵器?”

    “不是兵器,只是拳脚。”裴士林缓缓答道。

    陈平关紧皱起眉头:“他赤手空拳,竟能胜得过你手中的关山刀么?”

    “不,他虽不用兵器,却也不是赤手空拳……”

    “他的手指上,是不是戴着铁指环?”江月容轻声问道。

    裴士林点了点头:“他那双手指,着实厉害。我倾尽全力的一击,他竟能用两只手指扣住,让我这柄刀动弹不得……”

    江月容急忙凑上前去,失声喊道:“让我看看你的刀!”

    她看到,那柄关山刀的刃口上,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凹印。那印痕,让江月容想起不久前的雨夜,她的短刀砍向江南鹤,却被江南鹤用一双铁指将刃面扣出了裂纹。也就是这关山刀刀身强劲,若换了普通兵刃,受了这样的力道,怕就要断作两截了。

    “不错,这必定是江南鹤!”江月容说着,脸上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众人的心思都在裴士林身上,唯有陈平关在一旁注意到了江月容面色那一丝轻微的变化。

    “大人!”江月容忽然对钦差说道,“既然逼出了江南鹤,便是说对手已经慌了。就在这几日,江南鹤必亲自带江门刺客攻打府衙,我们要做好御敌的准备。只要再守几日……”

    “不……”裴士林忽然打断了江月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到了钦差的面前,“大人,我们不必困守武昌府衙了——我们有救了!”

    裴士林的脸上溢出了笑意,江月容却如遭雷震一般,愣在了原地。

    钦差接过那封信,一边展开来,一边对裴士林问道:“这是何物?”

    “是我们的救星。”裴士林努力地笑道,“我在府衙外被江南鹤逼入绝境时,有一个蒙面人出手救了我,让我把这封信交到大人手上,说大人看到这封信,自然知道他的身份。”

    钦差缓缓读过信,脸上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但片刻之后,他又陷入了沉思。

    “大人……”裴士林轻声唤道,“这位蒙面的侠士,是什么人?”

    “是我昔日的一个学生。”钦差低声道,“我认得他的字迹。”

    “他说他有办法解救我们,是什么办法?”裴士林有些急切地问道。

    钦差把这封信递给了众人传阅,缓缓答道:“他说,三日后的黄昏时,他会安排一条船到汉阳门外码头。只要我们能冲出汉阳门,他便可接应我们。”

    听到这里,裴士林刚刚提起的一口气便又立刻泄了下去。他原本以为,那蒙面侠士能有什么锦囊妙计,能力挽狂澜,转危为安。武昌府衙外如今被人团团围住,想冲出汉阳门,谈何容易。纵是裴士林这般脚力,也被江门刺客逼得险些丧命,何况钦差是个年迈文官。

    陈平关低声问道:“大人,这个蒙面人靠得住么?”

    “以我对这个学生的了解,他是个可托付的人。”钦差答道,“既然他定下了这般计策,我相信他能做得到。”

    “既然如此,这也是个好消息。”陈平关缓缓道,“之前我们被困武昌城,难便难在内外无援,即使能出得了城门,前有长江天堑,后有茫茫荒原,躲不过江门刺客追击。但如今有了这船,虽不能说形势逆转,但至少好转了些。出了离府衙最近的城门,乘上那艘船,借长江水势甩开追兵,便算是逃出这险境了。汉阳门固然不好出,但总好过出了城门也无路可走吧。”

    “我也觉得大哥说得有理。”杨亮轻声道,“这是个机会,若我们错过了,怕就真的要困死在这府衙里了。存粮毕竟只够半个月,万一这半个月对方都不露破绽,我们却如何是好?”

    “不可!”江月容忽然失声喊道,“这么做,太冒险了……”

    “江姑娘……”陈平关冷冷说道,“我们本就在险境里,继续留在府衙,就不是冒险了么?”

    “这不一样!”江月容显然有些慌乱了,她搜肠刮肚地想着理由去圆自己这番话,“若贸然冲出去,江门早布下层层天罗地网,我们受制于人,如何走得到汉阳门?如今江南鹤已经现身,说明江门的雇主已经着急了。只要等江南鹤杀进来,我们布下陷阱,以逸待劳,擒杀江南鹤,府衙之围自然就解了。”

    “江姑娘,这话却与你前日来献计时的说法不一样啊……”陈平关冷眼盯着江月容,“你当时的计策,不是等地方兵马放弃围城攻杀进来,我们便寻隙逃走么?这计策什么时候变成擒杀江南鹤了?”

    江月容心中骤然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