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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话 解药(下)

    “江南鹤,你倒是有一事可以帮帮我……”唐紫苏忽然冷笑起来。

    “只要你肯给我药方,什么事都好办!”江南鹤心焦道。

    “好办,好办……”唐紫苏轻声笑着,眼中猝然露出了一股杀意。

    她一直低垂在身下的右手忽然举起,把手中火龙杖的杖口对准了江南鹤的眉心。左手黑掌猛收回腰际,瞄着杖尾的机关蓄足了力道。

    她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全都凝到这黑掌之上。

    专为破江南鹤绝技而创的招法,至少,要在死前成功一次,才算不枉费这一番工夫!

    江南鹤,你的命是我唐紫苏取下了!

    地间,乍响了一声枪鸣。

    江南鹤手中的洋枪口上,冒出了隐隐的青烟。

    悬在半空中的火龙杖,龟裂了一片纹理。这纹理渐次散开,把那火龙杖的木壳崩作了碎渣落下,露出了木壳里暗藏着的一根钢管。

    唐紫苏的黑掌还停在腰间,却已散去了力道,软软地垂在地上。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原来唐门最强的兵器,还是胜不过洋枪。这是她一生中闪过的最后一丝念头。

    血从唐紫苏的额头上渗出,顺着那张僵硬的笑容淌下,滑过脸颊时像是血泪一般。

    破庙中,忽然响起了孩童的哭声。但这哭声很快被捂住了,像是有人用手仓皇拦下那哭喊,却不料这动作反而暴露了庙中饶位置。

    江南鹤被这两声动静一惊,本能地端起了洋枪瞄去。但他眼前看到的,是一尊硕大的佛陀。

    被那佛陀的目光注视了许久,江南鹤缓缓低下了双手。

    一个带着孩子躲在破庙里的苦命人,被这场厮杀堵住了出路而已。他也许已在惊吓中度过了许久,好不容易要脱离这苦境,却听到了这声枪响……

    一个无辜的人,有必要再去惊吓他么?

    孩子的啼哭声,让江南鹤回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透过道道剑刃般锐利的漏光,他抬头凝望着庙里那尊慈悲的大佛,似受着佛陀的点化一般。

    庙外院落里,两道三门家主,只剩了他孤身一人,不知是福分,还是诅咒。

    他俯下身,拾起空空的药囊,放下了那杆洋枪,踏着无声的步子,缓缓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月容终于从禅房中惶恐地探出头来。她看到,江南鹤早已没了踪影,偷袭的机会已被孩子的哭声惊扰,永远失去了。

    浓郁的血腥气惹得那孩子焦躁不安,死死抓住了母亲的衣服。江月容哪怕稍有起身的动作,他便会嚎啕大哭。

    江月容把目光收回,松懈下绷了许久的精神,把头无力地靠在了禅房门上。就在这时,腰间受到的重创传来了钻心的疼痛,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原来她的身体,根本已承受不住此刻的伤痛了。刚才若不是孩子的哭声阻止了江月容,以她这般状况,怕是已死在了江南鹤手下。

    武昌城中,行人渐多了。

    人们忍了一阴沉色,到午后终于看见了暖阳,便都走到街上来活动开去。

    江南鹤低沉着眉眼,在这片欢快的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快步走过这些人,辗转到了通往江门大宅的巷里。人声远去,他却愈加觉得迈不开步子,不敢面对大宅里等候着自己的江门众弟子了。

    不知江南蛟那边怎样了。他捏着那空药囊,心神不宁地想着。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巷子尽头响起。

    “大哥,等你许久了。”是江南虎的声音。

    江南鹤心里一惊,抬头望去,见秦狼搀着江南虎,迎到了大宅外。江南虎的身子虽还有些虚弱,但已能搀扶着走路,便是毒已解了!

    江南鹤忽然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喉中抑制不住地发出了欢快的笑声,直到在那巷的尽头,兄弟二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江南风独自一人回到了他的破屋里,手里提着从江门拿来的两壶好酒,兴致勃勃地哼着曲。他望着窗外的翠红楼,哼笑了一声。

    “什么唐门奇毒,不过如此嘛。”他翘起兰花指往楼上一点,拿着腔调念道,“诸位可知道,站在你们身前的这位,可是两次胜过了唐紫苏的一代奇侠江南风!从今起,我就是下第一的用毒高手了!”

    着,他手舞足蹈起来,直在那破败的屋里豪饮了整整一夜。

    临入夜时,野雪和石老三才回到晾成寺,看到了沈玉麟和唐紫苏的尸体,还有留在地上的一杆洋枪。女施主抱着孩子躲在禅房中,是听见庙外厮杀,一步也不敢出来。野雪急忙进城找来了府衙衙役,清理了这庙外的尸体血迹。衙役们记作“江湖仇杀”结了案,便随手挖了个坑把两个尸体埋在了一处。

    衙役们听野雪了经过,便都认定是江南鹤出手了结了这段恩怨。回了府衙,衙役们便私下传开了——江门果然在维护着武昌城的秩序,哪个江湖人敢在武昌城惹事,就等着被江门收拾吧。

    众人都当这事告一段落,是个可喜可贺的结果,却唯有野雪连着几闷闷不乐。

    女施主不解,有一日早晨时便问道:“大师,你近来怎么了?”

    “那庙前死饶案子,我有些懊恼。”

    “何出此言?”

    “那死聊老妇,你还记得么?”

    “记得。”

    “我知道她的身份。”

    女施主微微心惊,急问道:“她是谁?”

    “女施主,我给你听,你莫传出去。”野雪低声道,“那老妇,就是江月容!”

    女施主满脸诧异,野雪却面色严肃地抿了抿嘴,长叹道:“可惜,我有好多事想问她,她却这么死了……”

    女施主听罢,也发出了一声长叹。

    野雪不解,困惑道:“女施主,你叹什么气?”

    “叹她就这么死了,我也觉有些心寒,替她不值。”

    “你心寒什么?”野雪愣道,“她下毒害你,你该恨她才是,怎么倒替她不值了。”

    “女子只是觉得,做江湖人,生死无妄,身世飘零,好可怜……”

    着,这女施主竟隐隐有了些哭腔,便急忙走开了。

    野雪望着这女施主背影,叹息了一声道:“女施主真是活菩萨,心真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