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道别
01、
美人如花隔云端。
李二娘的声音却不绝于萧和的耳边,他只觉得,这娘们实在是太泼了。他闭着眼,捂着双耳,加快脚步来到了红叶的门前。一样的凉棚,一样的空空如也。恍惚间,萧和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红叶还在睡梦里。
朦朦胧胧中,她仿佛听到有人在骂街,接着又听到院子外有人叩门的声音,而且声响似乎还越来越急。她转了个身,将脑袋埋进了柔软的丝衾里,用手捂住耳朵。但过了一会儿,叩门声又砰砰作响,就好像在她脑子里敲鼓。
她最恨别人吵她睡觉,正要破口大骂,突然听到外面那人喊道:“红叶,快开门,我萧和来也!”
红叶居然忍住了怒意,轻轻叹了口气,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院子的门才一被打开,萧和就贼一样闪身蹿了进来,旋即转身,将门关上。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红叶。他眼前玉立着一个翠绿薄衫的美女,白玉般的肌肤,桃花般的腮容,春水般的眼波,酒一般的醉人。
萧和痴痴地看着她,熟悉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邪意。
红叶心中本来还有气,看着他这个样子,忽然觉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萧和虽然生得牛高马大,看女人的那双眼睛,就如一只饥渴的豺狼在盯着它的猎物,他那风流好色的德性就从来没有变过。但在红叶眼中看来,有时却觉得还很可爱。
无论萧和对其他女人如何调戏玩弄,胡作非为,但对红叶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别的女人若是像红叶这般秀色可餐,他早就按捺不住了。可在她面前,就算心中有想法,也顶多只是过过嘴瘾。
红叶还没有开口,萧和突然眼中冒光,随口就道:“你是不是疯了?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就像天上的云彩一样动人,好比那仙子下落到了凡间。”
“我看你才疯了,”红叶突然变脸,开口就骂,“这大早上的,你是吃春药了,还是鬼上身了?明知我就只有睡懒觉这一个爱好,把我吵醒也就算了,还连累我被李二娘那淫妇骂。你说说,她凭什么骂我?我凭什么要被她骂?”
萧和正色道:“你这就不对了,人家那叫嫉妒。整条街都知道,所有卖酒的娘子里,我最喜欢你,你的酒地道,人也最漂亮。她们最怕我到你这里来,一来就不愿走了。”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哪个你不喜欢?”
“喜欢归喜欢,但是……”说到一半,萧和忽然又闭嘴了。
“嗯?”红叶眨了眨眼,一双大大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在闪动,“但是什么?”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才睡醒,所以才会像那刚从清水里露出的芙蓉一样,美得毫不需要雕饰。”萧和仿佛没有听见红叶刚问他的问题,自顾自说个不停,“看来,下次一定要留在你这里过一夜,好让我醒来第一眼就能欣赏到你的美。”
红叶忍不住笑了笑,道:“你敢在我这过夜?你难道就不怕……”她这句话也只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了。
萧和似乎叹了口气。他忽然躲开红叶的目光,翻开身后的包袱,取出一些金叶子,塞进了红叶的手中。红叶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萧和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这金闪闪的东西究竟是真是假。
萧和接着道:“我平日里在你这没少吃喝,你男人死得早,无福消受你,便宜都让我给占尽了。这次我要出趟远门,顺道来跟你辞个行。”
“什么叫便宜都给你占尽了,少在这胡说八道,你先给我好好说说,这算什么意思?”红叶把金叶子拿在嘴边咬了咬,居然是真的。
“这当然是真的,你留着应急用也好,拿去置办首饰物品也好,总之这些钱都见得光。”
“你到底干什么勾当了?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钱?”
“我能干些什么勾当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这些钱,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得来的。”
“可就凭你跟那些狐朋狗友的那点本事,怎么可能一下挣到这许多的钱?”
萧和知道,不把事情说清楚,红叶一定会追问不休的。可每次只要是萧和认认真真地跟她讲,就算再离谱的事,她至少相信萧和不会骗他。于是,萧和把遇到李丰的经过大概跟她说了一遍,并告诉她,自己等下就要走了。因为,他本就是来跟她道别的。
说完,他就独自来到厨房。漆黑肮脏的墙脚边,立着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看起来比平常人用的剑最少要长七八寸。剑鞘已经很破旧,剑柄上缠着的红绫也已褪色发白,萧和顺手抄起,抖了抖剑身上的灰尘,又往屋外走去。
“这一路上会有危险吗?”红叶见他把留在这里许久未动过的剑拿了出来,忍不住问。
萧和笑道:“能有什么危险,不过出门办事,带着武器防身总是要安全点。”
话虽如此,但红叶却隐隐有点不安。她也不知道萧和这一走,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就好像他存放在她这里的这柄剑一样,虽然从未见他用过,甚至连剑鞘都没有拔出来过,可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安安静静,稳稳当当地立在这地方,像亲人一样从未离开过。现在突然要走,不免生出些许伤感来。
萧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回来,虽然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回来这里。可他本就是一个无根的浪子,四处漂泊。在来白帝城之前,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一住就是几年。在萧和心中,这里并不是他的家,以前曾踏足过的地方不是,将要去往的江陵也不会是。
天大地大,又何处是家?江湖虽广,却无所归依。
这里没有真正属于他的东西,或许,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无论在哪,都是一样,既然如此,又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他虽多少感受到了红叶语气里的一些关心,可这也并没有什么,或许她只是感念自己曾经帮过她而已。何况,像他这样一个风流放荡的男人,又会有哪个女人真正关心他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萧和在心里苦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我走了,等我回来后,再找你喝个痛快。”萧和把剑收进一个灰色的长条布包里,他对着红叶眨了下眼睛,又笑着道,“下次一定是晚上来!”
红叶半晌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萧和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终归是感激他的。自从她先夫死后,自己一个人打理着这家酒铺时,萧和是唯一一个真正帮助过她,并令她度过那段难关的。
其实除了感恩,她心中对萧和也有几分喜欢,可嘴上从来没有说过。因为她很清楚,他这样的男人,就像是一艘漂泊不定的扁舟,她在这叶扁舟上,纵使能够获得被风浪激起的欢乐和喜悦,甚至能找到被保护,被爱的感觉。可是每个女人的内心,却都希望能够拥有一个港湾。何况,她已经历过一次不幸的婚嫁了。
萧和在她这里已经来去过无数次了,她从来没有问过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出门这样的问题。可是这次,她却似乎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所以,当她望着萧和转身走向大门那高大宽厚的背影时,那句话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句话才一开口,她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热乎,竟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来。她心中并太不希望他走,但她又绝不可能开口挽留。就在她心念电转的思量间,那张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门不是萧和打开的。因为,她听见了另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突然跨进来,与此同时,还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美人如花隔云端。
李二娘的声音却不绝于萧和的耳边,他只觉得,这娘们实在是太泼了。他闭着眼,捂着双耳,加快脚步来到了红叶的门前。一样的凉棚,一样的空空如也。恍惚间,萧和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红叶还在睡梦里。
朦朦胧胧中,她仿佛听到有人在骂街,接着又听到院子外有人叩门的声音,而且声响似乎还越来越急。她转了个身,将脑袋埋进了柔软的丝衾里,用手捂住耳朵。但过了一会儿,叩门声又砰砰作响,就好像在她脑子里敲鼓。
她最恨别人吵她睡觉,正要破口大骂,突然听到外面那人喊道:“红叶,快开门,我萧和来也!”
红叶居然忍住了怒意,轻轻叹了口气,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院子的门才一被打开,萧和就贼一样闪身蹿了进来,旋即转身,将门关上。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红叶。他眼前玉立着一个翠绿薄衫的美女,白玉般的肌肤,桃花般的腮容,春水般的眼波,酒一般的醉人。
萧和痴痴地看着她,熟悉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邪意。
红叶心中本来还有气,看着他这个样子,忽然觉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萧和虽然生得牛高马大,看女人的那双眼睛,就如一只饥渴的豺狼在盯着它的猎物,他那风流好色的德性就从来没有变过。但在红叶眼中看来,有时却觉得还很可爱。
无论萧和对其他女人如何调戏玩弄,胡作非为,但对红叶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别的女人若是像红叶这般秀色可餐,他早就按捺不住了。可在她面前,就算心中有想法,也顶多只是过过嘴瘾。
红叶还没有开口,萧和突然眼中冒光,随口就道:“你是不是疯了?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就像天上的云彩一样动人,好比那仙子下落到了凡间。”
“我看你才疯了,”红叶突然变脸,开口就骂,“这大早上的,你是吃春药了,还是鬼上身了?明知我就只有睡懒觉这一个爱好,把我吵醒也就算了,还连累我被李二娘那淫妇骂。你说说,她凭什么骂我?我凭什么要被她骂?”
萧和正色道:“你这就不对了,人家那叫嫉妒。整条街都知道,所有卖酒的娘子里,我最喜欢你,你的酒地道,人也最漂亮。她们最怕我到你这里来,一来就不愿走了。”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哪个你不喜欢?”
“喜欢归喜欢,但是……”说到一半,萧和忽然又闭嘴了。
“嗯?”红叶眨了眨眼,一双大大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在闪动,“但是什么?”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才睡醒,所以才会像那刚从清水里露出的芙蓉一样,美得毫不需要雕饰。”萧和仿佛没有听见红叶刚问他的问题,自顾自说个不停,“看来,下次一定要留在你这里过一夜,好让我醒来第一眼就能欣赏到你的美。”
红叶忍不住笑了笑,道:“你敢在我这过夜?你难道就不怕……”她这句话也只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了。
萧和似乎叹了口气。他忽然躲开红叶的目光,翻开身后的包袱,取出一些金叶子,塞进了红叶的手中。红叶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萧和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这金闪闪的东西究竟是真是假。
萧和接着道:“我平日里在你这没少吃喝,你男人死得早,无福消受你,便宜都让我给占尽了。这次我要出趟远门,顺道来跟你辞个行。”
“什么叫便宜都给你占尽了,少在这胡说八道,你先给我好好说说,这算什么意思?”红叶把金叶子拿在嘴边咬了咬,居然是真的。
“这当然是真的,你留着应急用也好,拿去置办首饰物品也好,总之这些钱都见得光。”
“你到底干什么勾当了?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钱?”
“我能干些什么勾当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这些钱,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得来的。”
“可就凭你跟那些狐朋狗友的那点本事,怎么可能一下挣到这许多的钱?”
萧和知道,不把事情说清楚,红叶一定会追问不休的。可每次只要是萧和认认真真地跟她讲,就算再离谱的事,她至少相信萧和不会骗他。于是,萧和把遇到李丰的经过大概跟她说了一遍,并告诉她,自己等下就要走了。因为,他本就是来跟她道别的。
说完,他就独自来到厨房。漆黑肮脏的墙脚边,立着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看起来比平常人用的剑最少要长七八寸。剑鞘已经很破旧,剑柄上缠着的红绫也已褪色发白,萧和顺手抄起,抖了抖剑身上的灰尘,又往屋外走去。
“这一路上会有危险吗?”红叶见他把留在这里许久未动过的剑拿了出来,忍不住问。
萧和笑道:“能有什么危险,不过出门办事,带着武器防身总是要安全点。”
话虽如此,但红叶却隐隐有点不安。她也不知道萧和这一走,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就好像他存放在她这里的这柄剑一样,虽然从未见他用过,甚至连剑鞘都没有拔出来过,可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安安静静,稳稳当当地立在这地方,像亲人一样从未离开过。现在突然要走,不免生出些许伤感来。
萧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回来,虽然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回来这里。可他本就是一个无根的浪子,四处漂泊。在来白帝城之前,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一住就是几年。在萧和心中,这里并不是他的家,以前曾踏足过的地方不是,将要去往的江陵也不会是。
天大地大,又何处是家?江湖虽广,却无所归依。
这里没有真正属于他的东西,或许,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无论在哪,都是一样,既然如此,又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他虽多少感受到了红叶语气里的一些关心,可这也并没有什么,或许她只是感念自己曾经帮过她而已。何况,像他这样一个风流放荡的男人,又会有哪个女人真正关心他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萧和在心里苦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我走了,等我回来后,再找你喝个痛快。”萧和把剑收进一个灰色的长条布包里,他对着红叶眨了下眼睛,又笑着道,“下次一定是晚上来!”
红叶半晌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萧和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终归是感激他的。自从她先夫死后,自己一个人打理着这家酒铺时,萧和是唯一一个真正帮助过她,并令她度过那段难关的。
其实除了感恩,她心中对萧和也有几分喜欢,可嘴上从来没有说过。因为她很清楚,他这样的男人,就像是一艘漂泊不定的扁舟,她在这叶扁舟上,纵使能够获得被风浪激起的欢乐和喜悦,甚至能找到被保护,被爱的感觉。可是每个女人的内心,却都希望能够拥有一个港湾。何况,她已经历过一次不幸的婚嫁了。
萧和在她这里已经来去过无数次了,她从来没有问过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出门这样的问题。可是这次,她却似乎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所以,当她望着萧和转身走向大门那高大宽厚的背影时,那句话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句话才一开口,她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热乎,竟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来。她心中并太不希望他走,但她又绝不可能开口挽留。就在她心念电转的思量间,那张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门不是萧和打开的。因为,她听见了另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突然跨进来,与此同时,还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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