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隳剑别江湖 » 第二章 偷情撞血案,寂寞屠矕门

第二章 偷情撞血案,寂寞屠矕门

    浓云,一层层地包裹着天空,将月和群星藏匿于人间之外,让夜的黑暗肆无忌惮地吞噬六合。刘二是石头镇上有名的地痞无赖,在此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摸到镇外二十里的矕门村,是为了和村中的审家寡妇私会。这审家寡妇倒也有几分姿色,可惜命薄,还不到三十的年纪就死了丈夫,公公婆婆也早死了,狠心的小姑子夺了屋子,把她撵到村北口审家废弃的一间老房子里住。本来一个寡妇生活已经不易,去了废弃的老房子后,小姑子还隔三差五地来抢走寡妇种的菜,寡妇有几次差点活生生地饿死。邻里看不惯,给她点米,小姑子便像狗一样闻着味赶来给抢走,但凡有人敢说小姑子两句,就会引来泼妇骂门的好戏。如此五次三番,邻里最多叹一句:“最喜欢为难女人的往往都是女人啊。”,也懒得管了,只剩寡妇可怜巴巴的一人,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有次小姑子的丈夫都看不下去了,劝她了两句,哪只她竟跑到外面大吵大闹,一边哭一边逮着人说寡妇勾引她男人,闹完也不罢休,还抓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要去跳河,吓得她丈夫再也不敢过问。而刘二虽说是地痞无赖,但尚有怜悯之心,有次路过矕门村口,正好看见寡妇饿晕在门口,便给她喂了一个烧饼,救活过来。此后,刘二就时不时悄悄给寡妇带点吃的,寡妇想到自己无依无靠,饱受小姑子欺压,倒是刘二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对自己这么好,心里的贞操观念慢慢抛到脑后,对刘二起了情愫。而刘二也是一个光棍,两人干柴烈火,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今天的矕门村安静的有些诡异,刘二感到十分反常。要放往常,虽说人大都睡了,但仍有两个更夫坐在这村南口磨盘前喝着酒,时不时有狗叫几嗓子。每次刘二从村南口到村北口的寡妇家,都特别小心地避过磨盘前的更夫和沿途的狗,可今天磨盘前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连狗都全部哑巴了。虽说是夏天,北方的夜晚也是十分寒冷的,砭骨的夜风吹在穷人单薄的麻衣上,就算不得风寒也得全身直哆嗦。刘二躲在草堆里,捂着嘴哈了几口热气,双手又合在一起搓了几下取暖,心里十分忐忑:“莫非事情败露,今晚故意设个圈套等爷往里钻?先不急着出去,观察一会儿再说。”用干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两个眼儿。

    不知过了多久,仍旧什么动静都没有,加上刘二来的时候喝了点酒,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无穷无尽的夜,田间的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土洞里贼溜溜的转着一双小眼睛,警惕地探查着外面的处境。好个老鼠,白日里担惊受怕也就算了,就连夜里出来偷点食也是惴惴不安。土洞外的草丛上也有一双泛着蓝光的眼睛,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条大黄猫,半只前爪挨着洞上面的泥土,后腿呈蓄力状,只待老鼠冒出头来,便飞扑上去,一口咬断它的头。明显,猫已经猜到了老鼠在这里,躲在上面守株待兔,而可怜的老鼠还在洞口打量着眼前的环境,它根本就看不见上面致命的危险。终于,它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头,然后极快速地往上面看去,一只巨大的爪子飞快地压来,死死地抓住它的脖子,把整个身子拖了出来,不容反应,一张血盆大口就一口将它吞没。这几下动作行云流水,老鼠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声,宁静的田野,只有猫的牙齿咬碎骨头的嘎吱声和猫咽喉处吞下肉块的咕噜声。那只黄猫吃饱后,转过头来,直愣愣地盯过来,嘴角流下的血液一滴滴地打在草地上……一股夜风穿过草堆,冷意惊醒了刘二,他早吓得一身汗,待缓过神来,方才发现只是一场梦。细嗅了一下空气,竟带有浓烈的铁锈味,结合刚才的噩梦,好似有人拿着刚磨好的剑,藏在草堆上面,只等他露出头来,便一下斩首。此时的刘二,就像一个缩头乌龟,藏在草堆这个壳里,就是不出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刘二已经从恐惧变成了焦躁:“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等天亮了,还不是会被发现?现在天黑不跑,难道等着白天被抓去受那浸猪笼的酷刑?还不如被一剑杀了,也不至于下辈子投胎作猪当狗。”他心一横,大叫一声:“我是镇上的刘二,我出来了。”虽已有必死之心,双手还是不自觉地护住脖子,脚下一软,溜溜地摔了出去,也不管疼和一脸的泥,赶紧翻身向草堆上面看去。想象中的人没有踪影,那把要取自己性命的剑也没有出现,甚至连一只猫都没有。再心有余悸地仔细打量了周遭,连个鬼影也没有。他不禁笑了两声,又马上止住了口。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此话诚然不假。刘二经历了一场虚惊之后,又开始惦记起审家寡妇了。他蹑手蹑脚地摸到磨盘前,仔细盘查了地面,发现泥土中还残留一丝酒气,显然两个更夫今天在这里喝过酒。“兴许是喝醉了,躲哪里偷懒呢。这倒也好,方便本大爷了。”便踮着脚小跑进村口。

    进了村,他又放慢了步子,毕竟村里的狗耳朵可灵着呢,他扶着房子尽量压住脚步声,却突然手一空,险些跌倒,这家的门居然没有关。他忙打开火折,也不敢点灯,凭着微量的火折看了看。说也奇怪,村南口这几家的门今天都没有关,刘二摸到几家门口听了听,没有任何声响,扒着门往里偷瞄了几眼,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倒是冲来一股子血腥味,刘二只道是谁家过红白喜事,这几家白天杀了猪喝了酒,累的累,醉的醉,才搞成现在的局面。也不多想,便朝村北溜去。

    刘二在村里靠着路边摸着黑、踮着脚行进,不知是今天确实诡异还是他心中有鬼,总觉得空气里全都是血腥味,不像走在村庄里,倒如同不小心闯入刚刚结束恶斗的修罗场。晚风时不时地吹来,弄的他背脊直感到阵阵凉意,有几家屋里绵延的滴水声,像是厉鬼用长长的指甲敲击着地面。甚至有些家的门口,也不知道是哪个懒媳妇直接把水倒在了门口,打湿了刘二的布鞋。刘二强压着恐惧,总算来到了寡妇门口。寡妇家的门也是开着的,他走到墙边,捏着鼻子发出几声猫叫,这是他和寡妇约定好的暗号。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刘海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正想溜出村外,但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到了门口,为什么不进去看一看呢?于是他咳嗽了两声,壮了壮胆,打开火折子使劲地吹了一下,便一头扎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子里。

    突然,刘二的脚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个扑爬。他本以为是夜壶,便想用脚挪开,但是根本就挪不动。“咦,奇怪,是谁吃饱了没事干,把石头搬进了屋子里?”他一边想着,一边用脚往石头上踩了踩,预料之中的坚硬触感并没有出现,反而还有一点柔软,根本就不是石头,到像是人的尸体!一路上走来受到的惊吓就让刘二吓破了胆,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寡妇家,门大开着,对暗号也没有任何回应,偏偏又被一个像尸体一样的东西给绊了脚,他一时慌了神,像个木桩一样在那里杵着。过了一会儿他才颤巍巍地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干草,用火折子点燃照亮,比着干草向地下看去。跳动的火舌下是一张男人惨白的脸,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也没有闲心去思考为什么这个男的会出现在这里?刘二握着干草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都快要抓不住了,并且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刚才在路上被打湿的鞋穿起来黏糊糊的,这种触感不像是沾了水,倒像是,血!

    他吓得赶紧手一松丢了干草,也不顾什么都看不见了,凭着记忆里桌子的方向,径直的冲了过去。两只手在桌子上面捞了几次,才一把抓住了灯,又颤抖着对着火折子吹口气,一股脑地把灯点燃,对着刚才那里看去。只见一个男尸躺在地上,面部已经扭曲发青了,浑身上下除了嘴角没有一滴血。刘二惊得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再深吸一口气,哆嗦着托着灯照向自己脚面,只见布鞋早已被鲜血给染红了,难怪黏糊糊的。再一看屋子里,除了男的嘴边挂着一丝血,干干净净的,而且鞋被染成这样,好像是在血池了走了一遍似的。“路上!莫非,路上全是血!踩到的不是水?”他想脱掉鞋子,可全身都软了,手下去,脚也没有任何力气。觳觫的身子向后倾倒,脖子刚刚碰到搭脑,一只冰凉的手背居然在摸他的脖子,他全身的毛都吓得竖了起来,僵硬地转头一看,一张嘴角挂血面部平和而苍白的脸直愣愣地对着他,不是审家寡妇还是谁?“杀人了!杀人了!”他大喊一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往门外跑去。

    天已经微亮了,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冰凉的晨风吹到浑身冷汗的刘二身上,一股砭骨的感觉袭来。他一边跑出寡妇家,一边大喊,打破了矕门村的死静。可是鸡没有打鸣,狗也没有狂吠,路上没有早起的农夫,也没有一个人被引来看热闹,对面门口居然还渗出一滩血。他跑去几家门口寻求帮助,门都是打开的,映入眼帘的不是狗的尸体就是人是遗体,时不时还能踩到几滩血。刘二往原路跑去,偶然发现一路上居然有一排奇怪的大洞,外面一圈陷进去,中间却完好无损,应该是大竹竿造成的。只是这深度和力道不像是路人戳进去的,更像是用锤子打的桩。再往左右看去,左边那几家正好是自己来时淌到水的地方,门上居然挂了一排人头,还在往下滴血,汇聚到地面成了一个血的小泊。

    刘二疯了,他跌跌撞撞地向镇上跑去,一路上大喊:“矕门村死绝了!矕门村都死绝了!”等到了镇上,日头已经正悬,只见他蓬头盖面,全身上下不是泥就是血,天知道一路上摔了多少次,鞋子都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光着脚乱跑,吓得一路上的人惊悚不已,有几个刚好在附近的脚夫跑来把他按到地上,他居然一直扑腾着,嘴里啃了几大口泥,含糊不清地喊着。脚夫们一不留神,就让他给挣脱了,又疯癫癫地乱跑,汉子们只得叫一声苦,继续去追。

    刘二在镇上一路又跌又撞地乱跑了半天,嗓子早就哑了,有气无力地瘫坐到茶馆门口的街上,兴许是闻到了茶香,像一条垂死的野狗往茶馆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