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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棠梨

    被忽视已久的男孩终于动了动。

    但他只看见鼻子被冻得红红的山行,对自己哈着白气,至于说的是什么却忘记去听。

    故正在辨认对方口型,不料眼前一黑,竟被不耐烦地丢上了马……

    好、好硌!

    三人一骑,他被瘫在最前方,又挤又颠。

    狂风呼呼捏合着他的眼皮,他惊叫一声,疯狂地眨巴眨巴眼睛,就像一只正撅着嘴巴吐泡泡的海鱼……

    “海鱼”咧开嘴,欣喜地接住跳跃的雪瓣,雪瓣在舌尖化开的那一刻……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

    于是浑身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天灵盖都要被甜鼾,他想要大笑一声:——这是世上最甜的水!

    控鞭的山行满头满面都是雪絮,见他姿势好笑,只当他是被冰的,哪里知道他是被甜的?遂只是胡乱提了他一把,便快速挥起马鞭。

    ……影僵雪斜,快马急风。

    沿途白茫茫的一切,活物也好,死物也罢,对于头一回上马的男孩来说,目之所及,仿似悉数长了手脚,挠得他的脚掌也要禁不住嬉笑。

    可惜,同一场冬雪,落在三人身上,却各有悲欢……

    男孩只知新奇,不知身后两人的心胆,早已与这风声一般忐忑……

    他耳听一路嘶啸的高歌,就这么走进了重重宫墙,从满心满眼都是讶喜,再到心惊肉跳、如履薄冰,只在一夜之间——在那个棠梨宫前的冬夜。

    三尺厚的雪地,跪了乌泱泱的一片。

    ……

    只是,大地渐凉,要将世人最后一丝留恋也夺走。

    山停艰难地挪动手指,企图维持最后一丝清明,可惜旧事却像走马乱窜,总也梳不通头理……

    他时而想起威严的龙纹,想起声嘶力竭的萧其,还有梨妃不怒不争的面容,那样的慈悲,那样的宽容……

    走马一闪,他又猛地想到城东的老乞。

    老乞儿笑笑,破天荒的,蜡黄的皱脸竟神采奕奕——呀呀呀,走了,走了,过铁索,淌长河,今生的缘障今生尽,干干净净,不欠不赊。

    干干净净,不欠不赊……

    山停默默念着,眼前又出现了周衍迷糊的睡眼,他嘴角扯出一个笑来,静静地感受血液一点一点地渗进泥土。

    ……大哥,你取的名字,我用了十二年,该去向梨妃娘娘讨一个新的了。

    走马跑到尽头,他最后的气息也烟灭而去,就像周衍此刻涣散的意识一般,轻飘飘的,无处着落。

    刹那之间,她却顿感一阵剧痛,胃里翻江倒海地绞出鲜血,血绳随着赤马一路乱绕……也不知绕了多长,终于绕进了憧憧人影。

    隐约间触到谁发颤的手,她立刻胡乱地抓紧,呜声求:“……悲风林,山、山停。”

    “不哭……”萧其将她抱在胸前,咬着牙,话里竟也带了哭腔:“别担心,山行带他回家了。”

    她心里一松,奄奄地放下手,喉间却登时涌出一股腥热。

    萧其慌忙上马,紧紧搂住她,颤道:“舟思信在等你。”

    “思信?”

    “嗯。”他红了眼眶,又怕她了无牵挂,小心翼翼道:“别睡……”

    周衍半撑开眼睛,微声问:“她在哪儿?”

    萧其怕她睡过去,故意短话长说,恨不能将一个字拆成两个。

    长久的沉默。

    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手下的蠢货,差些进了林征的圈套。”

    “……他、他们,”她明显一僵,强忍倦意,迷迷糊糊又问:“怎么样了?”

    没有回答。

    她咬了咬舌尖,慢慢睁开眼:“萧其?”

    “嗯。”他喉咙一哽,轻声说:“没出事。”

    “到底,怎么样了?”

    他深深锁眉,微暗的声音在重重光影下变得悠远:“他们劫了人后被林征围堵,幸好季家小鬼带着影士撞见了,所以只受了些轻伤,没有大碍。”

    周衍轻轻点头,再支撑不住,渐渐歪进他怀里。却忽觉颈边一热,有什么滚烫的水珠啪嗒打下来。

    她长睫静静,但似将身后人的狼狈尽收眼底,并不敢回头。

    ……夜凉如洗,深远石路上只听得铁蹄肆踏,将渐弱的呼吸也一并盖了去,萧其忽地深吸一口气,小声道:“周衍?”

    “……”

    “周、周衍?”

    “……”

    他的唇色霎时变得惨白,发了疯一般地大叫:“周衍!周……”

    “嗯?”

    “你……”轻抽的呜咽扑在头顶:“你不要睡。”

    周衍挣扎着颤了颤睫毛,气若游丝地扯出一个笑:“萧其,你好啰嗦。”

    话落不久,便感身子一晃,被抱下了马,耳边又响起他歇斯底里的喊叫……

    “——云姨!云姨!”

    ……

    门椅哐哐,脚步声忙乱,她心里一沉,终于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

    半昏之际,眼见藤蔓从暗处伸出枝叶来,郁郁葱葱,仿似悲风林里的小道……她呼吸一紧,死死地抓紧了那些枝叶。

    死物却忽地长了眼睛,对她笑了笑,在瞬息间化为刀枪,狠狠地砍划细弱的皮肉,一刀一刀、一片一片。

    她眼神怔然,竟全然无知无觉,无痛无痒。

    只因那些痛痒不在皮肉,而是在心底某一处扎了根,撕扯鲜活的心脏,再宿借源源不绝的供血来茁壮生长,直至参天,最后长成一柄利刃,自内而外地捅开她的胸口!

    ——喀拉一声,鲜血淋漓。

    她无措地狂奔,竭尽全力。最后筋疲力竭,不甘地倒在冰凉的大地上,静静等死……不意眼皮却被一束强光刺开。

    “……其儿。”一道疲惫的声音响起:“醒了。”

    话落,房内登时桌椅乱撞,周衍只来得及掀开半条眼缝,就见身前猛扑过来一张急切的脸,季祈羡手忙脚乱地抓住她:“你、你活啦!”

    她迷蒙地看清了人,正要开口,但被角落嘶哑的来声打断:“都下去。”

    季祈羡往那边看一眼,并不搭理,还要再扑向周衍,却被两个影士架着拖走。

    “放开我!”

    “放开放开!”

    “……”

    周衍将才醒转,意识还不清晰,只愣愣地瞧着他跳脚,不料目光忽然被遮挡,她疑惑地抬头,看向高大的身影。

    斜影一近,萧其向前走了几步,遍布血丝的眼睛只定定望她,不言不语。

    ……她头一次见他这般疲惫。

    只将目光停在眼前褶皱的白衣上,轻轻问:“很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