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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莫慌二

    吴有德胆战心惊了一夜,早早起来让家中门房带了十两银子去得月楼客栈归还汪有顺,只说案子办不成。只得堂上秉公办理,汪有顺问出了什么变故,老门房只说主簿大人深觉不妥,还了银子就急忙告辞。

    这吴主簿才出了家门正准备进轿要去县衙坐班,就看见许世荫笑嘻嘻的看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让吴有德坐轿在前,自己随后。

    许世荫今日穿了件牙白衫,脚踏皮制皂靴,头上发髻用一段绸带扎紧,绸带留了长短两段燕尾垂在背后。一副嵌玉的腰带松围在衣间,挂了垂绦。腰带右侧挂了块卫所的军牌。不离不远的跟在吴有德的轿子后面,惹的街上多少妇人女子偷偷看他,正经打扮起来,面目俊朗,只要不嬉皮笑脸或者动刀动枪,确是这徽州府内数的上的风流男子。

    等这吴有德下轿进了歙县县衙,许世荫也不进去,就在衙门街边的茶肆叫了早食,饮茶自吃。遇见相熟的打个招呼,和店家说句:“莫收他的铜钱,迟些我一齐把你。”

    吴有德点了卯,直接去狱内,和典吏打了招呼,让他把程冬九提出问话。狱中都是吃些菜皮米水,程冬九形容有些枯槁。吴有德见他问道:“你便是那竹林坑的程冬九么?本官问你,那城西许世荫与你是何关系?”

    程冬九恭敬答到:“回大人话,小民正是程冬九”脑筋一转,十五提到他与许家子弟交好,怕不是说的就是这位。留了个心眼,紧接道:“是我那死去家里的一个远房侄子。”

    远房侄子?那和许世荫一起的狠辣后生又是谁?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问得多麻烦多,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又仔细问了程冬九一遍案情,心里知晓了八分,把一旁的典吏唤过来,吩咐把程冬九单独关押,又给了典吏一粒碎银,让程冬九这二日吃些有油水的,不要刁难了他。典吏灵醒,说主簿大人放心。吴有德说了句:“明日堂上,你只管实说便是。”说完就走。

    程冬九心知是十五在外想办法,换了牢房后谢了典吏。典吏见的多,说:“莫急,看情形你过了堂就能出去了。”

    吴有德走出县衙,四周看了看,果然那个瘟神坐在茶肆里正和几个泼皮懒汉吹牛他如何杀匪呢,这些人听到许世荫一刀把人从肩膀斜砍下,那匪流了一摊血立毙时,一个个的喝彩。吴有德走近,说:“许旗官今日怎得闲在此?”许世荫明白有事,让店家给闲汉们弄些茶水吃食,丢了银子就和吴有德到店外无人处说话。

    吴有德先说退了银子给汪有顺,又大致说了案情,说那汪家的账房先生是关键人物。倘若平常,在堂上肯定是帮东家咬死程冬九的,说他并未去请程冬九编竹器。许世荫说了句有劳就离开直去兴客来寻汪十五。

    潘发良已回长乐下,十五坐在楼下桌前想事,秀莲在一旁缝补衣物。许世荫冲了进来把吴有德的话说了给十五听。十五叫了声不好,让许世荫赶紧骑马去那竹林坑捉汪家的账房先生,汪有顺这老狐狸怕不是让人回去通知账房先躲避了起来,他自己去那得月楼寻这两日正待上堂的汪有顺,并让许世荫捉人后回来让宋祖望那小子来报信。许世荫应了,又问了秀莲账房先生模样,心想不正是那日劝汪有顺掏银子的中年人么。撒腿就走,秀莲补了一句让世荫回头去柯家茶亭问问,许世荫说:“好。”就连忙去卫所骑军马,拿了一把朴刀和一捆麻绳,疯了般往那竹林坑赶去。

    这边汪十五问了潘老儿得月楼位置,和秀莲打了招呼就要去寻人。秀莲赶紧说:“十五哥灵醒些,那老柴皮坏水多,你别上了套。”

    十五说句:“晓得了,我只是去会会他,让他别乱走动误了世荫那边。”

    这得月楼建在城内一座高坡上,装饰考究,雕窗画栋,门檐用两根一人粗的楠木撑起,整幢楼形如塔,站在最高处远眺,练江走势,岩寺往东而来大片田地,官道尘烟皆尽收眼底,尤其是夏秋,一些好文墨的官员书生最喜在楼顶赏月吃酒。一楼是酒肆,二三楼是客房四楼便是赏月的阁楼,是富人和外来大员到徽州府的住宿首选。

    汪十五到了得月楼,问了店内伙计汪有顺汪东家可住在这,递了铜钱给伙计,说道:“县衙吴主簿让我来寻他哩。”伙计纳闷道:“早上一位老伯来寻了,怎么又要寻他哩。”不过看在铜板份上还是去寻了汪有顺下来。

    汪有顺还是手里攥了本书,背着手慢悠悠下楼,看见十五先是一愣,倒也不惊慌。

    “这不是十五么,怎么借了吴大人名号啊?你在这城里混开了么?店家,与我沏两碗大谷运的茶来,再上些云糕,糖酥,瓜子,我这侄子是个苦人家,这些吃的少。十五过来坐吧。”

    十五坦然坐了也不吃茶,也不碰那些点心。按族里辈分叫了声伯爷,说道:“伯爷家是大户,又是族里主事的,我们汪家大小事都要你点头。我和秀莲说定的事,是我老子死前和程爹爹说好了的,并无妨碍你家。你要秀莲嫁你家大儿子做小,也要别人点头不是么?何苦用那些手段哩?”

    汪有顺还以为十五是来说情的,哼了一声,用茶盖撇了茶叶,喝了一口茶,把书放在桌上,傲慢说道:“那程冬九忒没规矩,几棵竹子算什么,他若应了我的事,别说竹园,我连那园后的几亩水田一起递他又如何。他要把秀莲许了你,应该先来问我的主张。再说你,一间黄泥草屋,占了一片朝阳的山,你自己不好好服侍,跑到城里浪荡,对得起你死去的老子娘么?你养的起程家的那个囡么?”

    不等十五接话,汪有顺又说道:“我也只是气不过,花几个银子让那程冬九学点规矩,若都和他似的,我以后在竹林坑说话还有谁听。你也晓得,我在这徽州府上下识得人哩,要抓要放也是一句话的事,你既然铁了心要娶那个囡,反正你家后山也无人种,倒不如把我种几年,一年我给你几箩稻谷,倒省事。你要觉得行,现在就写了租约,我这就叫人去县衙放了你丈人。大家都不亏,我也救了名声。”

    汪十五心想你果然是个老柴皮,一环扣一环,就你这个为人,怕不是不出两年就毁了租约霸了我家后山,行善的事从不见你,刮田占地倒是日日算计,论打孤拐你是歙县的状元。笑笑回道:“伯爷真是个持家的好手哩,家里茶窠地,桑田,竹园,水田几百亩,村里汪姓人家年年出劳力给你割稻采茶,只得你一罐粗茶,还要自己带吃食上山下田。铜板锈在谷仓里都不拿一个出来付工,你大儿子在扬州商铺半条街,从来不给乡里铺一里路修一段河塝,现在又借故害我程爹爹下狱,使点银子做成冤案,要么秀莲从了你儿子,要么换我家后山,伯爷这么精明,真就不怕夜路走多了撞鬼?”

    汪有顺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直通通的就把话全部说开了,有些恼怒:“十五,我话已说尽,你要是钻牛角尖,怕你那老丈人堂上要受刑,定了罪还要去城东的登瀛山里石灰窑上服徭役,那什子烧心烧肺,两年下来就是个废人哩。”

    汪十五盯着这个打孤拐的本族长辈,站起身来:“伯爷,费心了。我今天来只告诉你一件事哩,明日我程爹爹肯定安然出狱,秀莲也只会嫁我,我那后山就是烧了扒了,你也莫想能种上一日。几笔帐我算与你听,第一,这么些年你使唤我老子娘还有其他汪家劳力的工钱,你一笔笔与我算仔细了,哪家哪户多少。第二,你诬我程爹爹盗窃,你与我备好银子,再杀猪买酒,准备上门赔理。第三,你纵人打我春生爹爹,医药费也与我备了银子,同样杀猪买酒,上门赔理。”

    “呵呵,你没睡醒哩。明日上了堂,见了真章,你就不会说妄语了”汪有顺捋了捋胡子。

    “哦,那我们就明日见真章,到时候伯爷千万不要告饶啊。”十五回道。

    换到许世荫这边,想到十五苦了一辈子,又没了老子娘,好不容易定了亲事,冒出来汪有顺这个老柴皮做怪,换做以前打仗时脾气,早就拿刀砍了汪有顺先。气的只顾鞭马,往汪有顺家方向冲去。刚到上村头,一个八子胡的中年人背了一个包袱慌张张的赶路,正是得了报信准备外出躲避的账房先生,原先见过一回,许世荫认的死。纵马上前,用扑刀刀背一下把这账房先生拍翻在路边田里,泥水弄了一身。这中年人还没反应过来,许世荫哪管今天身上穿的什么料子,赶下田来,将账房先生拉上来就用脚跺,嘴里骂道:“戳你的祖宗,人事不做,诬陷好人,欺到我许世荫兄弟头上了,今日好教你知道什么叫善恶有报。拿起马鞭抽的账房先生手护了头满地滚。”乡里人见了都围了过来,有几人想拦住,说:“怎么白日里打人哩?”许世荫正在气头上,将腰牌摘下一举,拿住朴刀道:“我是卫所旗官许世荫,来捉诬告小人,谁敢拦阻,莫怪我刀利。”凶状吓得边上人不再多言。用绳子捆了账房先生的手,牵在马后,连拖带拽的往城里回。回头路过柯家茶亭,叫了柯春生出来,柯春生前几日为拦住汪有顺捆拿程冬九送县衙,挨了顿打。这几日关了茶亭,在村里寻了几个要好的准备明日去县衙喊冤。

    柯春生满脸青紫的出来,看见许世荫身上带脸都是泥污,没认出来,却认出了鼻青脸肿的账房先生,只说道:“后生,你认识我么,捆着这忘八端去哪里?”许世荫下马一手拉紧捆人的绳子,跑到水缸边也不管是不是人饮的,一头扎下去洗了一把脸。不管一脸水珠:“柯爹爹,是我,还认得不?十五是我兄弟,秀莲老子下狱,我来捉这个小人明日上堂。”

    柯春生这才认出了正是十五给带路的那位旗官,拍了大腿叫到:“旗官大人,你真是十五的兄弟么?”许世荫正色道:“当然,军中兄弟,生死不改。”柯春生悄悄近前问道:“你便是十五那许姓交好的?”许答了:“柯爹爹聪明哩。”

    柯春生说已寻了几人明日去喊冤,许点了点头,说:“见你无大碍就好,十五急的不行,又脱不了身来看你。明日我们衙门外见。”说罢准备上马,柯春生让许稍等,去屋里灌了一竹筒米酒,包了一荷叶猪头肉给许世荫,让他路上吃。

    许世荫哈哈大笑,说:“十五身边都是些爽利人,这兄弟交的值。”翻身上马,牵着那个倒霉鬼上路。把刀架在马身。边喝酒边吃肉,几个路人看了指指点点,想问原由,许世荫也不答话只顾走。到了城外,宋祖望这个眼活的,看见许世荫捆了人来,赶紧上前:“许旗官好本事,又捉了一个贼寇来,当贺当贺。”

    许世荫踢了宋祖望一脚,给了宋一粒银子,笑骂道:“莫聒噪,去寻了十五来这,他不在兴客来就在得月楼。赶紧去,门楼下唤别人替你。误了事,我便在这城内大庭广众之下借你诬言我,打的教你老子娘都认不出来,快去。”

    宋祖望连忙跑着去寻十五来,许世荫把账房先生捆在城门外柳林里,把手上油往自己身上抹了抹,边喝酒边用手夹了剩下的猪头肉往嘴里塞,那账房先生哀求了一路,这会有气无力:“旗官大人,我错了,你要我怎么做都行,我要吃力死哩。把我一口酒喝,嘴干的厉害。”

    许世荫把剩下的猪头肉带荷叶全砸向账房先生,猪油肉皮糊了一脸。:“闭上鸟嘴,等我兄弟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