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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并不如烟(一)

    华英回想起某一年的圣诞节,她和哥哥还有梅姐一起出去庆祝,其实他们要出来很不容易,很容易被狗仔跟,或者被路人围观,好在他们并不算在意这些事情,华英那时候小,也不懂事,对于这件事需要克服的东西,她并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那时她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孩罢了。

    以至于后来她长大以后,常常会想,是不是因为那时她太任性了,所以命运才让她终于失去了哥哥和梅姐呢?这世界上真正对她很好很好的两个人,都不在她身边了,而她对此毫无办法。命运并不能靠财富来抵抗,也不顺遂人心,它只是自有它的安排。所以说啊,人在命运面前,其实是很渺小的,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用力地活,对吗?

    “帮我安排一下吧,要三个人的座,嗯,电影院和餐厅都是,对,我和阿梅还有一个小朋友。”哥哥长身玉立在窗边,正在打电话,为了满足小英的心愿,他正在安排今天晚上的活动。

    “我才不是小朋友呢。”小英撇撇嘴,有几分埋怨的意味,但实际上,哥哥和梅姐都知道,她是在撒娇。

    梅姐陪着小英坐在沙发上,她把一只腿弯着垫在屁股底下,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坐姿坐着,看着小英脸上的稚气,她不由得想起刚认识她时她的样子,那时候她很瘦小,看人的眼神总是怯生生地,后来梅姐了解了她家里的境况,也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样。什么事情,深究其背后,都一定有它的道理,没有什么是毫无原因的。

    看着小英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阿梅觉得特别欣慰,她觉得是自己还有Leslie改变了这个小女孩,如今在他们的面前,她总算可以放松下来了。那种松弛的感觉,也是小英同他们亲近的最好佐证。

    “小英今天晚上要出去玩儿了,开不开心呀?”阿梅抚摸了下她的小脸蛋儿,笑得有几分慈祥。

    “开心!但要是能去游乐园就更好啦!”小英明白自己不该提太多要求,现在能有两个人陪她一起过节,她就应该非常非常高兴了,这已经是意外的惊喜和收获了。因为遇见哥哥还有梅姐,她的人生才出现了不同的转机,她有种看到曙光的感觉。但是小孩子的心理就是这样,得不到满足的地方就想要拿出来说一句,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图。

    “明年圣诞节带你去吧,好不好?”阿梅温柔又耐心地哄着她,笑容灿烂又温暖。今年实在是不行了,计划赶不上变化。

    “好!”小英似乎也被梅姐温暖的笑容感染了,也不自觉地跟着弯起嘴角,笑容爬上了她的脸。她真的很喜欢同哥哥还有梅姐待在一起,因为她不必有丝毫的紧张,甚至还能撒撒娇、耍耍小脾气,这种感觉她在家里是从来都不会有的。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哥哥和梅姐却给了她许多温暖,纵使她的亲人,也并不像他们这般待她好。也正因为如此,起初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对他们多有冒犯,而不得不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她并不能够承担这样的后果。

    但是哥哥和梅姐,特别是梅姐,心很细,对她也总是十分恰到好处地和她相处,她能够感受到,梅姐是发自内心地很喜欢她,这种喜欢给了她很多很多力量,一个陌生人的喜欢和善意,让她觉得自己是被认可的和被爱的,她觉得自己其实还没有那么糟糕,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她的人生,其实都还没有那么差吧,至少她身边还是有两个爱她的人的。这两个人,就是哥哥和梅姐。大荧幕上和演唱会上闪耀的大明星,在私底下的生活里其实是特别特别平易近人的,在逐渐长大一点以后,小英觉得自己有幸能够看到他们私底下的样子,实在是太幸运了,又或者说,“幸运”二字都并不足以形容这件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所看到的和认识的哥哥和梅姐,是两个善良又温暖的人,他们并不浑身带刺和充满攻击性,从他们的眼神里她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心中是有胸怀的,也是爱着这个世界的。

    小英有一个想法,从未对他们两个说过,其实在她的心里,早就把哥哥当成了如父如兄般的大家长,也早就把梅姐当成了如母如姐般的存在,彼此心照不宣,她从来没有提起过,但她总觉得,他们两个是知道的。

    他们的身份并不对等,年龄是一方面,身份地位则是另一方面。哥哥比自己年长27岁,梅姐也比自己年长20岁,认识他们时,她不过是个小屁孩儿而已,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一切仅凭感受来判断的年纪,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们两个对于自己的爱,一直以来的爱的缺失,让她心灰意冷,她并没有想过她如此够运,会在遇见他们这件事上补足她在家庭中的缺失。原来那些你得不到的东西总会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你的生命里。

    哥哥,梅姐,我能够遇见你们真的是太好了。这是她无数次想对他们说的话,但到最后也只是到他们的墓地前才说了出来,为什么不能再陪我久一点呢?如果可以再久一点,你们就能够亲眼看到这个被你们呵护备至、疼爱着长大的歌迷小女孩,她过上了自己的人生,虽然不是说做到了满分答卷,但是她已经很努力了。她多希望他们能够看到这些啊。

    活在这人世上,最悲伤和难过的事情莫过于,我因为你们而成长为更好的自己,但更好的我你们却不能够看得到了。我当然想要变得优秀,我也明白,这是我的人生,我变得优秀不是为了谁,就算是为了你们也并不成立。

    小英一直都明白,对于哥哥和梅姐来说,对她好可能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或者说至少是没有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的,而对于她还说,特别是那时还年幼的她来说,这是改变她命运的一件事。她并不是在夸张,这些都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还记得她第一次遇见哥哥,是在1989年他的告别演唱会上,整个现场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但是只有6岁的她却是浑然不觉,她并不明白这些人的悲从何来,她也无心去探究。她的父母为了挣钱而给她报了名,让她作为小朋友嘉宾参与到这一场演唱会里,她根本就不情愿来,因为她为此而错过了这个时段电视上正在播出的动画片,那可是她最喜欢看的动画片。但她明白,她的父母从来都不会在意她的感受,她如何想根本就不重要。这种长时间以来的忽略,让她感到绝望。谁说小孩子就什么都不懂的?至少她可以自己去感受。她的家庭并不善待她,她的父母对她也并不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需要更多的思考和判断。

    当时的小英想法很简单,她只想尽快参加完这场不知所云的演唱会,然后回家,蒙头睡觉。反正只要帮那两个人赚到钱,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华英生得很标致,而正是因为她的美貌,她的父母才从中看到了商机,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儿,一对利欲熏心的父母,只是看一看这两个人物设定,似乎就不难想象未来小英的命运会是怎样。

    不过所有的忧愁、思虑都在她看见哥哥以后烟消云散了,这个叔叔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啊?这是她脑海里第一个飘过的念头。第二个念头则是,这个叔叔为什么一脸难过呢?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

    当哥哥经过他们这群小演员时,她冲他扬起了笑脸,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否因为想要获得这个漂亮叔叔的关注所以才这么做?明明前一秒她心里还不痛快,因为那样的父母,因为自己不得不出现在这个奇怪的演唱会现场,明明刚刚她还在为自己错过了今晚播出的动画片而难过和气恼啊,现下就麻利地被这个漂亮叔叔的美貌俘获了?人都是喜欢美的事物,她当然也不能免俗啦。

    她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哥哥的脸看,也太好看了叭!可是他眉头紧皱着,让她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冲动,她想要帮他抚平眉眼间的褶皱,这么美好的人到底因为什么在不高兴呢?她想不明白。

    能够在这里开演唱会的人,一定都不差钱儿,再加上这么好看的一副皮囊,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呢?以当时的她确实想不通。

    “你叫什么名字?”果不其然,她灿烂的笑容吸引了哥哥的目光,他今天心情十分复杂,即将告别歌坛了,他浮浮沉沉十数年的地方,今天就要说再见了,纵使他是Leslie,心底的不舍也无法欺瞒了自己。

    “我叫华梦瑛,叔叔您可以叫我小英。”小英并不怕生,她甚至有点想和这个漂亮叔叔多说上几句话。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在人群当中,我一眼就看见了你,从此我们的生命交会,不论是精彩还是落寞,重要的是,我们都曾陪伴彼此走过一段人生的路,所以,谢谢你出现。

    谢谢所有的不期而遇出现在我们生命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