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圣诞节
奇怪的是，小英看到梅姐，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她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特别特别想念她。
眼泪又不听话起来，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这样哭过，似乎这些年，日子过着过着就过得麻木了，小雪待她也极好，所以生活顺遂，几乎是没有什么烦恼的。
但是她心里明白，哥哥和梅姐的离世将会是她心里一辈子的伤痛，无法跨越更无法忘怀。
“梅姐，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给我托梦呢？”语气中有几分责怪的意思，小英心里别扭，这些年她当真一次都没有梦见过梅姐，哥哥倒是梦见过几回，可是梅姐总也不来。
“因为我知道你过得好啊，所以我就不用来啦。”也不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为了哄小英，但梅姐的眼神很真诚。
“那哥哥为什么来？”小英紧紧攥着梅姐的手，一刻不放。
“他呀，你还不知道吗，他对你就像是老父亲的心啊，他总是不放心你，所以……”梅姐低垂了眼眸，但是也确实不必再说下去了，因为小英已经听懂了。
小英默默垂泪，她望着梅姐，眼神里有许多许多舍不得，但是梅姐这次突然出现，她心里总有很多不安的感觉。
“梅姐，你今天为什么来？”小英很怕是自己心里的那种猜想，她问完了这个话题就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梅姐的回答。
“我们要走啦。”梅姐像从前一样抚摸小英的脸颊，笑容一样温柔。
“那哥哥为什么不来？”小英觉得自己现在说话颠三倒四的，脑子里也全是糨糊，她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也不知道希望得到怎样的答案。
但这个问题梅姐并没有回答。
“小英。”梅姐握住小英的手，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过了好半天她才说，“你只要记得，我和哥哥，我们都很惦记你，我们也都希望你过得好，只有你过得好，我们才能安心。”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机会报答你们的恩情，你们就走了，我不甘心……”如今她终于长了本事，也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也有能力对一个人好，可是她最想对他们好的人，却已经不在了。她只觉得自己无法跨过这道心防，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想得通，或者是平静相待。
“人的命都有定数，我和他，我们有我们的一辈子，而我们已经按自己的想法过完了这一辈子，所以啊，你不必为我们感到惋惜。我们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现在不是正在为我们做事情吗？为什么说没有做呢？”看来人世间的事梅姐都知道，尤其是小英的事。
小英露出欣喜的神情，似乎是没想到，声音也因为激动而颤抖：“梅姐，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这个，我更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你现在很棒，过得也很幸福。”梅姐心中当然也有不舍，但是她一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两个人无论再怎样亲切，也始终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就像两条河流，有交汇的时候，就会有分开奔涌向前的时候。她的人生已经走完了，而小英的人生还没有，所以她不希望自己或者是哥哥，成为她人生的负累或者牵绊。
“其实，你只要偶尔想起我们，就很好啦。”梅姐的声音开始哽咽。
“那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呢？教教我。”小英习惯性地想听梅姐的意见，就和从前一样。
“傻丫头，当然是过好自己的生活啦，和小雪好好生活，照顾好你们的小家，还有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呢，你现在拥有的，我以前真是做梦都想拥有呢。”梅姐觉得自己总算做了正确的决定，帮助当年那个怯生生、缺少勇气的女孩争取到了属于她的幸福，事业可以再打拼，但是真正的爱人和爱情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的人生已经教会了她这个道理啊。
“然后呢？”小英觉得自己视线模糊了，心中五味杂陈，今天突然见到梅姐她始料未及，似乎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摆，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小英，你知道吗，我和哥哥，我们都没有小孩，所以能够遇见你我们其实很高兴的，你一直都很懂事，小心翼翼不给我们添麻烦，你一直都做得很好，虽然我不喜欢你这样谨小慎微，不过我想小雪最终会治愈你，又或者你自己强大起来，能够治愈自己。”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梅姐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直到听不清也看不清了。
“希望你能带着我们的份，继续好好地活下去。”这似乎就是梅姐留给她最后的话了。
“老婆，醒醒。”小英好像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似的，也许因为梦太长，她便也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小雪。
“你回来了。”小英撑起身子，她看到自己还在客厅里面，再望一眼墙上的钟，马上十二点了。
小雪坐下来，用手扯领带，今晚一整晚的应酬，他简直觉得这个领带要让他窒息了，刚刚在宴会上根本就顾不上，现在回到家他只想扯掉这个该死的领带。
小英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于是伸手拍掉了他的手，嘴里说着“我来”就去帮他解开领带。
“老公。”小英声音忽然低下去。
“嗯？”今天酒喝的不少，他觉得有点儿晕晕乎乎的，小英的脸也是好几张，声音也像分了左右声道一样。但他还是应了一声，这似乎已经成为多年来的习惯了。
“你辛苦了。”说完，她在小雪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用胳膊环住他。
“你怎么了，老婆？”小雪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这不太像她的性格，撒娇或者说这样的话，都不像。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小英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刚才那个梦太过真实了，以至于她都不能分得清楚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了。
“你不对劲，有什么事瞒着我？”小雪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砰”跳得特别快，有预感告诉他小英一定有什么事。
小英摇摇头，她要如何和他说呢，说梅姐刚刚来过？他一定觉得她疯了。
小雪忽然余光瞥见圣诞树已经装饰好了，他问小英道：“这圣诞树，你弄的？”
听到小雪的问话，小英“腾”地一下坐直身体，圣诞树？！
果然，映入眼帘的那棵圣诞树已经被装饰好了，闪闪发光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是梅姐。”小英喃喃自语，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小雪听见了。
小雪板正她的肩膀，语气急促：“你说什么？是谁？”
“如果我说，刚刚我见到梅姐了，你信吗？”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还是告诉了小雪，她想他们已经认识那么多年，结婚也好久了，也许他会信自己呢？
“梅姐？”疑惑的神情浮上小雪的脸。
“嗯，她刚刚来看我了。”小英直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湿的。原来刚刚那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但是她却并不觉得可怖，她觉得梅姐终于来看她了，很高兴。
她整个人蜷着依偎在小雪怀里，好像有点儿打起瞌睡来，迷迷糊糊间，她听见自己说：“从前梅姐最喜欢的就是圣诞节，我们总会做一大桌子好吃的。”
然后她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睁开眼睛，仰着脖子看着小雪。
“怎么了？”小雪站起身，抱着小英准备进屋去睡，总在沙发上睡可不行。
“马上到梅姐祭日了，我们回去看看她吧，回香港。”小雪的臂膀特别有力，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她就觉得特别安心。她又把头往他怀里靠了靠，像是在汲取温暖。
“好，听你的。”小雪知道她心里思念梅姐，至于刚刚她说的话，他并不在意真假，他只希望她能开心快乐，这就够了。
这一次回香港，小英的心情已经不同于往日，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相爱的老公，也有了孩子，还有自己的事业，也在为哥哥和梅姐做一些事情，她觉得这一生也不算枉过了。
小雪走过来揽住小英的肩膀，心中感慨万分，面对着哥哥和梅姐的墓，他想说一些保证的话，可是又觉得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所以便又沉默了。
“我们以后会更好地生活的，哥哥，梅姐，你们放心好了。”最后还是小英说的，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痛会慢慢变少，但是过去的时光她却忘不掉。她永远不会忘记是哥哥和梅姐教她做人的道理，给了她黑暗的人生一束光，她由衷地感谢他们。
以后，我会带着你们的份继续好好地活下去，不会轻易退缩，也会守住我的理想。
不远处，飞机的弧线划过，坐在飞机上的小英再看香港的土地，心情已经不一样了，因为她知道她还会回来，这里有她放不下的人，有她的牵绊。
“小雪，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她把视线从窗户收回来，将自己的手塞进小雪的手心，小雪很自然地就和她十指相扣，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一下。
“是的，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全文完）
眼泪又不听话起来，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这样哭过，似乎这些年，日子过着过着就过得麻木了，小雪待她也极好，所以生活顺遂，几乎是没有什么烦恼的。
但是她心里明白，哥哥和梅姐的离世将会是她心里一辈子的伤痛，无法跨越更无法忘怀。
“梅姐，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给我托梦呢？”语气中有几分责怪的意思，小英心里别扭，这些年她当真一次都没有梦见过梅姐，哥哥倒是梦见过几回，可是梅姐总也不来。
“因为我知道你过得好啊，所以我就不用来啦。”也不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为了哄小英，但梅姐的眼神很真诚。
“那哥哥为什么来？”小英紧紧攥着梅姐的手，一刻不放。
“他呀，你还不知道吗，他对你就像是老父亲的心啊，他总是不放心你，所以……”梅姐低垂了眼眸，但是也确实不必再说下去了，因为小英已经听懂了。
小英默默垂泪，她望着梅姐，眼神里有许多许多舍不得，但是梅姐这次突然出现，她心里总有很多不安的感觉。
“梅姐，你今天为什么来？”小英很怕是自己心里的那种猜想，她问完了这个话题就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梅姐的回答。
“我们要走啦。”梅姐像从前一样抚摸小英的脸颊，笑容一样温柔。
“那哥哥为什么不来？”小英觉得自己现在说话颠三倒四的，脑子里也全是糨糊，她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也不知道希望得到怎样的答案。
但这个问题梅姐并没有回答。
“小英。”梅姐握住小英的手，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过了好半天她才说，“你只要记得，我和哥哥，我们都很惦记你，我们也都希望你过得好，只有你过得好，我们才能安心。”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机会报答你们的恩情，你们就走了，我不甘心……”如今她终于长了本事，也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也有能力对一个人好，可是她最想对他们好的人，却已经不在了。她只觉得自己无法跨过这道心防，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想得通，或者是平静相待。
“人的命都有定数，我和他，我们有我们的一辈子，而我们已经按自己的想法过完了这一辈子，所以啊，你不必为我们感到惋惜。我们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现在不是正在为我们做事情吗？为什么说没有做呢？”看来人世间的事梅姐都知道，尤其是小英的事。
小英露出欣喜的神情，似乎是没想到，声音也因为激动而颤抖：“梅姐，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这个，我更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你现在很棒，过得也很幸福。”梅姐心中当然也有不舍，但是她一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两个人无论再怎样亲切，也始终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就像两条河流，有交汇的时候，就会有分开奔涌向前的时候。她的人生已经走完了，而小英的人生还没有，所以她不希望自己或者是哥哥，成为她人生的负累或者牵绊。
“其实，你只要偶尔想起我们，就很好啦。”梅姐的声音开始哽咽。
“那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呢？教教我。”小英习惯性地想听梅姐的意见，就和从前一样。
“傻丫头，当然是过好自己的生活啦，和小雪好好生活，照顾好你们的小家，还有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呢，你现在拥有的，我以前真是做梦都想拥有呢。”梅姐觉得自己总算做了正确的决定，帮助当年那个怯生生、缺少勇气的女孩争取到了属于她的幸福，事业可以再打拼，但是真正的爱人和爱情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的人生已经教会了她这个道理啊。
“然后呢？”小英觉得自己视线模糊了，心中五味杂陈，今天突然见到梅姐她始料未及，似乎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摆，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小英，你知道吗，我和哥哥，我们都没有小孩，所以能够遇见你我们其实很高兴的，你一直都很懂事，小心翼翼不给我们添麻烦，你一直都做得很好，虽然我不喜欢你这样谨小慎微，不过我想小雪最终会治愈你，又或者你自己强大起来，能够治愈自己。”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梅姐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直到听不清也看不清了。
“希望你能带着我们的份，继续好好地活下去。”这似乎就是梅姐留给她最后的话了。
“老婆，醒醒。”小英好像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似的，也许因为梦太长，她便也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小雪。
“你回来了。”小英撑起身子，她看到自己还在客厅里面，再望一眼墙上的钟，马上十二点了。
小雪坐下来，用手扯领带，今晚一整晚的应酬，他简直觉得这个领带要让他窒息了，刚刚在宴会上根本就顾不上，现在回到家他只想扯掉这个该死的领带。
小英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于是伸手拍掉了他的手，嘴里说着“我来”就去帮他解开领带。
“老公。”小英声音忽然低下去。
“嗯？”今天酒喝的不少，他觉得有点儿晕晕乎乎的，小英的脸也是好几张，声音也像分了左右声道一样。但他还是应了一声，这似乎已经成为多年来的习惯了。
“你辛苦了。”说完，她在小雪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用胳膊环住他。
“你怎么了，老婆？”小雪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这不太像她的性格，撒娇或者说这样的话，都不像。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小英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刚才那个梦太过真实了，以至于她都不能分得清楚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了。
“你不对劲，有什么事瞒着我？”小雪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砰”跳得特别快，有预感告诉他小英一定有什么事。
小英摇摇头，她要如何和他说呢，说梅姐刚刚来过？他一定觉得她疯了。
小雪忽然余光瞥见圣诞树已经装饰好了，他问小英道：“这圣诞树，你弄的？”
听到小雪的问话，小英“腾”地一下坐直身体，圣诞树？！
果然，映入眼帘的那棵圣诞树已经被装饰好了，闪闪发光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是梅姐。”小英喃喃自语，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小雪听见了。
小雪板正她的肩膀，语气急促：“你说什么？是谁？”
“如果我说，刚刚我见到梅姐了，你信吗？”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还是告诉了小雪，她想他们已经认识那么多年，结婚也好久了，也许他会信自己呢？
“梅姐？”疑惑的神情浮上小雪的脸。
“嗯，她刚刚来看我了。”小英直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湿的。原来刚刚那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但是她却并不觉得可怖，她觉得梅姐终于来看她了，很高兴。
她整个人蜷着依偎在小雪怀里，好像有点儿打起瞌睡来，迷迷糊糊间，她听见自己说：“从前梅姐最喜欢的就是圣诞节，我们总会做一大桌子好吃的。”
然后她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睁开眼睛，仰着脖子看着小雪。
“怎么了？”小雪站起身，抱着小英准备进屋去睡，总在沙发上睡可不行。
“马上到梅姐祭日了，我们回去看看她吧，回香港。”小雪的臂膀特别有力，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她就觉得特别安心。她又把头往他怀里靠了靠，像是在汲取温暖。
“好，听你的。”小雪知道她心里思念梅姐，至于刚刚她说的话，他并不在意真假，他只希望她能开心快乐，这就够了。
这一次回香港，小英的心情已经不同于往日，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相爱的老公，也有了孩子，还有自己的事业，也在为哥哥和梅姐做一些事情，她觉得这一生也不算枉过了。
小雪走过来揽住小英的肩膀，心中感慨万分，面对着哥哥和梅姐的墓，他想说一些保证的话，可是又觉得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所以便又沉默了。
“我们以后会更好地生活的，哥哥，梅姐，你们放心好了。”最后还是小英说的，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痛会慢慢变少，但是过去的时光她却忘不掉。她永远不会忘记是哥哥和梅姐教她做人的道理，给了她黑暗的人生一束光，她由衷地感谢他们。
以后，我会带着你们的份继续好好地活下去，不会轻易退缩，也会守住我的理想。
不远处，飞机的弧线划过，坐在飞机上的小英再看香港的土地，心情已经不一样了，因为她知道她还会回来，这里有她放不下的人，有她的牵绊。
“小雪，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她把视线从窗户收回来，将自己的手塞进小雪的手心，小雪很自然地就和她十指相扣，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一下。
“是的，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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