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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涟漪

    无名殿中,白发青年散发而立,垂眉敛目,一派肃然。

    他静静盯着水镜,毫无预兆的,死寂的镜面忽然荡漾起一阵浮躁的涟漪,波动虽然不比上一次直接飞溅开满地血红液体一样诡异悚然,却也同样是极为棘手的情景。

    这里面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青冥搞不明白。

    他开始仔细回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情况,无论也想不透到底里面有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因为事关重大,青冥又是一贯谨慎小心的性子,所以他每走一步棋都是谨小慎微生怕出了差错,就连杀人取魂祭天这种在绝大多数修者眼中不足为奇的“小事”,他都要再三思考,选择最妥帖的处理方式。

    杀人为凡人,凡人为蝼蚁,这个概念在修者眼中,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个概念,青冥多少也抱持这样的态度,可他与此同时却十分信赖敬畏天道的存在,天道庇护弱者,那么他也不会太过冒犯;尽量大多数事情都按着凡间的规矩来,这也是李恪嚷嚷了那么久他为什么还是要和小皇帝联手搞出那么多的事情的原因——不过就是为了让夜遥夕“名正言顺”的去死而已。

    当然,这里面多少也有些轻视的因素在。

    不过区区凡间俗人罢了,掌中之物任他随意拿捏,他事事都已经准备妥帖,这里面有什么好担心的?

    为了以防万一,青冥甚至提前做好准备,亲自游说各个宗门世家,让他们在这数十年间习惯来到凡间选取有修道天赋的孩子,气运强盛的,资格出众的,命格特殊的,从世家弟子道平民百姓,乃至于市井乞丐都不曾放过。

    这些孩子若是能全部带走则最好,不愿离开人间的也全部记录在册,捏在了青冥的手中。

    他自认摈除身边所有可能出现的危险……而玄真界那一边,不可能与他作对。

    青冥盯着面前泛起涟漪的水镜,长眉紧蹙。他沉思片刻,微微抬高了几分声音。

    “来人。”

    有人快步走进,拱手行礼,细声问道:“国师有何吩咐?”

    “今年整理的万家册,可还记得有多少是上了玄真界,又有多少是留下的孩子。”

    “回国师的话,今年人数不多,上玄真界的不过三百七十二人,留下二十三人,都是殷实人家不愁吃穿,孩子年纪小不愿离开父母,那些仙人也都没有强求。”

    这不奇怪,玄真界那里真正培养的对象都是天材地宝养大的天之骄子,素来瞧不起凡间出身的弟子。就算这些小孩儿上去了也不过是外门弟子,若是皮相漂亮的更是说不准是个什么下场,只是凡间人不懂这其中区别,有的父母不会管未来如何,只要能往上爬,什么代价也愿意交出去——哪怕付出代价的很可能不是他们,而是他们对自己人生未来变化一无所知的亲生孩子。

    就算万里挑一能挑出来那么一个资质绝佳的好孩子,拼尽一生能挣到的也不过是个宗门长老的位置,逆天改命的故事从来都只是故事,比起早已定型的凡俗庸骨,自然是自幼灵气淬炼的体质更加易得偏爱,可这些孩子也有别的用处,至于是什么用处……其中细节便不是任谁都能随便了解的了。

    换句话说,这些孩子上了玄真界也好、不上玄真界也好,下半生基本上便和傀儡无异——而这些,自然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肮脏隐秘。

    离开的小孩子姑且不需要担心,便是剩下的这一批较为容易出麻烦,绝大多数都是庸庸碌碌过完凡人的一生,基本上二三十后便不会继续记录。

    玄真界的上仙在商国挑选人才的事情从来都不是秘密,几十年间陆陆续续也有不少别国国民偷偷跑来碰碰运气,玄真界挑选的范围虽然越来越广越来越不限年龄,可曾经登记入册的人不会再考虑第二次,所以不需要考虑会不会有人原来没有离开,突然又在某一年决定前往玄真界的情况。

    人力有时穷,好在青冥只需要考虑商国范围之内的情况就可以,倒还不需要太过浪费心力在这一方面。

    可想到这里,青冥又有些头疼——若不是已经离开的孩子,那么留下的这批不过凡人命数,又能掀出什么水花是连他都无法控制的?

    他回想起之前水镜碎裂时翻滚流淌的诡异血水,下意识觉得这是连玄真界那群老怪物也无法解决的麻烦,能让这种级别的麻烦出山,这么长时间里怎么可能一点动静和预兆也没有?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青冥蹙眉,便又问:“之前留下的孩子,可也都继续跟踪记录行踪?”

    那少年回答道:“回国师的话,三年前定下的规矩,留下的人,超过二十岁便不会继续记录在册了。”

    青冥又道:“……知不知道李恪去了哪里。”

    少年闻言有些迟疑,却也没停顿太久:“李大人上次离开这儿后,应当是去了将军府。”

    这说得通,又说不通。

    说得通的是当日一番谈话后直冲将军府的确是李恪的性子,若要趁机对夜遥夕动手动脚也是那个蠢货能干出来的事情;说不通的是水镜的异变,以李恪的本事,任他卖了命也没可能让水镜荡起涟漪。

    他像是隐隐摸到了事情的源头所在,却又摸不清楚其中的关键之处。

    青冥闭上眼,声音也跟着显出了几分疲惫之意:“知道了,你下去吧。”

    少年应了一声,垂首倒退着离开,轻手轻脚的关好了门,室内便又只留下了青冥一人。

    白发的道人长叹一口气,极少见的揉了揉有些麻木发涨的额头。

    ……也许他应当亲自去一趟将军府,看看到底有什么问题?

    青冥在屋内徘徊踱步反复数遍,每每想到要出门走上市井街头,看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样子他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

    可事情又不能不解决——!

    虽然这一点小问题可能换做任何一个人来都会不屑一顾的直接忽略,可青冥总觉得这一次的涟漪和上次的血水说不定是同源导致的,如今所有的关键矛盾都直指将军府,若是异变的源头的确在那里,那么顺藤摸瓜找到根本所在估计也就不远了。

    青冥的脚步已经走到了门后,蓦地又停住。

    ……他还是先问问李恪有没有什么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