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章 萧家有女初长成
“圭千里!你给我撑住!老娘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你说过要被我欺负一辈子的!一辈子这么长,还没过一半呢……”
房间里王庭凤颤抖着手边给圭千里擦血涂药边抹眼泪,却不知自己也早已身受重伤,血染衾衫。
圭千里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王庭凤见他们进来,怕他们吵着圭千里,大发雷霆,将他们都轰了出去。
“不好了!”
王霁光气喘吁吁跑回来,道:“葛大夫,洪大夫和齐大夫都被灭门了!”
“什么?”
紫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不说他们是境中最好的大夫这一点,光葛天舒被灭门这一条就不合理。
他要死了,将来谁为她碎骨重塑?谁拯救苍生?谁成为药王?还是说这老头趁境中大乱,逃跑了?为什么?寻找续命金丹药引……
一大堆的疑问在她脑海中飘过,多想此刻飞奔到葛家医馆一探究竟,说不定还能趁机跟踪他查看血吸虫的来源。
可现在这情况,明显不允许她这样做。首先,她受伤了。其次,她父母手上了。最后,她没有混沌之力,使不出寻踪探迹。山路茫茫,让她往哪找去?
“境中除了他们还有多少人出事?”璟荠见她愣在原地,便走了上去问道。
“还不知道,回来的时候,南街的几户器械户,都被灭了门。”王霁光道。
璟荠拧紧眉头,不再言语。
“史大夫呢?”
朗风劈头盖脸问了一句。
“他平时只给畜生看病,你敢让他看姑父姑母的伤?”王霁光道。
“把他带来,死马也要当成活马医!”
司马氏拄着拐杖站在廊檐下道。
王霁光愣了下,道:“也成!”说完典着胖乎乎的身子跑下山。
很快,他便扯着个瘦得跟纸片人似的灰发老头跑了上来。
史客郎喘着气,道:“哎哟喂,我的天!累死老夫啦!老夫这把老骨头都要跑散咯!今儿老夫没死在劫匪手中,倒是死在你这胖子手里哩。”
“你就别怨了!按你那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你以为找你干啥?救命呢!”王霁光叨念直将他往房间里头拉。
“等等等!”史客郎挣扎道:“老夫这辈子就没给人瞧过病,你确定让老夫救人?”
“我管你给没给人瞧过病!反正这趟诊,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阿嬷发话,你就把姑父姑母当作是头牛,是只狗来治呗!”王霁光道。
“你找死是不是!”屋内传来王庭凤的暴吼。
“姑母,我错了,您就让大夫进去给姑父看一下呗!”王霁光被吼得一个激灵,忙不迭道歉道。
“死进来!”
王霁光拉着史客郎走了进去。
紫璟等人也想进,可害怕惹怒王庭凤,只能躲在窗外偷看。
只见史客郎一看到圭千里的伤势便激动道:“哎哟喂!伤势太严重,胸骨全碎了!要是换着是头牛或是只羊,这样的伤,老夫早把它给结果了,免得受罪!”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头牛或是只羊,我也用不着拉你来,我早解决了!”王霁光道。
“说什么风凉话!”王庭凤咬牙切齿道:“现在躺在你面前的是个人,老娘我就要他活着!就算以后生活不能自理,老娘也要他活着!你要是救不了他,老娘就杀了你!”
史客郎闻言,被吓了一跳,颤抖着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道:“老夫尽力,尽力就是!”说着便上前给圭千里把脉,道:“老夫能力有限,只能最大限度减轻先生的痛苦。具体开膛接骨这种手术,老夫是真的做不到,也没有这种条件做。就算王娘子您杀了我也没用,强行开膛,只会让先生走得更快!”
“开膛?”
王庭凤怔愣。
“三先生的伤,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胸骨碎了。胸骨紧贴着肺腑。胸骨一碎,最先遭殃的也是肺部。此时的先生,肯定痛苦非常。若想将胸骨肺腑修理好,非做开膛手术不可。可这手术难度极大,整个清幽境,除葛天舒老家伙,没人敢做这手术。对了!你们为什么不请他来,倒是把我这外行的拉来了!”史客郎好奇道。
“你以为我想啊!他死了,我上哪儿拉?”王霁光反问。
“啊!”史客郎大吃一惊,道:“莫不是洪楼和齐福他们也……”
“别废话!”王霁光不耐烦道:“反正你是我们迫不得已的选择,赶快救人!”
“好好好……”史客郎脸色比一开始凝重多了,话也不多问了,从医箱拿出几块竹板,嘀咕道:“那真是太可惜了!葛天舒那家伙,前几天还跟我吹他找到了个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方子,要我给些死了的动物让他做实验。要是他还在,这方子没准能帮的上忙。你们也别站着,帮我把先生轻点儿抬起来,最好不要让他的胸腹部有太多变动。”
“圭朗风!”王庭凤喊。
“来了!”圭朗风应声进去。
四人合力固定完毕,史客郎又给圭千里开了去腐生骨的药,叮嘱道:“老夫这治法,不过是杯水车薪。三先生伤了肺腑,实在没法,王娘子还是跟老祖宗说说,到境外找大夫吧!”
“知道了。”王庭凤道:“你们先出去,让我静静。”
三人出了房间,紫璟将他们拉到一边,问:“除了出境找大夫,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史客郎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道:“有啊,在境内找到会开膛接骨的人,或者老天爷垂怜,让华佗降临清幽境。”
“废话。”
璟荠白了他一眼。
“那是真的没办法了……”紫璟喃喃自语道,问:“阿爸最多能撑多久?”
“或许两天的事,或许也就一会儿的事。”
紫璟鼻子一酸,红着眼的道:“那阿妈怎么办?”
“生死有命,老夫已经尽力。你们,节哀吧!”史客郎摇头叹息着走出院子。
“阿哥,你也希望阿爸阿妈好好的,对不对……”紫璟抬头望向圭朗风。
圭朗风最是看不得她掉眼泪,她一哭,就六神无主,道:“不会的,阿爸一定会好起来!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那天夜里,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出境找一个可以开膛接骨的大夫。
这是件极危险的事,她怕家人知道会阻止,并没知会他们。
出清幽境于紫璟而言,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早年东归先生曾带着她和璟荠踏遍境中所有通向外面的道路,再加上她自懂事起就是山上山下地窜,想不熟悉都难。
离了清幽境,她便沿着小道一路向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又累又冷的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路中央。
朦胧中,她仿佛听到辘辘的车轮声从不远处驶来,在她身旁停下,有人嘀咕着将她从路中央抱起,之后她便不省人事了。
她是被一阵吵杂声惊醒的。
“沈叔叔,听说你把南康王妃给带回来了,让我就进去看看看,就一眼,好不好嘛!”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门外传进。
“不成!”
被唤做沈叔叔的男人断然回绝了
紫璟猛然睁开双眼,望向四周陌生的一切。
此刻她正躺在一张散发着幽幽兰香的软床上,床顶是紫白相交的帘幔。
床旁是张黄梨木雕刻成的琉璃妆台,一面半人高的雕花铜镜刚好映照到她惊慌失措的面容。
镜下摆满各色妆奁细软脂粉盒子。
一张四合的梨木四君子画屏,将里外两间分隔开来。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发现身上衣服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干净的素衣,一旁还贴心地给她预备了身丁香留仙裙和紫缎披风。
她要是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造反派首府南康王府。而昨晚救她的正是萧棋帐下的参军之一,萧情挚交好友,沈陌。
曾经的圭璟若,因为不知道这事,就以为这家是坏人,没告诉他们就逃跑了。
一个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街市上找大夫,却撞见了拿着画像寻找她的地痞流氓,差点没被绑了。幸好萧情及时赶来将她救下,才躲过一劫。
如今她有了萧情的记忆,对这些并不陌生,也没有必要害怕。
而这南康王府上有着这世上除葛天舒外,最好的外科大夫,只要说服他入境救人,能节省不少的时间,没必要舍近求远。
她连忙穿上衣服,打开房门,朝门外站着的两人跑去,道:“快,把你们的张大夫找来,等着救命呢!”
沈陌疑惑:“救谁?”
萧茯苓:“你就是棋哥哥未过门的王妃?”
紫璟愣了愣。
萧茯苓是萧情和息氏的小女儿,十二岁,模样标志,性格活泼,一生痴恋萧棋,死活要嫁给他。萧情不同意,篡位后就将她嫁给了沈陌的长子沈律。
萧茯苓跟沈律做了一个月的假夫妻后,坊间便流传出了她与萧棋暗通曲款的谣言。
经过一番调查,萧情发现那谣言的源头,竟是自家宝贝女儿。
问她为什么散播这些来毁坏自己的名声,她便直言自己怀上了萧棋的孩子,不可能再跟沈律过下去。
萧情一生风光,从未丢过这么大的脸,更何况那时他已经是堂堂一国之君。
气了足足三天三夜的他,最后不得不同意沈陌的请求,批准他们和离,将女儿接回宫中。
那段时间萧情脑袋都快炸了,看到人就想发火,也正是这节骨眼上圭璟若找到了他。本想从她身上寻找安慰的他,听到的却是她央求他救她跟元彦和的孩子的话,怒火中烧的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也是导致璟若到死都没原谅他的直接原因。
不过说句实在话,萧茯苓的结局也好不了哪里去。
在流言蜚语中守了一辈子活寡,熬到三十岁,在疯疯癫癫中一把火结束了凄惨的一生。
若不是萧情,紫璟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认识这位苦命的公主。
如今她问她谁不是萧棋未过门的王妃,这让她有点难回答。
毕竟萧情修书提亲这事是有的,而且萧棋本人似乎对这门亲事也没多大反对。现在估计全天下都是萧梃寻找她的画像,萧茯苓知道她也不奇怪。
见她愣在那里没有回答,萧茯苓便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道:“问你话呢!是傻了么?”
“休得无礼!”沈陌忙将她拉到一边,道:“大人马上就来。姑娘先在此休息一会。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在下说,若不方便,等大人来再说也成。”
“你们大人没事吧?”紫璟道。
记忆中此时的萧情正在不远处的小庄园中养伤。
那天她对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很受打击。不过他接到沈陌的信后,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时辰,也差不多到了。
果然,她思绪刚落,院门外便传来小厮的声音,道:“大人请!”
一抹银白色身影在院外转了进来,正是萧情。
“爹爹!”萧茯苓见了,兴高采烈地跑了上去,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道:“你脸怎么这么白?”
这孩子这段时间一直由沈陌带着,不知道他的状况很正常。
“你怎么也在这?夫子今天没有上课?”萧情皱紧眉头道。
“哪里是没上课?分明是逃课!”沈陌走了过去,搀扶着他道:“你的伤怎样了?我也只是派人去通知你一下,又没让你亲自过来。你倒好,巴巴地颠簸过来。按照你这么个养法,这伤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好了!”言毕,将他搀扶到院中回廊上坐下。
“胡说!”
萧茯苓喝止道:“爹爹的伤肯定会好的!”
说着便拉着萧情的手,问:“爹爹,你都伤哪了?我给你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小时候苓儿受伤,娘亲也是这样子吹吹苓儿的伤口,然后就不疼了。”
沈陌扑哧一下笑道:“人小鬼大!”
紫璟在一旁看着有些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出境的目的。一直到萧情望向她,问她怎会突然出来,才回过神来将父亲的事告诉他。
萧情闻言,大感吃惊,也不敢耽搁,忙让沈陌将王府最厉害的手术大夫叫来,跟他说明情况,带着他一起进了清幽境。
房间里王庭凤颤抖着手边给圭千里擦血涂药边抹眼泪,却不知自己也早已身受重伤,血染衾衫。
圭千里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王庭凤见他们进来,怕他们吵着圭千里,大发雷霆,将他们都轰了出去。
“不好了!”
王霁光气喘吁吁跑回来,道:“葛大夫,洪大夫和齐大夫都被灭门了!”
“什么?”
紫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不说他们是境中最好的大夫这一点,光葛天舒被灭门这一条就不合理。
他要死了,将来谁为她碎骨重塑?谁拯救苍生?谁成为药王?还是说这老头趁境中大乱,逃跑了?为什么?寻找续命金丹药引……
一大堆的疑问在她脑海中飘过,多想此刻飞奔到葛家医馆一探究竟,说不定还能趁机跟踪他查看血吸虫的来源。
可现在这情况,明显不允许她这样做。首先,她受伤了。其次,她父母手上了。最后,她没有混沌之力,使不出寻踪探迹。山路茫茫,让她往哪找去?
“境中除了他们还有多少人出事?”璟荠见她愣在原地,便走了上去问道。
“还不知道,回来的时候,南街的几户器械户,都被灭了门。”王霁光道。
璟荠拧紧眉头,不再言语。
“史大夫呢?”
朗风劈头盖脸问了一句。
“他平时只给畜生看病,你敢让他看姑父姑母的伤?”王霁光道。
“把他带来,死马也要当成活马医!”
司马氏拄着拐杖站在廊檐下道。
王霁光愣了下,道:“也成!”说完典着胖乎乎的身子跑下山。
很快,他便扯着个瘦得跟纸片人似的灰发老头跑了上来。
史客郎喘着气,道:“哎哟喂,我的天!累死老夫啦!老夫这把老骨头都要跑散咯!今儿老夫没死在劫匪手中,倒是死在你这胖子手里哩。”
“你就别怨了!按你那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你以为找你干啥?救命呢!”王霁光叨念直将他往房间里头拉。
“等等等!”史客郎挣扎道:“老夫这辈子就没给人瞧过病,你确定让老夫救人?”
“我管你给没给人瞧过病!反正这趟诊,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阿嬷发话,你就把姑父姑母当作是头牛,是只狗来治呗!”王霁光道。
“你找死是不是!”屋内传来王庭凤的暴吼。
“姑母,我错了,您就让大夫进去给姑父看一下呗!”王霁光被吼得一个激灵,忙不迭道歉道。
“死进来!”
王霁光拉着史客郎走了进去。
紫璟等人也想进,可害怕惹怒王庭凤,只能躲在窗外偷看。
只见史客郎一看到圭千里的伤势便激动道:“哎哟喂!伤势太严重,胸骨全碎了!要是换着是头牛或是只羊,这样的伤,老夫早把它给结果了,免得受罪!”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头牛或是只羊,我也用不着拉你来,我早解决了!”王霁光道。
“说什么风凉话!”王庭凤咬牙切齿道:“现在躺在你面前的是个人,老娘我就要他活着!就算以后生活不能自理,老娘也要他活着!你要是救不了他,老娘就杀了你!”
史客郎闻言,被吓了一跳,颤抖着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道:“老夫尽力,尽力就是!”说着便上前给圭千里把脉,道:“老夫能力有限,只能最大限度减轻先生的痛苦。具体开膛接骨这种手术,老夫是真的做不到,也没有这种条件做。就算王娘子您杀了我也没用,强行开膛,只会让先生走得更快!”
“开膛?”
王庭凤怔愣。
“三先生的伤,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胸骨碎了。胸骨紧贴着肺腑。胸骨一碎,最先遭殃的也是肺部。此时的先生,肯定痛苦非常。若想将胸骨肺腑修理好,非做开膛手术不可。可这手术难度极大,整个清幽境,除葛天舒老家伙,没人敢做这手术。对了!你们为什么不请他来,倒是把我这外行的拉来了!”史客郎好奇道。
“你以为我想啊!他死了,我上哪儿拉?”王霁光反问。
“啊!”史客郎大吃一惊,道:“莫不是洪楼和齐福他们也……”
“别废话!”王霁光不耐烦道:“反正你是我们迫不得已的选择,赶快救人!”
“好好好……”史客郎脸色比一开始凝重多了,话也不多问了,从医箱拿出几块竹板,嘀咕道:“那真是太可惜了!葛天舒那家伙,前几天还跟我吹他找到了个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方子,要我给些死了的动物让他做实验。要是他还在,这方子没准能帮的上忙。你们也别站着,帮我把先生轻点儿抬起来,最好不要让他的胸腹部有太多变动。”
“圭朗风!”王庭凤喊。
“来了!”圭朗风应声进去。
四人合力固定完毕,史客郎又给圭千里开了去腐生骨的药,叮嘱道:“老夫这治法,不过是杯水车薪。三先生伤了肺腑,实在没法,王娘子还是跟老祖宗说说,到境外找大夫吧!”
“知道了。”王庭凤道:“你们先出去,让我静静。”
三人出了房间,紫璟将他们拉到一边,问:“除了出境找大夫,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史客郎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道:“有啊,在境内找到会开膛接骨的人,或者老天爷垂怜,让华佗降临清幽境。”
“废话。”
璟荠白了他一眼。
“那是真的没办法了……”紫璟喃喃自语道,问:“阿爸最多能撑多久?”
“或许两天的事,或许也就一会儿的事。”
紫璟鼻子一酸,红着眼的道:“那阿妈怎么办?”
“生死有命,老夫已经尽力。你们,节哀吧!”史客郎摇头叹息着走出院子。
“阿哥,你也希望阿爸阿妈好好的,对不对……”紫璟抬头望向圭朗风。
圭朗风最是看不得她掉眼泪,她一哭,就六神无主,道:“不会的,阿爸一定会好起来!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那天夜里,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出境找一个可以开膛接骨的大夫。
这是件极危险的事,她怕家人知道会阻止,并没知会他们。
出清幽境于紫璟而言,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早年东归先生曾带着她和璟荠踏遍境中所有通向外面的道路,再加上她自懂事起就是山上山下地窜,想不熟悉都难。
离了清幽境,她便沿着小道一路向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又累又冷的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路中央。
朦胧中,她仿佛听到辘辘的车轮声从不远处驶来,在她身旁停下,有人嘀咕着将她从路中央抱起,之后她便不省人事了。
她是被一阵吵杂声惊醒的。
“沈叔叔,听说你把南康王妃给带回来了,让我就进去看看看,就一眼,好不好嘛!”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门外传进。
“不成!”
被唤做沈叔叔的男人断然回绝了
紫璟猛然睁开双眼,望向四周陌生的一切。
此刻她正躺在一张散发着幽幽兰香的软床上,床顶是紫白相交的帘幔。
床旁是张黄梨木雕刻成的琉璃妆台,一面半人高的雕花铜镜刚好映照到她惊慌失措的面容。
镜下摆满各色妆奁细软脂粉盒子。
一张四合的梨木四君子画屏,将里外两间分隔开来。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发现身上衣服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干净的素衣,一旁还贴心地给她预备了身丁香留仙裙和紫缎披风。
她要是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造反派首府南康王府。而昨晚救她的正是萧棋帐下的参军之一,萧情挚交好友,沈陌。
曾经的圭璟若,因为不知道这事,就以为这家是坏人,没告诉他们就逃跑了。
一个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街市上找大夫,却撞见了拿着画像寻找她的地痞流氓,差点没被绑了。幸好萧情及时赶来将她救下,才躲过一劫。
如今她有了萧情的记忆,对这些并不陌生,也没有必要害怕。
而这南康王府上有着这世上除葛天舒外,最好的外科大夫,只要说服他入境救人,能节省不少的时间,没必要舍近求远。
她连忙穿上衣服,打开房门,朝门外站着的两人跑去,道:“快,把你们的张大夫找来,等着救命呢!”
沈陌疑惑:“救谁?”
萧茯苓:“你就是棋哥哥未过门的王妃?”
紫璟愣了愣。
萧茯苓是萧情和息氏的小女儿,十二岁,模样标志,性格活泼,一生痴恋萧棋,死活要嫁给他。萧情不同意,篡位后就将她嫁给了沈陌的长子沈律。
萧茯苓跟沈律做了一个月的假夫妻后,坊间便流传出了她与萧棋暗通曲款的谣言。
经过一番调查,萧情发现那谣言的源头,竟是自家宝贝女儿。
问她为什么散播这些来毁坏自己的名声,她便直言自己怀上了萧棋的孩子,不可能再跟沈律过下去。
萧情一生风光,从未丢过这么大的脸,更何况那时他已经是堂堂一国之君。
气了足足三天三夜的他,最后不得不同意沈陌的请求,批准他们和离,将女儿接回宫中。
那段时间萧情脑袋都快炸了,看到人就想发火,也正是这节骨眼上圭璟若找到了他。本想从她身上寻找安慰的他,听到的却是她央求他救她跟元彦和的孩子的话,怒火中烧的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也是导致璟若到死都没原谅他的直接原因。
不过说句实在话,萧茯苓的结局也好不了哪里去。
在流言蜚语中守了一辈子活寡,熬到三十岁,在疯疯癫癫中一把火结束了凄惨的一生。
若不是萧情,紫璟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认识这位苦命的公主。
如今她问她谁不是萧棋未过门的王妃,这让她有点难回答。
毕竟萧情修书提亲这事是有的,而且萧棋本人似乎对这门亲事也没多大反对。现在估计全天下都是萧梃寻找她的画像,萧茯苓知道她也不奇怪。
见她愣在那里没有回答,萧茯苓便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道:“问你话呢!是傻了么?”
“休得无礼!”沈陌忙将她拉到一边,道:“大人马上就来。姑娘先在此休息一会。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在下说,若不方便,等大人来再说也成。”
“你们大人没事吧?”紫璟道。
记忆中此时的萧情正在不远处的小庄园中养伤。
那天她对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很受打击。不过他接到沈陌的信后,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时辰,也差不多到了。
果然,她思绪刚落,院门外便传来小厮的声音,道:“大人请!”
一抹银白色身影在院外转了进来,正是萧情。
“爹爹!”萧茯苓见了,兴高采烈地跑了上去,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道:“你脸怎么这么白?”
这孩子这段时间一直由沈陌带着,不知道他的状况很正常。
“你怎么也在这?夫子今天没有上课?”萧情皱紧眉头道。
“哪里是没上课?分明是逃课!”沈陌走了过去,搀扶着他道:“你的伤怎样了?我也只是派人去通知你一下,又没让你亲自过来。你倒好,巴巴地颠簸过来。按照你这么个养法,这伤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好了!”言毕,将他搀扶到院中回廊上坐下。
“胡说!”
萧茯苓喝止道:“爹爹的伤肯定会好的!”
说着便拉着萧情的手,问:“爹爹,你都伤哪了?我给你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小时候苓儿受伤,娘亲也是这样子吹吹苓儿的伤口,然后就不疼了。”
沈陌扑哧一下笑道:“人小鬼大!”
紫璟在一旁看着有些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出境的目的。一直到萧情望向她,问她怎会突然出来,才回过神来将父亲的事告诉他。
萧情闻言,大感吃惊,也不敢耽搁,忙让沈陌将王府最厉害的手术大夫叫来,跟他说明情况,带着他一起进了清幽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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