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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个太监

    看着小伴读们走远,唐坤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去叫如林进来。”他淡淡地说,就往殿里走。他忽然觉得这个庆阳宫里有点恶心,他们所有的人都是骗子,想要听一句真话他还要揣测再揣测。

    如林是他的管事太监,这样的事他都要外人来告诉他!唐坤的心里压抑着愤怒。但不会了,从此以后不会了。他跟自己说。等他惩治了这帮狗东西,以后谁再敢欺瞒他,他就打断他的腿!

    梨儿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有预料到会听到这个名字。

    “快去吧。”唐坤耐心地说,看着偌大的寝殿,有了个能主事的,往后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把他看着碍眼的人赶出去了!然后他要告诉这宫里的人要学会怎么跟主子说真话。唐坤冷笑。

    没多久,如林就被找了过来,唐坤伸手屏退身边的宫人,留他单独叙话。

    “你来这儿多久了?”唐坤让人把茶水换成白开水,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刚才那点心和零嘴吃得口干。

    “回主子的话,一年半了。”如林老老实实地说。

    “你原来是哪个宫里的?”唐坤问他。

    “奴婢原来是司花坊的,承蒙陛下贵眼,才来了东宫伺候。”如林说。

    “母后为什么不喜欢你?”唐坤突然问。

    如林不说话了。这话唐坤之前也问过,他之前也怎么都不说。这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太子的坏话?

    唐坤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小瓷杯感叹,“本宫自从昏迷中醒来,思绪混沌,对庆阳宫诸人诸事本宫都记不大清楚。”他喝了一口水,“但自从本宫醒来后,本宫在庆阳宫就总觉得有不顺心的地方。如林你身为东宫的管事太监,你知不知罪?”

    如林的拳头握紧了,就跪了下去,“奴婢知罪。”

    唐坤看他小脸一白,也不闹他了,搁下茶杯,也不绷着脸了,凑近他说,“嘿,咱俩过去是不是关系挺好?”

    如林不敢认也不敢不认。在唐坤看来这就是委屈大了,说不定还怨他这个太子呢!唐坤一个现代人,打小受的教育就是是非,不是尊卑。所以他面对这个小鬼,心里就有点替那个干得一手邋遢事的小太子愧疚,就跟他说,

    “本宫是先前忘了,现在知道了咱们那就还那么好着,”唐坤看着这小孩婴儿肥的小脸,就掐了掐他的脸蛋,“跟你说,你可是本殿下的管事太监,本殿下多横,你就得多横,知道吗?”牛逼人的跟班也必须得学会横着走。

    如林抬起眼帘,黑黝黝的眼睛看他了一眼,回了声是。

    “那现在告诉本宫,这宫里是那个敢欺负你?本宫给你出气!”唐坤撸胳膊挽袖子,仗义地说。

    他打算收下这个如林为己用。唐坤这两天也把这宫里的人琢磨个七七八八,还有了杜曦昭做帮手,再不动手他就要憋屈死了。而第一件事他打算要先帮他要用的人立个威。

    如林沉默了一下,却说,“如林并未受任何人的气。”

    唐坤照着小子的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胡说八道。你主子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你主子我有眼睛会自己看,看不到的也有人说给我听!”他气冲冲,“我现在就问你一个名字,你告诉主子,主子敲死他!”

    如林的脸僵了一下,抿了抿嘴还不说话。

    “行吧行吧,你既然说你没被人欺负,那就算了。本宫现在要整治宫人,你跟本宫说说你这个管事太监有什么看法。”唐坤看他坚持也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或者你觉得这东宫里哪一个人干活干得不好。你都告诉我。”唐坤说着朝如林抬抬手,让他别跪着了。腿不疼吗?

    如林这会儿却没有站起来,他想了下说,“奴婢觉得在庆阳宫中确有一人做事不妥当。”

    “谁?”唐坤又灌了一口凉白开,思绪有点跑路,他想作为太子能不能让人去长白山弄点山泉水拿来喝。

    “庆阳宫的大掌事——春桃。”如林看着他说。

    唐坤顿了一下,琢磨了一下这个如林是看见春桃现在不得他的眼,顺着太子的心思有此一说,还是单纯的和这个春桃有过节。

    “不过是个宫女,但要想发落了她总要有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唐坤面上不显,也看着如林,“你可发现她有什么不妥之处?”既然说了不是报私仇,就要给他一个缘由。他倒是很好奇这个小太监能给他个什么理由。或者,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证据。

    “奴婢近来发现春桃与其他宫里的宫人交好。”如林淡淡地说。

    唐坤闻言看了一眼如林。

    这是一句废话。此事想发作,唐坤可以治她背主,但要是不想发作——一个宫女人缘好点也没什么大碍。但唐坤没当即打断他。

    “春桃这个人专私利,虽不敢贪污,但对宫中的宫人方方面面都管教极严,宫中上下无一不听她的。”如林低头,“她仗着自己入宫的年份,在东宫里拉党结派,专权私利,以下犯上,钳制主子。宫里的人可以有本事,但不能欺主。奴婢以为此人不可留。”

    唐坤深深看了这个小太监一眼,放下茶杯。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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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阳宫书房。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进了门。

    “杜卿。”唐坤不用抬头就知道突然出现的人是谁。纵观整个太子宫,只有这个王八犊子进屋从来不敲门。

    “春桃似乎私底下和徐嫔、顺嫔宫里的宫女都有交往。”杜曦昭一进来就说。

    唐坤不用猜都知道春桃私下里一定会与许多人交好,她就是那样的性格,“她们有说过什么越轨的话吗?”他要治罪,可是拿实证的!

    “现在应该没有了。”杜曦昭说。

    “那从前?”唐坤看向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把笔搁在笔架上,“她们交好了多久?”

    杜曦昭看了看小太子说,“据称有大半年了。”

    “嗯,我知道了。”唐坤说,他不惊讶。如林那样的人,只要是说了话就不会是信口开河。但听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小太子啊!能活到这么大都算不容易!因为岁数小被贴身的宫女拿住,单独住在一个宫里,身边还像是筛子一样。唐坤估计小太子就是晚上睡觉放个屁,第二天早上想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至于那两个妃嫔,唐坤一直觉得徐嫔是个老实的,但宫女私下交好也算不得什么证据。不过徐嫔和顺嫔不过就是两个不得宠的妃嫔,一个月想见到皇帝的两面都难。就算她们真有歹心,唐坤也真不怕她们能干什么。

    唐坤想了想,又吩咐杜曦昭去做一件事。

    然后他就拿起笔,继续练习写小字儿。他也不是那么修身养性的人,就是这个后宫太无聊了。他实在是没什么可干的。唐坤又写了几个字,然后发现杜曦昭还站在不远,严峻着脸看着他,便道,“杜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唐坤看着他那表情就别扭。

    杜曦昭闻言嘿嘿一笑,像是被解了穴,“太子殿下真是洞察秋毫料事如神,臣在东宫里打探的时候,无意间还真知道了一件新鲜事,正想跟太子殿下分享。”杜曦昭嬉皮笑脸地说,他看着太子,就等着看他惊讶的表情。

    唐坤暗自翻了个白眼。这都是什么文化水平,看这成语用得!但他还是竖起耳朵,听他说话。

    “就说有一个奇怪的小太监!天气这么冷,他偏偏愿意和值班守夜的粗使太监换了岗。人们都说他身体单薄守不了夜。这个太监却真的踏踏实实的守了四个晚上,至到第五个晚上他和值班的太监把活换了回来,”杜曦昭看见太子抬起头来,黑色的眼睛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他觉得更好笑了,“据闻那个小太监第四天晚上就睡在殿内榻上。现在东宫上下可都说他是好手段呢!”杜曦昭坏心眼地跟他挑拨,意外地他没看到小太子被欺骗的那种伤心或者生气的样子。

    还据闻?唐坤看着这家伙这得意洋洋的幼稚样儿,反倒是觉得好笑,“那又怎样?”他被人算计心里是不大舒服,但事实上他有心理准备。听那个如林说话,他就知道这个小子可不是他像看起来的那么单纯无害,更何况他这些天也见惯了这些深宫里的人。一个东宫总管要是真没什么心眼,唐坤可就反而要看不起他了。

    况且他也不觉得如林对小太子没有一点感情。如果不是这样,太子的小竹马们也不会特意来找他求情。如林对于唐坤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但唐坤觉得如林这个人有本事,他既然想用如林,就愿意给他好处。在唐坤的价值观里这也是很合理的事。

    他心胸可没那么狭窄。不过这个杜曦昭一天到晚这么活泼,看着那么欠呢!还真是得给他找点事做。唐坤想了就说,

    “杜大人,本宫这个月十五要去国寺给太后娘娘祈福,国寺虽不偏远,但离皇城也不近,杜卿帮本宫一下行程吧!”

    “国寺祈福?”杜曦昭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又给自己找了个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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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唐坤早早地收拾好自己,吃了早饭,没去晨跑。

    他命人把殿门和屏风都大开,自己个坐在大厅里的太师椅上。宫女们点上了炉子拎到他脚边。梨儿看着奇怪,正想要问什么。

    唐坤就朝她摆摆手,命人叫来了如林。

    “奴婢见过主子。”如林进来给他跪安。

    “起来吧。”唐坤温和地说。如林站起来,自然而然地站到他身边,好像他从未离开过那样。

    感觉到身边的宫人都在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这一幕,唐坤忍不住勾了下嘴角,看上去七分的高深莫测,三分的残酷。

    东宫那百十来号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聚集到大厅里的。春桃带着众人进来,向太子一礼,抬头就看见太子身边的如林,微微一愣,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唐坤没搭理他们,先接过如林递过来的水慢慢地喝干,眼睛瞄了一眼杯子,突然一扬手。

    ‘啪’地一声,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庆阳宫上下吓了一跳,纷纷跪下身。

    唐坤吸了一口凉气,气沉丹田,怒喝一声,“春桃啊春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春桃跪在最前面,那一枚杯子正碎在她身前。她心里不禁发怵。太子现在脾气大,她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直言相劝,决定不发一言,先让他发了脾气再说。

    “你这奴婢跟了本宫那么多年,居然就为了一点金银细软就出卖本宫,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太子身体不好,骂了两句,脸上就犯起了红晕,他有些气虚地看着桌子,还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本宫真是瞎了眼才宠信你这么多年!”

    春桃一听这话心里一紧,说到,“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小人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荒唐话?”她这样说着,眼睛还撇向如林,眼神里带着威胁。

    如林一如既往的冷脸,就看不出一星半点的端倪。

    唐坤闻言伤心地捂着心口。

    梨儿一开始被这情形吓了一跳,这会儿反应过来,见太子气成这般模样,忙上来给他顺气。

    如林突然面色一凌,厉声怒斥,“大胆春桃!你背信忘主,辜负皇恩,主子念你跟前侍奉多年,本欲留你一条狗命,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春桃急了,“太子殿下明鉴,奴婢入东宫四年,侍伴太子左右,一向勤勤恳恳。殿下是知道奴婢的。奴婢虽对太子偶有劝诫,也都是出于对太子的一片真心。”她磕下头,“奴婢对太子的心东宫皆知,殿下岂能偏听如林的不实之言!”她心跳得厉害,心里咒骂这个该死的阉鬼。她不过一眼照顾不到,这个脏东西就又跑出来做诡。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说服皇后娘娘把这个脏东西赶出宫去!

    春桃心里知道,单凭太子是绝对做不出这一出的。这宫里敢撺掇他的,也就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太监!

    唐坤推开在他身上瞎摸的梨儿,站了起来,“春桃,你在东宫多年,本宫心有不忍才留你两分面子,容你自招罪行。本宫最后问你,你真的什么都不认吗?”

    春桃抬起头来,对上太子的眼神。她被那其中的寒意,冻得一怔。一瞬间脑袋里想了很多。东宫的一切皆在她的掌握之中,太子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证据,而且太子需要她,也不能和她撕破脸。

    春桃坚定地大声道,“奴婢冤枉!”她重重地磕下头。

    唐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漆黑的发丝,光鲜的衣裳,眼中俞冷,“既然如此,本宫便让你死个明白吧!杜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