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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初次相见

    王一其从审讯室赶回会议室,用钥匙打开门,一看,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哪还有周恒的身影。王一其心下一紧,接着便注意到了开了一半的窗户,窗户前的窗帘正被晚风托起。

    他快步走到窗前,往下去看,这可是三楼,少说也有十米,十米的高度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像王一其这种受过训练的,自然可以轻松跳下去到地面,还能稳稳站住,可周恒那两条竹竿似的小细腿,走起路来都摇摇欲坠,更不用说跳下去了……然而,当王一其探头往楼下去看的时候,根本不见周恒,哪怕是受了伤的周恒,都没看到。他抬起头,看向警局外的车水马龙,更没有发现周恒的踪迹。想来,周恒早已经没入了夜晚的旁可市中。

    王一其望着远处的夜色,心脏开始像鼓点乱跳。他咬着牙,恼怒地低低骂了一声。

    ******

    诸拢像盲头苍蝇撞上街头的时候,差点扑倒了一个过路的行人。行人往前趔趄了一大步,好不容易站稳了,回头刚想开口骂人,却发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男生,眼神却凶狠得像刚杀了人。行人吞了吞口水,顺便吞下了满嘴的脏话,随即转身骂骂咧咧地快步走远。

    诸拢把视线收回来,茫然看着满街的人和车,听着车的喇叭声和行人的说话声交织在一起。络绎不绝的街景,耀眼通红的街灯,周围行人的目光从他身边穿梭而过,迎面走来女人男人女孩男孩,他们脸上带着的不解的,疑惑的,关切的,淡漠的神情……这一切都让第一次真正站在外面的诸拢不知所措,手忙脚乱。他无措地用双手抱着头,无意识地开始在原地胡乱地转着圈,嘴里不住地叫着杨灵的名字。走过他身边的行人自觉地绕过了他,有的还会拿出手机对准他,那是他们对他仅有的一丝兴趣。

    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口罩的班江出现在诸拢面前。他没有脱下口罩,视线紧紧跟着仍然在自顾自转着圈的诸拢:“先生,先生,你还好吗?”

    突然被叫住的诸拢被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看清来人后,随即展开了防御的姿势,侧着的左半边脸上也同时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班江向诸拢迈了一步,两只手从风衣的口袋里伸出来,举到身前:“先生,我没有恶意。你需要帮助吗?”

    诸拢似乎听不明白来者的话,全身的肌肉、大脑的神经仍然紧紧绷着,仿佛眼前的这个人是什么丛林怪物,下一秒就会对他发起猛烈的攻击。班江又往诸拢方向迈了一步,开口刚想说话的时候,诸拢却迅速转身,飞快跑开了。班江一惊,连忙也拉开步子要跟上。然而诸拢逃跑的速度却如闪电一般,班江一眨眼的时间,诸拢就完全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班江立刻拿出手机,拨通王一其的电话。

    “王老师,我班江,”班江把口罩解下来,露出了刚强的五官,他紧紧皱着眉,仍然望着诸拢跑开的方向,“我跟丢了。”

    “没事。你明天是回夏京吗?”王一其疲惫的声音传来,此时他仍然坐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

    “是。今天刚上完最后一节课,明天就回去了。”

    “明天上班吗?”

    “还有一天的假。”

    “啊,这样……”王一其轻咳了一下,有点犹豫地刚要继续说话,却被班江抢了先。

    “王老师,明天我去车站守着,看到他了我跟你说。”

    “千万别惊动他。”

    “那,老师,你希望我怎么做?是把他带回来吗?”

    王一其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掌,沉吟了下,才又开口道:“不,我希望你跟着他,看看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班江啊……”

    “王老师,什么事?”

    “王老师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忙?王老师你尽管开口,我班江能做到的一定做。”

    “帮我保护好他。”王一其握紧了拳头,“帮我……保护好他。”

    “是暗中保护的意思吗?”

    “是的……如果他不抗拒陌生人的话,也可以试着接近他。”

    班江拿着手机,在街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下:“行,我看着办。”

    “班江,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王老师帮助的,你尽管开口,我……”

    “王老师,别说这话。”班江笑了下,打断王一其说道:“以前读书的时候我闯了那么多祸,连我爸都烦了,你都没放弃我。今天你开口了,我一定帮。”

    王一其点点头,道了谢后,才把电话挂断。他抬头看着窗外那轮挂在天幕上的月亮,疲惫地合上眼睛。

    ******

    班江下了班后,照例来到周恒租的房子楼下。他找了一个角落,那个角落刚好处在这条街道的十字中心位置,谁从街道的那头出,谁从街道的这头入,班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倚在墙旁,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抬头看向周恒租下的那间房间。

    这是一个离夏京市市中心老远的城中村,位置偏僻,环境差劲,脏水污水流了遍地,小饭店、小卖铺不按规则地开在村里的周围,老鼠成团,苍蝇成堆,垃圾成山。楼和楼之间的距离只能容一个成年人通过,头上是胡乱搭着的电线网线,脚下是发着黑的泥,发出阵阵恶臭的下水沟贯穿了整条街道,恶臭散到村里的空气中,蔓延到这条街道的各个角落,仿佛已然成为了这里的代表性标志。

    这种环境下的房子不会贵到哪里去。周恒一到夏京市,班江就跟上了周恒。班江一边紧紧跟着,一边给王一其打电话。接到电话的王一其不用两个小时就到了夏京市,正当班江以为王一其会和他一样,静静跟着周恒的时候,王一其却径直走向了周恒。周恒当时正抬着头,吃力地看着公交车时刻表,意识到王一其靠近,他吃惊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但没有跑开。

    班江站在远处,看着王一其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周恒怀里,又对周恒说了大概有十分钟的话,才转身向他走过来。后来,王一其才告诉他,信封里的是五万现金,和一张存了五万的银行卡。王一其没说其他的,班江却清楚得很,这十万已经差不多是王一其能拿得出来的所有钱了。王一其只是一个基层警察,虽然被人“王队”“王队”地叫着,那工资却是十年如一日的稳定。

    周恒揣着那么多钱,照理应该能找到一些条件比城中村好的房子。可他兜兜转转,却选择了这个城中村,当天预交了房租,连卫生都没有搞,就住了进去。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下楼吃饭,周恒就再也没有踏出过房间一步。

    “监视”周恒的工作是枯燥的,更不用说周恒大门都不出,什么动静都没有。然而班江还是耐着性子,每天下班后都来到相同的地方,在楼下等着周恒房间的光终于暗了,才离开。

    今晚也是如此。班江的第一根烟抽完了,他拿起第二根烟,叼在嘴边,还没打着,就看到周恒住的那栋楼的大门开了,接着,周恒走了出来,往右边走了。

    班江把烟收回到上衣的口袋里,跟了上去。

    周恒似乎对这条街道很熟。他一步都没停留,就这么直直往前走去。班江虽然每天都来这里,可每次来都是在固定位置等着,对这条街道还是陌生的。他很奇怪,一直宅在家里的周恒,走在这条街上的神情和动作却好像走在家里那般自在,这和他第一次在旁可市见到周恒时的那副惊恐的样子大大不同。

    周恒走到了一部ATM机器前,停了下来。班江原本还跟着,可周恒却忽然警觉地回过头查看,班江立马闪在一边的树后方,小心地看着周恒把头转回去,接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王一其给他的那张银行卡,插进机器里。周恒按密码和拿钱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他把钱揣在兜里,离开ATM,沿原路回去了。

    班江从树后出来,不紧不慢地跟着周恒。周恒在前面低着头,走得很快,班江盯着他的背影,还是觉得他和之前的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同了。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这条寂静的街道上走着。已经十一点多了,小卖铺、小饭店、流动摊子全都收了,整条街上静悄悄,只有光灿灿的路灯,把走在前面的周恒的影子拉得老长。

    班江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到周恒身边忽然围上了三四个青年,他们正不怀好意地推搡着周恒,周恒仍然低着头,沉默地被他们推过来又推过去。

    班江看见他们都拿着刀。

    他冲上去,大力推开正拿着手点周恒额头的青年。那个人愣了一下,看清班江手上没有武器后,大骂着举起刀就往班江头顶上砍。班江一脚踹开那个人,剩下的那些人立刻拿着刀开始围攻班江。班江反手一把把周恒推出围攻区,转身就扑倒了正往他这边冲来的、剪着非主流发型的男青年。他抡起拳头,不顾一切地就往男青年的脸上揍去。

    那些人都是花架子,别看他们拿着刀虎虎生威,其实班江早就发现了,他们的眼神全是飘着的,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班江清楚他们在想什么:本来是打算拿着刀吓吓那个刚拿完钱的小子,顺便把那小子的钱给抢过来——真要打起来?真要抡着刀砍人?不不不,他们只想谋财,不想害命。

    总是梦想着不劳而获的人,是没有那个胆量去杀人的。

    班江从小就开始打架,一直打到大学毕业。现在参加工作了,早已经没了让他施展他的那一身本领的机会。所以此时此刻,他巴不得这场打斗的时间能延长一点,然而这群青年被班江那副红着眼睛埋头干架的架势唬怕了,拿着刀一哄而散,狼狈逃远了。

    班江从地上站起来,刚想招呼在一旁站着观战的周恒过来,抬起手却发现手臂上还是被那群人用刀抹开了一个口子,血正从口子里慢慢渗出来。班江不在意地放下手臂,向着周恒抬了抬下巴:“你怎么样?”

    周恒仍然揣着兜,慢慢地走了过来。“你没事吧?”他紧紧盯着班江流血的手臂,问道。这句明明是问候的话,可班江却没能从这句话里听出一点温度。

    “噢,没事。”班江笑笑,说道:“你刚没受伤吧?”

    “没有。”

    “被吓着了?”

    “没有。”

    “噢。”班江无趣地点点头,只能说道:“那我先走了。以后你不要那么晚了,还出来拿钱。”

    周恒的视线从班江的伤口,转到班江的脸上:“你需要包扎。”

    班江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吊儿郎当地笑了:“真没事,这点小伤口算什么……”

    “去我家吧。”周恒打断班江,转身朝着大门走去,“就在前面。我家有医疗工具箱。”

    “……”班江站在原地,看着周恒用感应钥匙开了那道生锈的大铁门,就定定站在了原地,也不回头,就这么用脚顶着门,不让门关上,看起来是在等他过去。班江没办法,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