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汉源水泥厂
李雪梅今年已经十二岁了，长相随她妈，个头也和康克琼差不多，一米五六左右。
还有一个多月，她便高小毕业。牙子问她初中去富林镇读，还是就在大树镇的汉源四中读，她说就在四中读，离家近。
但实际上，赵雪在去年调去汉源教育局之前曾对她说：梅子，以你的成绩最好去汉源二中读，那里毕竟是县城，教学质量肯定要比这边好些。李雪梅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更明白去二中读，花销会更大，父母的压力也会更大。
这孩子懂事，听话。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父亲天天顿顿啃红薯的生活，但也知道生活不易，能省则省。
但只要是人，就都有自尊心。李雪梅清楚地记得，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赵雪抽她去讲台算一道算数题，她扭扭捏捏半天才走上台去。赵雪还以为她不会算，怕上台出丑，谁知她是因为难为情才不愿上台去。
原来，她的裤子上破了一个小洞，在屁股后面，康克琼却给她补了一个碗大的疤，而且颜色不一样，看上去相当扎眼。她担心上台后全班同学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疤，多难为情！回家后她还嗔怪康克琼，问她补个疤为什么补那么大，颜色还不一样？康克琼回答她：“补大点经穿，颜色不一样是因为没有找到相同的料子。”
以致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她带孩子去买衣服，见她还挑三拣四，说这件不好看那件不合身，便和她说起自己当年这件趣事，父女俩为此整整笑了好几天。
放学后，牙子一家来到黄秀兰家，因为在家里时牙子就告诉了她们黄元龙的情况，所以母女俩在见到他时并没有表露出惊讶。
“梅子，这是叔公，叫叔公。”一进门，牙子就告诉李雪梅。
“叔公。”李雪梅脆生生叫了一声。
“好，好，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黄元龙笑得合不拢嘴。
“我叫李雪梅，今年十二岁零八个月零三天。”
“哟！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叔公没想到会有你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侄孙女，不然一定会给你买件礼物过来。你喜欢什么告诉叔公，下次我来时一定给你补上。”
李雪梅想了想，说道：“我想要一个大书包。我妈给我缝的那个包包都用了快五年了，已经补了好几回，又破又旧不说，小了，装不了几本书。九月份我便上初中了，到时书肯定比较多，装不了。”
“好，那叔公在你念初中之前一定会给你买一个漂亮的大书包。”
康克琼笑了笑，说道：“元龙叔，不用破费了，孩子还小，别惯着她，我给她再缝一个便是。”
“说什么呢？我为我侄孙女买礼的，这哪能叫破费？再说，一个书包而已，值不了几个钱。”
黄秀兰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鸡肉烧土豆从厨房出来：“都别光顾说话，大家都坐下，趁热吃。”
饭桌上，其乐融融。
三个男人喝着酒，畅快地说着以前的事。
“我提议，”黄元龙端起酒杯：“为我们今天这来之不易的生活干一杯。我们要感谢共产党，没有共产党，海螺村今天还是一片荒漠，来，干了！”
“干了！”牙子和李文定也端起酒杯。
“牙子，”黄元龙放下杯子：“我听你秀兰婶说你在大树镇卖种子，怎么又不做了？”
“不好做，”牙子擦擦嘴角的酒渍说道：“上街新开了两家店，生意都被他们抢光了。”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想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呗。”
“我听秀兰姐说你资助她成立了一个互助队，我觉得这想法不错，以后肯定能挣钱。只是，有一点我很疑惑，那就是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当这个老板，把赚钱的机会平白无故让给别人？”
“元龙叔，”牙子两杯酒下肚终于说了实话：“秀兰婶和文定叔对我有天大的恩情，他们自小便照顾好，爷爷去世时更是他们帮忙了理他的后事。现在我的日子稍微好过点，能帮的自然是要帮的。”
“有想法，还懂得知恩图报。”黄元龙在心里给牙子下了结沦，心里便有了计较。
黄秀兰一听牙子说的话急了，她眼一瞪说道：“你这娃儿是怎么回事？婶儿照顾你，还不是看你无父无母可怜，再说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照顾你也是应该的。这互助队的队长你来当，要不让你家康克琼来当，反正我是不会当了，我可不稀罕你报什么恩！”
牙子正要说话，却见黄元龙摆摆手，说道：“你们都别说了，我看，互助队的队长让秀兰姐来当最合适不过。”
“兄弟，你……”黄秀兰话还没说完，黄元龙便打断了她：
“姐，你听我说，牙子我已经替他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所以这个互助队还得由你来负责。”
“你是说……？”黄秀兰眼睛一亮。
黄元龙点点头：“是的。牙子这人实诚，交给他管理我放心。”
牙子听得莫名奇妙，“元龙叔，秀兰婶，你们在说什么呢？”
“你元龙叔这次来回，打算自己出资在汉源修一个水泥厂，已经在县里谈过了，他打算让你来替他管理，当水泥厂的厂长。”
“厂长？不，不，不，”牙子连连摆手：“不行，我干不了。”
黄元龙看着他：“叔认为你行。没事，厂子建好投产后我带你一段时间。”
“那叔你为什么不亲自管理？”牙子疑惑地问他。
“我在朝鲜还有一份家业需要打理，那边暂时还离不开我，等那边能丢手了我便回来。”
“这么说，你还要回去？”
黄元龙点点头。
“来，来，来，别光顾说话，吃菜，再不吃就凉了。”李文定殷勤地劝着，他听了牙子的话心里头高兴，互助队完全交给他家来管理，他觉得这或许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吃过饭，牙子对黄元龙说道：“元龙叔，今天喝了这么多酒，你还去大树镇吗？”
“去，当然要去。”黄元龙打了个饱嗝说道。
“那我先回家取自行车去，你跟着出来。”
回到家，康克琼兴奋地说道：“厂长，厂长哪！那是一个多大的官，手底下应该有几百人吧？”
“你瞎高兴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牙子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就是！我妈什么都不懂便乱说。”李雪梅嘟嘟嘴道：“厂长只是一个管理者，不是官。没文化，真可怕。”
“我抽你！”康克琼扬起手作势要打，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死妮子，敢说妈没文化！”
“牙子，你这个元龙叔看上去挺有钱的，从他的穿着打扮便看得出来。你一定要把他团好，说不定他就是咱们家的贵人哩。”
“也许吧。”牙子不置可否地说着去推自行车：“晚上我可能赶不回来了，别给我留门。”
“那你们路上慢点。”康克琼说着追出门去。
牙子骑着自行车转眼消失在拐角，声音远远传来：
“晓得了。”
还有一个多月，她便高小毕业。牙子问她初中去富林镇读，还是就在大树镇的汉源四中读，她说就在四中读，离家近。
但实际上，赵雪在去年调去汉源教育局之前曾对她说：梅子，以你的成绩最好去汉源二中读，那里毕竟是县城，教学质量肯定要比这边好些。李雪梅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更明白去二中读，花销会更大，父母的压力也会更大。
这孩子懂事，听话。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父亲天天顿顿啃红薯的生活，但也知道生活不易，能省则省。
但只要是人，就都有自尊心。李雪梅清楚地记得，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赵雪抽她去讲台算一道算数题，她扭扭捏捏半天才走上台去。赵雪还以为她不会算，怕上台出丑，谁知她是因为难为情才不愿上台去。
原来，她的裤子上破了一个小洞，在屁股后面，康克琼却给她补了一个碗大的疤，而且颜色不一样，看上去相当扎眼。她担心上台后全班同学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疤，多难为情！回家后她还嗔怪康克琼，问她补个疤为什么补那么大，颜色还不一样？康克琼回答她：“补大点经穿，颜色不一样是因为没有找到相同的料子。”
以致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她带孩子去买衣服，见她还挑三拣四，说这件不好看那件不合身，便和她说起自己当年这件趣事，父女俩为此整整笑了好几天。
放学后，牙子一家来到黄秀兰家，因为在家里时牙子就告诉了她们黄元龙的情况，所以母女俩在见到他时并没有表露出惊讶。
“梅子，这是叔公，叫叔公。”一进门，牙子就告诉李雪梅。
“叔公。”李雪梅脆生生叫了一声。
“好，好，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黄元龙笑得合不拢嘴。
“我叫李雪梅，今年十二岁零八个月零三天。”
“哟！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叔公没想到会有你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侄孙女，不然一定会给你买件礼物过来。你喜欢什么告诉叔公，下次我来时一定给你补上。”
李雪梅想了想，说道：“我想要一个大书包。我妈给我缝的那个包包都用了快五年了，已经补了好几回，又破又旧不说，小了，装不了几本书。九月份我便上初中了，到时书肯定比较多，装不了。”
“好，那叔公在你念初中之前一定会给你买一个漂亮的大书包。”
康克琼笑了笑，说道：“元龙叔，不用破费了，孩子还小，别惯着她，我给她再缝一个便是。”
“说什么呢？我为我侄孙女买礼的，这哪能叫破费？再说，一个书包而已，值不了几个钱。”
黄秀兰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鸡肉烧土豆从厨房出来：“都别光顾说话，大家都坐下，趁热吃。”
饭桌上，其乐融融。
三个男人喝着酒，畅快地说着以前的事。
“我提议，”黄元龙端起酒杯：“为我们今天这来之不易的生活干一杯。我们要感谢共产党，没有共产党，海螺村今天还是一片荒漠，来，干了！”
“干了！”牙子和李文定也端起酒杯。
“牙子，”黄元龙放下杯子：“我听你秀兰婶说你在大树镇卖种子，怎么又不做了？”
“不好做，”牙子擦擦嘴角的酒渍说道：“上街新开了两家店，生意都被他们抢光了。”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想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呗。”
“我听秀兰姐说你资助她成立了一个互助队，我觉得这想法不错，以后肯定能挣钱。只是，有一点我很疑惑，那就是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当这个老板，把赚钱的机会平白无故让给别人？”
“元龙叔，”牙子两杯酒下肚终于说了实话：“秀兰婶和文定叔对我有天大的恩情，他们自小便照顾好，爷爷去世时更是他们帮忙了理他的后事。现在我的日子稍微好过点，能帮的自然是要帮的。”
“有想法，还懂得知恩图报。”黄元龙在心里给牙子下了结沦，心里便有了计较。
黄秀兰一听牙子说的话急了，她眼一瞪说道：“你这娃儿是怎么回事？婶儿照顾你，还不是看你无父无母可怜，再说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照顾你也是应该的。这互助队的队长你来当，要不让你家康克琼来当，反正我是不会当了，我可不稀罕你报什么恩！”
牙子正要说话，却见黄元龙摆摆手，说道：“你们都别说了，我看，互助队的队长让秀兰姐来当最合适不过。”
“兄弟，你……”黄秀兰话还没说完，黄元龙便打断了她：
“姐，你听我说，牙子我已经替他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所以这个互助队还得由你来负责。”
“你是说……？”黄秀兰眼睛一亮。
黄元龙点点头：“是的。牙子这人实诚，交给他管理我放心。”
牙子听得莫名奇妙，“元龙叔，秀兰婶，你们在说什么呢？”
“你元龙叔这次来回，打算自己出资在汉源修一个水泥厂，已经在县里谈过了，他打算让你来替他管理，当水泥厂的厂长。”
“厂长？不，不，不，”牙子连连摆手：“不行，我干不了。”
黄元龙看着他：“叔认为你行。没事，厂子建好投产后我带你一段时间。”
“那叔你为什么不亲自管理？”牙子疑惑地问他。
“我在朝鲜还有一份家业需要打理，那边暂时还离不开我，等那边能丢手了我便回来。”
“这么说，你还要回去？”
黄元龙点点头。
“来，来，来，别光顾说话，吃菜，再不吃就凉了。”李文定殷勤地劝着，他听了牙子的话心里头高兴，互助队完全交给他家来管理，他觉得这或许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吃过饭，牙子对黄元龙说道：“元龙叔，今天喝了这么多酒，你还去大树镇吗？”
“去，当然要去。”黄元龙打了个饱嗝说道。
“那我先回家取自行车去，你跟着出来。”
回到家，康克琼兴奋地说道：“厂长，厂长哪！那是一个多大的官，手底下应该有几百人吧？”
“你瞎高兴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牙子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就是！我妈什么都不懂便乱说。”李雪梅嘟嘟嘴道：“厂长只是一个管理者，不是官。没文化，真可怕。”
“我抽你！”康克琼扬起手作势要打，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死妮子，敢说妈没文化！”
“牙子，你这个元龙叔看上去挺有钱的，从他的穿着打扮便看得出来。你一定要把他团好，说不定他就是咱们家的贵人哩。”
“也许吧。”牙子不置可否地说着去推自行车：“晚上我可能赶不回来了，别给我留门。”
“那你们路上慢点。”康克琼说着追出门去。
牙子骑着自行车转眼消失在拐角，声音远远传来：
“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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