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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万历:刀在手,跟我走

    “太子爷,太子爷!”

    大伴王安匆匆忙忙地跑进殿来。

    “何事?”

    “皇帝陛下,又活啦?”

    “废话,父皇陛下万岁之躯。”

    朱常洛扭头一看天还黑着呢,本身昨天晚上睡得就晚,不行,得睡个回笼觉。

    “太子爷,俞、戚二位……”

    “把他们留下,继续练!”

    “可……”

    王安满头的冷汗,他想劝太子停止操练。

    “昨天让你访查的事务查清楚了吗?”

    “还……没……”

    王安心中冰凉,什么奢侈品是小,太子练兵是大,若是追究下来,他的脑袋早晚搬家。

    “快去查吧,现在父皇陛下忙着呢,放心吧,没空儿管你。”

    朱常洛摆了摆手,翻身又睡过去了。

    ……

    确实,启祥宫西暖阁里,大病已愈的万历爷正在那儿忙着呢!

    忙着后悔他昨天发的“遗诏”。

    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经派出去十二个太监去找沈一贯讨回旨意了。

    但是愣是没有一个太监能把旨意带回来。

    “哼!沈一贯不给你圣旨,你就给他磕头,不给你你就别起来,明白了吗?”

    朱翊钧大声教导着身旁的太监道。

    “皇帝陛下,田义求见。”

    “宣。”

    田义行礼之后,先是吹了一通彩虹屁,天子身承天命,万寿无疆。

    然后立刻就直奔主题:

    “皇帝陛下,您贵为天子,说出的话是金口玉言,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这是昏君所为啊,皇帝陛下盛名远播,是万万不能做这种事情的!”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追不回圣旨,朱翊钧本就生气,田义再来劝谏,万历的火儿更大了。

    田义也是倔强,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先是说皇帝陛下的旨意发布,不能撤销;又是说矿税之害,流毒颇深。

    气的朱翊钧抽出鞘中宝刀,跳起来就想砍田义一刀。

    但田义还是死硬着一步不退。

    正在田义和皇帝陛下二者争执之时,连派出的十三个小太监终于回来了:

    “皇帝陛下,元辅沈大人答应还回旨意了!”

    “好!”

    朱翊钧慢慢放下了宝刀,挑衅似的看了一眼田义,似乎是在说:

    瞧,你刚才激动半天有什么用?

    田义在一旁瞪着牛眼,气得直喘粗气。

    “皇帝陛下,陈矩求见。”

    “宣。”

    陈矩行礼之后,又是吹了一通彩虹屁,天子身承天命,万寿无疆。

    才开始汇报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监视报告。

    听着太子朱常洛拜访李太后还挺高兴,但听得朱常洛在自己病重之时,不仅还有心情和太子妃乱搞,还编练太监“棍卫队”。

    朱翊钧立马又把宝刀抽了出来。

    “快,宣朱常洛过来。”

    不多时,睡梦之中的太子爷就被带到了朱翊钧面前。

    离得近,朱翊钧甚至能看到朱常洛昨晚乱搞留下的黑眼圈。

    朱常洛行礼之后,再是吹了一通彩虹屁,天子身承天命,万寿无疆。

    看着面前的孩子,朱翊钧还没问话,派去沈一贯处追回圣旨的太监正好回来了。

    田义又开始上前,嘀咕矿税流毒,废了正好之类难懂的话。

    朱翊钧眉毛一挑,转头看向朱常洛:

    “矿税之事,长哥儿怎么看啊?”

    朱常洛明白,矿税一事,几乎是万历三十年的政治主题。

    争了十五年的国本在去岁拉上帷幕,紧接着粉末登场的就是矿税之争。

    矿税的本质就是皇帝陛下缺钱——不管是皇帝陛下想把这钱是当军费发了,还是修他的三个大殿,总之是——没钱。

    笑话,明朝万历年间,清丈土地的张居正一死,谁还能收上税来?

    围绕着对矿税的支持与否,除了皇帝和散播四处的矿税太监绝对支持派外,内阁沈一贯及他的浙党属于温和反对的;以吏部天官为首的外朝文官是激烈反对的;田义这司礼监的大太监也是坚决反对的。

    可以说,朱翊钧在这个事情上基本是在孤军奋战。

    我能说什么啊,帮着你可是得罪盈朝众正的!

    朱常洛心中无语,但也不敢在语言中表露出来。

    也不能上来就扛着旗帜反对,否则万历爷非要尥蹶子踢人不可。

    朱常洛想明白了这些,只得字斟句酌道:

    “君瘦民肥,没有什么道理,藏富于民,急需的时候很难征调。”

    “天下承平日久,又有什么急需的时候?”一旁的田义搭言。

    “西北、西南的叛乱,辽东、朝鲜的战事,哪一个不是急需银子?”

    朱常洛翻了个白眼儿,这就是读了圣人书的大太监吗?

    “实行仁政,宽悯百姓,教化夷狄,又怎么会出现叛乱呢?“

    朱常洛看着眼前的田义,感觉这个人简直的不可理喻:

    “夷狄畏威而不怀德,古有高论。

    或者说,想必您是可以把朝鲜的倭寇给劝回去的。”

    田义没话说了,当年朝鲜倭寇作乱,也不是没有人主张宣扬教化,安抚倭寇。

    可最终确实竹篮打水——一场空,主持议和的兵部尚书三年前刚病死狱中。

    万历爷因为这个气得不行。

    这话头,不能接,否则再来倭寇,万历爷可是真能把他送朝鲜去。

    朱翊钧笑看着朱常洛和田义争执,他嘴笨,反应还慢,一说话老是容易出错。

    但揣摩政事已久,失败的多了,总还积累了些经验,多少能看出点儿门道,只不过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今天看到朱常洛和田义争论,不落下风,老怀大慰。

    “不过父皇陛下,矿税一事,却仍需三思啊!”

    “嗯?”朱翊钧一皱眉,合着你说了半天,最后还是要拆我台?

    “矿税太监,只知盘剥,不懂税收。”

    朱常洛的心里,其实并不如何反对万历收矿税,但绝对反对的是派太监去收税。

    “哦?”朱翊钧看着朱常洛,揉了揉脑袋,心中不悦:

    这孩子,不会也被盈朝众正忽悠瘸了吧?

    太监收矿税,收上来十个,至少我还能看见三个;

    要是让文官收矿税,不倒贴出去三个,都是太祖显灵了。

    这事儿朱翊钧知道,朱常洛心里也清楚。

    朱常洛反对太监收税,也反对文官收税。

    让这些盈朝众正收税,他们肯定不会从自己腰包里掏钱,只会把赋税转嫁给更底层的牛马——和太监收税没什么本质区别。

    大明朝的税收体制改革,不是简单的用谁就能改好,而是一项系统的大工程。

    只是在二十一世纪度过了小镇作题家一生的朱常洛,无意——也没能力把明朝的税收制度改好——毕竟连张居正也不行。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