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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哪怕一次

    这世间的醉汉是不是会发出一种类似丧尸招唤同伴的声音。

    一个巷子里只要出现一个醉汉,就会吸引来一大批的醉汉。

    两个保安拿着强光手电筒,在小巷的两端巡视。

    只要发现有醉汉,就用手电筒去照。

    灯光的利爪扑在醉汉的眼上,能让他们暂时清醒过来。

    前方就有两个醉汉,坐在地上,肩挨着肩。

    保安照过去,醉汉的眼眯起来。

    醉汉甲:“注意!有车逆行!还开大灯!快刹车!”

    醉汉乙:“不是你开车吗?”

    两醉汉对视,然后抱在一起尖叫。

    两保安上去一人一个,拉醉汉出去。

    醉汉甲乙站起来后,又互相道喜:“原来没有酒后驾车啊。恭喜恭喜。”

    “啊!不好!我没有驾照!”

    “该死!你不说谁知道!”

    然后两醉汉又跪下来给保安求情,求放过他们一次。他们真的是初犯,看到路边有辆汽车就坐上去了,没想到没有钥匙也能开。

    两保安此时份外羡慕守前门守后门的同事,他们的工作轻松多了。

    这时另一束光加了进来,一个穿西装的人过来,扶起醉汉甲,说:“恭喜你,你的驾照被你老婆在家里找到了。”

    醉汉甲破涕为笑:“真的吗?”

    醉汉乙急问:“那我的呢?”

    穿西装的人说:“你是坐副驾驶的。刚才不是你开车。”

    醉汉乙跟醉汉甲埋怨:“看吧!我就说不是我开车!吓得我酒都醒了。”

    在西装男的帮助下,两保安顺利地将两醉汉送出巷口。

    西装男关了手机的闪光灯,默不作声,跟着两保安一起巡视小巷。

    三个人合力,很快就清除了好几批醉汉。

    保安腰间的对讲机响起,此时是夜里11点,轮班的时间到了。

    两保安往夜店里走,西装男也跟着。

    “听说来了一个新歌手。一会儿去看看。”

    “嗯。有火吗?”

    保安掏出烟,摸了下兜,没摸到火机,西装男利索地掏出打火机,给保安点上。

    保安眯眼,抽了一口,火星闪烁,他的脸也在阴影中一亮一暗。

    另一个保安开了门,西装男跟着两个保安就要进去。

    一个巴掌呼在他脸上,西装男旋转着,跳跃着,扑在地上,回头看。

    两个跟后门一样壮硕的保安抱着胳膊横在门口。

    一个指着西装男的鼻子骂:“我们八大保安说好了八个,就是八个。多一个都不行!想装新人混进来?去死吧你!”

    一个抽了口烟,挥挥手:“滚。”

    文子砚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外走,恨恨不已:“你倒是早点让我滚啊!白扶了那么多醉汉!”

    林渐跟在文子砚身后,一边走一边跟走在围墙上的玉虚探讨。

    “他到底想干什么?”林渐问。

    “不如问他到底做了什么。”玉虚说。

    是啊。文子砚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夜店的保安赶了一次又一次。

    文子砚在夜店吃了三次亏后,又打车往下一个地点赶。

    24小时健身房。

    文子砚进了健身房。

    林渐正要跟进去,秦借晚一边打哈欠,一边拉住林渐,真诚地跟他说:“答应我,要是这家伙去了健身房后还不回家睡觉,你就允许我绑架他全家教你游泳。”

    玉虚表示不用绑他全家那么麻烦,我拿剑架在他脖子上就好。管他什么狗屁标准,我的剑就是标准。

    紫阳表示文子砚一定是暗恋那个药店的女店员,要么你还是把剑架到那个女店员脖子上吧。

    皂化顶着一个熊猫眼,两眼发直,表示要把文子砚宰了,挖个坑,一起躺着睡。

    林渐看四仙尊一个个暴躁得好像接到推销电话,刚要说不需要,结果对方先挂了电话一样。

    林渐马上表示你们四个老老实实在外面呆着吧。我进去就好。

    林渐进了健身房。

    夜里11点多了,正像这家健身房的名字一样,24小时运营,还是有不少人。

    有做器械的,有玩手机的,还有坐在器械上玩手机的……

    最里面有一个简易的拳击擂台,一个男人戴着拳套正在打空拳,嘴里嗤嗤地响,给自己的拳头配音,增加威力。

    文子砚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扒着绳子,看那个男人打拳。

    男人一个跳步,接一个下勾拳,嘭!

    空想的对手下巴扬起,双腿一直,摔倒在擂台上。

    男人很满意,一转身,看到文子砚,就冲他招手,示意让他上来,玩一场。

    文子砚摇头,指指腿,“今天不行。”

    男人问:“又打架了?”

    文子砚摆摆手,说:“我去洗澡了。”

    文子砚往更衣室去,男人又打了会儿空拳,下了擂台,摘掉拳套,然后把拳套扔到一个坐器械上玩手机的小孩身上。

    “你在干什么?”男人问。

    “我在玩手机啊!”小孩说。

    “跟你爹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男人说。

    “跟你儿子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小孩不甘示弱。

    男人先示弱了,语气温和地请小祖宗先把作业做了,要不回家我跟你都要被你妈收拾。

    “还有,下次不要坐在杠铃下玩手机,危险。”男人指着小孩头上的杠铃。

    “危险,危险,哪里都危险。那我能坐哪?”小孩嘟着嘴。

    “那里吧。”

    男人一指,角落里一堆杠铃片,靠墙站着姿势各异的十八个泥人,或出拳,或踢腿,一共十八个姿势。

    “少林十八铜人?好吧。”小孩嘟着嘴过去。

    “记着把作业做了。”男人叮嘱。

    林渐在边上观察了很久,看这个男人跟文子砚很熟的样子,就过去问他:“你好。请问你是——”

    男人自我介绍:“我叫秦玉雄。你可以叫我雄哥。我是这家健身房的老板。你有什么事?”

    可能是问过好几次的缘故,林渐已经很熟练了,直接说:“我有个朋友暗恋文子砚,叫我帮忙问一下他这个人怎么样。”

    秦玉雄坦诚地说:“他以前是个怎样的人,我不清楚。”

    林渐:“我就问现在。”

    秦玉雄:“现在的他是一个壮——”

    林渐:“壮志凌云是吧?”

    秦玉雄看了林渐一眼,“你也看出来了?也对。像他这样壮志凌云的健身爱好者,无论如何努力,都藏不住的。你那位朋友应该就是看中了他一身的壮志,才喜欢上他的,对吧?”

    林渐没有否定,也不好否定,秦玉雄往边上看了一眼,突然弯下腰拣起拳套,朝墙角砸去,砸到儿子身上:“别对着泥人练拳!给我写作业!”

    秦玉雄儿子正照着泥人摆姿势,学得有模有样,惹得边上一个瘦子青年都学了起来。

    儿子被拳套砸了,老老实实从书包里拿出作业,然后打开手机,直接抄起答案。

    秦玉雄远远看见,还以为儿子正在认真写作业,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跟林渐抱怨:“儿子学了一年游泳,精力充沛,在家里太闹腾了,只能把他带到健身房来写作业,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刚才没说什么。”

    “哦。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

    远处传来争执声,刚才那个学泥人的瘦子和一个肌肉男起了争执。

    秦玉雄赶去调解。

    林渐就在更衣室外等着,直到看见文子砚拿着毛巾擦头出来,身上还是穿着西装,踩着皮鞋。

    林渐突然有一个念头冒出来:这家伙该不会——

    文子砚一边擦头,一边往边上无人的瑜伽教室走去,进去后,关了门,直接躺了下来,擦头的毛巾横在肚子上就算当被子,睡着了。

    林渐隔着玻璃看了足足十分钟,确定壮志凌云文子砚自从游泳馆下班,去药店买药膏,去东京第一寿司店吃寿司,去夜店三次而不能入,最后来健身房不健身只洗澡,然后睡觉的行程。

    脑里一个藏了很久的想法怎么也盖不住,吱溜一声钻了出来:这家伙走来走去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壮志凌云?

    完全跟文子砚不相干的东西,为什么三家店的老板都说他壮志凌云?他哪里壮了?哪里云了?

    上班躺着,下班吃饭,吃完去健身房洗澡睡觉,比皂化还皂化。

    这下怎么跟外面等着的四仙尊交待。

    跟他们直说有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好消息。文子砚去健身房后,再也没有下一个行程,大家不用跑来跑去了,皂化也不用当人形垫板了。

    另一个消息是坏消息。文子砚去健身房后,就直接睡在里面了。大家可能要在外面等一夜。秦借晚!不准引力魔掌把屋顶掀了!

    林渐已经能想象到四仙尊暴走的场面。

    他决定暂时不出去,再多问些秦玉雄有关文子砚的事。至少要搞清楚文子砚的收徒标准。

    秦玉雄那边也调解得差不多了。

    肌肉男诚恳地向瘦子道歉:“请你不要误会。别看我长这个样子,其实我的人生理念一直都是以德服人。绝不会使用暴力跟人沟通的。”

    瘦子:“啊啊,你——咳咳——”

    肌肉男:“所以你接受我的道歉了?谢谢。”

    肌肉男转头看秦玉雄:“雄哥,这样道歉总可以了吧?”

    秦玉雄看肌肉男掐住瘦子脖子的手,说:“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用暴力跟你沟通了。”

    秦玉雄双拳一抵,骨节卡卡作响。

    肌肉男这才不情愿地松手,瘦子像块石头掉地上,跪着大口喘气。

    肌肉男走到擂台边,对着沙袋一阵猛捶,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秦玉雄拍拍瘦子的肩,问他没事吧?

    瘦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秦玉雄说:“总有这种人,下回再发生这种事直接叫我。”

    秦玉雄起来要走,瘦子拉住他,抬头盯着秦玉雄,眼白多过眼黑,透出一股疯狂的劲。

    “嗯?”

    “我想变强。教我怎么变强。”瘦子说。

    秦玉雄低头对上瘦子那燃烧的视线,良久,感慨:“你也有颗壮志凌云的心啊。”

    这眼神他很熟悉,五年前,他就在那个人身上见过。

    “你真的想?”

    “真的想。”

    “真的想吗?有多想?”

    瘦子沉默。

    秦玉雄给他提示:“有没有想睡你老婆闺蜜一样的想?”

    瘦子震惊,“我没老婆。”

    秦玉雄不放弃这个类比:“那有没有想睡你女朋友闺蜜一样的想?”

    瘦子再震,“我没女朋友。”

    秦玉雄继续坚持:“你总有想睡的女人的闺蜜!说出来!是不是像那样的想!”

    瘦子:“是!”

    秦玉雄:“好!”

    秦玉雄直起身,欣慰地看着瘦子那饿狼般的眼神,指着远处角落里那一堆杠铃片的位置,还有靠墙站立的十八泥人,说:“去那里,练习一万遍!”

    “啊?”瘦子看过去,一时没理解秦玉雄的意思。

    “一万遍。做完一万遍之后,再来找我。”

    “好!”

    瘦子眼神中再无半分迟疑,大步走了过去。

    秦玉雄很开心,看着瘦子的背影,被光切透,他仿佛看到了一颗燃烧的壮志凌云的心。

    这时林渐走过来,问秦玉雄:“他怎么睡在里面?”

    秦玉雄看瑜伽教室里的文子砚,走过去,体贴地把教室里的灯和外面走廊的灯关了,轻轻关上门,这才出来,说:“反正晚上也没有瑜伽课,空着也是空着。”

    林渐:“他一直睡这?”

    秦玉雄:“对。”

    林渐:“睡了多久了?”

    秦玉雄:“五年了。”

    林渐瞪大眼珠,“五年!”

    他看看瑜伽教室里躺得笔挺的文子砚,皮鞋都没脱,问秦玉雄:“那他肯定交了不少的会员费。”

    秦玉雄摇头:“他没交钱。一分钱都没交。”

    “为什么?”

    “我没收他钱。”

    “为什么?”

    秦玉雄没有马上回答,隔着玻璃凝视文子砚那张熟睡的脸,良久才说:“因为我相信每个人在只活一遍的人生中都应该至少壮志凌云一次,哪怕只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