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叫吴玉泽
吴玉泽又在公园里唱歌。
这次他花了血本，把面包车停在公园边上的地下停车库里，半小时内免费，半小时到一小时五十元，超出一小时一百元。
现在已经28分钟了，那个骑着电瓶车的女人还没出现。
如果他现在抛下所有东西，冲刺跑进地下停车场，赶在两分钟之内把面包车开出来，就能免掉那五十元的停车费，然后再顶着收费员的白眼，调个头，把面包车再开回去，就能再停半个小时。
以前他就是这么做的。每隔28分钟就移一下车，甚至打破了停车场有史以来最抠门的记录，连续移车免费停了七个小时。当他踩着最后两分钟的期限，发力往地下停车长里跑的时候，甚至还有保洁挥舞扫把大声喊加油。
可是现在他做不到。
万一他去移车的时候，那个女人来了呢？
如果只有麦克风和音箱在这里，那女人多半会失望地离去，就像那天自己为了不缴罚款，赶去移车一样。
不行！
这次说什么都不行。
就当自己已经交了五十元的停车费，吴玉泽硬扛住自己想省钱的冲动，为了见到那个女人坚持着。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赢，他也想赢一次，就一次。
不管是爱情也好，还是金钱，还是事业，赢一次就够了。
他受够了环绕在他身边的那些赢家。
那些开着豪车，衣食无忧的家伙，无忧无虑，高人一等，家境、学历、样貌、特长、兴趣爱好，每一样拎出来都是碾压他的存在。
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差距那么大？
每次碰到这些赢家，都会恶心地让他三天吃不下饭，要不是有孔大富陪着他，他都不知道这五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吴玉泽想起心事，唱得心不在焉。
突然音箱里传出声音：到账50元。
他抬头看去，一个白衣女子站在树下，倚在一辆电瓶车旁看着他。
瞬间，他的心都快化了。
50元？她居然知道我要缴停车费？
白衣女子走过来，问他认不认识一个人。
他还在恍惚中，走近了，才看清那女人的脸，比之前远看的时候更加让人震撼。别说什么赢家身边的女人，就是电视上任何一个大明星都比不上她。
白衣女子拿出手机，给他看一副图片，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他看了一眼，说不认识。等等！
吴玉泽一激动，差点出手去抢女人的手机。
他盯着手机中那个穿着彩虹袜的男人怒吼：“七号！！！”
白衣女子：“你真的认识他？”
吴玉泽：“认识？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盛怒中的吴玉泽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平静下来。白衣女子自我介绍，名叫玉虚，医院的工作人员，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患者出来调查。
吴玉泽说出他跟七号认识的经过。
那是五年前。
他和朋友准备做一个项目。
为了这个项目，他们买了辆面包车，准备大干一场。
不过光他们两个人，人手还是不够的。
刚开始创业，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钱去招人，只能开到建设路桥边去招做零活的人。
车刚开到桥边停下来，一个年轻人就跳过来，问他们要不要招人。
他说招人，刚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一帮人就围了上来，堵住车窗，拍车门，拉车把手，不管怎样先上车再说。那阵势吓到了我朋友，马上开车走了。
还好之后那个年轻人主动打电话过来联系，吴玉泽约他在公园见面。
年轻人叫七号，说从家乡过来找女友的，女友准备投身电影圈，梦想成为一位大明星。
吴玉泽笑了，身为一个输家，他理解另一个输家自卑又自大的心理，自大是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自卑。
这么年轻，有手有脚，脑袋正常的话，不会站在建设路桥边等别人招零工，跟一群大爷大妈抢活干。
能站在那里的，多半是有点心理问题。
七号就是个典型。
你说你干活就干活，吹什么牛？
吹自己有女朋友就算了，还吹自己有个快要成为大明星的女朋友？
幻想也要有个限度。
要想改变自己一出生就是个输家的命运，成为彻彻底底的赢家，更要脚踏实地，挑准一个可操作的项目，认认真真地去做。
吴玉泽看七号全身都是浮夸的缺点，再配上七号那张英俊的脸，更嫌弃七号了。
只是人都招来了，再辞掉，就会拖累到项目的进度。
吴玉泽只能忍着一肚子牢骚，开始培训七号。
刚开始培训，吴玉泽就发现七号还有个问题。
明明是刚过来的新手，经验为零，见识不够，学历不高，却很喜欢提问题。
提问题也就算了，提完问题后，还要提建议。
喂，到底谁才是老板啊！
七号先是问为什么面包车上要印个皮搋子，你们是卖皮搋子的吗？
吴玉泽说不是。是通马桶的。有很多地方都会限制出入，可是印上了这个东西，就能说是来通马桶的自由进出了。
七号又问这白色面具是用来干什么的？哦，我知道了，防臭味的，戴上了以后就不用憋气通马桶了。不对，嘴巴这里还开了洞，起不到防臭的效果呀。
吴玉泽把面具拿走，解释得口干舌燥，说这是以前开车到一户人家那里看看能不能招揽生意，结果盯着别人孩子看的时间太长，被人怀疑是要绑架孩子，差点惹上大麻烦，为了避嫌，特意买的面具。
七号把面具戴脸上，正合适，又问：戴上面具不是更像坏人吗？
吴玉泽：所以我准备了麦克风还有音箱，看起来更像表演啊。
七号点头，然后还提建议：如果要看起来更像表演，不应该准备一个摄像机、三角架吗？人们在镜头前做出任何奇怪的事，都能被其他人理解成表演。
吴玉泽受够了七号的自以为是：我招你过来是做司机开车的，不是叫你给我提意见的。你会开车吗？
吴玉泽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有些后悔，当时急着招人，没想到要验证资质，看七号这个傻样，只会吹牛摆谱，万一不会开车怎么办？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出乎意料的是，七号点头，说会开。别说车了，飞机，船，只要会动的东西，都会开。
好吧，虽然还在吹牛，但至少比之前那个吹女友是大明星的牛好一点。
吴玉泽也懒得揭穿他，把车钥匙甩给七号，叫七号载着他开一趟，要求也不高，快交停车费了，超过半小时就要50块，两分钟之内，能把面包车开出地下停车场不缴费就算你通过了。
七号接过车钥匙，小步跑进停车场，吴玉泽读表，20秒，30秒，40秒……
然后他听到了一种轰鸣声，经过地下停车场出口处斜坡通道的回荡放大，变成好像战机起飞时的狂啸声，一辆面包车嗖的一声飞了出来，车轮悬在空中空转，七号隔着车窗冲他微笑挥手，太阳的光芒擦过车身给平平无奇的面包车镶上金边，岗亭的收费员张大嘴巴仰头看着半空中的面包车，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然后面包车落地，咚的一声，划了个半圈，吱的一声急刹停在他身前。
吴玉泽的鼻子都能闻到轮胎烧焦的味道，不过他不在乎鼻子了，他的所有血气都涌到了眼睛上，血丝像蜘蛛网一样在眼白上绽开。
面包车的车头上还顶着一个折成两断的横杆。
“怎么样？没缴费吧？”叮郎郎，七号下车，靠着车潇洒地把车钥匙抛了出来，吴玉泽没接，车钥匙掉在脚下。
有那么一刻，吴玉泽甚至想假装不认识七号这个人，或是这辆车，马上逃跑，可是想想面包车的车价，还是忍了下来。
最后他找了停车场的领导，赔了横杆的钱，五千。
交钱的时候，他的心在滴血。
平时为了省钱，半小时内移车，开进开出，走上走下，不只受了多少次收费员的白眼，他都忍了下来，结果七号一开车，一次就让他交了五千，足够他停一百个半小时，一百个啊！
缴完罚款的他，回到七号身边，看七号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丝毫没有反省自己错误的意思。
他本想发火的，可是想想已经洒出去的五千块钱，再想想七号的车技，如果辞了七号，再找一个人，那五千块就打水漂了。
他只好忍下来，跟七号说那五千块钱从你薪水里扣。
之后为了平衡自己薄弱的财务状况，他交给七号很多工作。去租个合适的房子，然后为了联络方便，最好随时戴上耳机。
七号问什么样的房子，什么样的耳机。
他说租金便宜，至少两个卧室，交通方便，生活便利，隔音良好，楼下邻居不会经常上来串门的那种。
七号问耳机呢？
他说随便。
七号问活动经费呢？
他压抑了好久的脾气终于爆发出来，冲七号吼：你自己去想办法啊！
七号倒没生气，只是说了句：都一样。
然后七号走了。
他也继续在公园唱歌。
面包车的车贷还没还完，他不像那些赢家，钱都是天上掉下来，他自己的钱都要一点点靠自己赚过来。
很快事情有了转机。
倒不是说他在唱歌的事业上有了进步，而是感情上。
在这点上，他还是要感激七号的。
要不是七号莽撞冲卡，让他白白赔了五千块，他也不会想着唱晚一点，多赚点钱。
那天他唱得比平时晚了许多，连边上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撤了，公园里没几个人，他正要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时，发现树下有个女人坐着，双手托着腮帮看着他。
一开始他不太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看着他，因为女人戴着耳机，可能只是在听歌，视线无意中落在他身上。
可他站起来要走时，发现那女人也跟了上来，跟他聊天，说很欣赏他的自创曲《我叫吴玉泽》，只不过歌词的深度还可以再挖掘一下。
那女人说的很诚恳。
他问怎么挖掘。
女人说从漂亮的女人身患绝症，去医院的路上被卡车碾了两次开始，这里可以加点深度。
他问怎么加？人都死了。
女人说可以说伤口下闪耀着金属光泽，初看像玉，再看就是光泽，还和你的名字吴玉泽相呼应。
他摇摇头，否定了女人的想法，只是为了和名字呼应，就编出这么奇葩的剧情，很容易让人出戏的，人的伤口怎么会有金属光泽呢？
女人说有的。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他愣了一下。
女人开始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田雅思，是一个海洋考古学家，最近因为数学问题用脑过度，来公园散心，无意间从你的歌里获得了一种长时间高质量的陪伴。
他被田雅思吸引，开始接受伤口下有金属光泽这个离奇的设定，跟田雅思探讨下去。
伤口里有金属骨架，所以泛出金属光泽，什么人会有金属骨架？机器人？那为什么一首情歌里要出现机器人呢？
嘻嘻，明天我再过来跟你商量吧。
田雅思戴上耳机离去。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田雅思都会来听他唱歌，还会给出歌词的修改意见。
直到最后，他俩还是没讨论出为什么一首情歌里要出现机器人。
不过在商量的过程中，《我叫吴玉泽》这首歌的歌词就这样定了下来。他唱得很开心，田雅思也听得很开心，只是田雅思听歌的时候，一直戴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
项目招到了人，自己又无意间认识了田雅思。
他觉得很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一度让他生出一种自己已经成为赢家的错觉。
面包车交给七号去开，七号天天听着广播，把面包车开成赛车。
自己只在公园唱歌，用歌声向田雅思表达爱意，田雅思也同意了。
记得田雅思点头的那一刻，有些观众还拿出手机对着拍，不知是拍照，还是扫二维码。
“不是吴玉泽啊！”
有人这么说，只是当时的他被幸福和人生赢家的头衔冲晕了脑袋，完全忽略过去，眼里全是田雅思，看不见别人。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以致于他甚至想放弃项目，就这样跟田雅思在一起好了。
他除了田雅思的名字什么都不知道，连她住在哪里，工作是什么都不清楚，可却深深地爱上了她。
为了她，吴玉泽可以舍弃任何东西。
中止项目的话，孔大富那里他还好解释，孔大富名字虽然叫大富，可跟他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输家，只是孔大富这个输家天生乐观，心胸豁达，从没见他抱怨过什么赢家输家的事。
就是七号那边有点难沟通。
七号自从开上了面包车，干劲十足，天天开车熟悉路线，东跑西跑，要是突然跟他说项目不做了，他会不会生气？
生气也没办法。
突如其来的爱情让吴玉泽体验到了人生的美好，项目是没什么做的必要了。
他把七号叫过来，说：“最近还好吧？”
七号说：“好。”
他说：“那个五千块——”
他本想说五千块不用还了，项目黄了，你走吧。
结果七号立马拿出手机给他转了五千块，还跟他说，面包车的油也加好了，没关系，不用报销，就是跟你说一声。
吴玉泽看着手机里转过来的五千块钱，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确认了半天，确定七号的账号名字也是叫七号，不是孔大富，也不是某个土豪听众给他打的钱。
他问七号：“这么多钱你哪里来的？”
七号小事一桩的表情，说自己开车做兼职赚的，很轻松的，什么都不用做，钱哗哗地转进来。
吴玉泽的心一下子绞痛，差点要问七号这兼职是什么，这么好赚能否带兄弟一把？
还好及时住口，想到自己才是老板，问七号兼职的事会不会太掉价？
更何况七号现在的表情正好是他最讨厌的那种赢家的表情，明明占了天大的便宜，拥有别人努力一世可能都无法拥有的东西，却总是要做出一副风淡云轻无所谓的表情，无所谓的话，你把钱都捐了啊！明明投了个好胎，却一副我只是生在普通人家的样子，恶心！
最后吴玉泽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七号明天把车开出去洗一下。
七号的事吴玉泽不想去想，算了，既然七号那么积极，就把项目做了也未尝不可。反正不需要自己出多少力，事业和爱情可以兼顾，这不就是典型的赢家作风吗？
吴玉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入睡，期待着第二天跟田雅思的约会。
憧憬也好，期待也好，对于他这种输家来说，本来就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他们的人生本来就是一眼望到头的单调无趣，没什么好憧憬期待的，结果他现在一下子就体验到了这两种稀罕的情绪，过于兴奋，费了好大劲才睡着。
第二天早早醒来，他去公园唱歌。
唱了一个早上，小鸟都被他唱烦了，飞到他头上拉屎。田雅思还没过来。
唱了一个中午，有人陆陆续续地来听歌，还拿出手机扫码，只是都没有听到付款声。田雅思还是没来。
唱到了下午，唱到了晚上，整整一天，田雅思都没来。
她会不会是出事了？她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说她解的数学问题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脱不开身？
各种各样的疑问在他脑海中迸发，他甚至都没在意七号今天也没出现。
唉。也许是做输家太久了，从没谈过恋爱，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明明知道了田雅思的名字，为什么不把她的手机号码也问过来呢？
自己是不是太被动了？
也有可能是田雅思从来没主动提过，只跟自己聊音乐、歌词的事，好像、好像背着老公出轨一样。
吴玉泽又过了忐忑的一夜，第二天继续去公园唱歌。
小鸟又在他头上拉屎。
田雅思还是没来，七号也一样，好像洗车洗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第四天……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田雅思再没过来，七号也是一样。
吴玉泽再没看到过田雅思戴着的耳机，也再没看到过七号开的面包车。
直到孔大富来找吴玉泽，跟他说车贷该还了，他才从莫名失去田雅思的伤痛中清醒过来，问七号呢？
孔大富摇头，说不知道。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吴玉泽又抬头问：“那车呢？”
孔大富：“什么车？兰博基尼？”
吴玉泽看着好友，深深地叹了口气，同样是输家，孔大富好像是输到脑子不正常天天幻想富人生活的那种输家，“我们哪来的兰博基尼！面包车！我们分期付款每月都要还车贷还上两年的面包车！”
孔大富摇头，说不知道。可能还在洗车店。
他俩打七号的手机，没人接，走遍城里每一个洗车店，连刚开起来只有一个花洒和一个水桶的那种小洗车店也走过了，问过每个洗车店的老板，都说没见过他们的面包车，也没见过七号这么帅的男人。
田雅思不见了，七号不见了，面包车也不见了。
孔大富很快接受了打击，不对，这些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打击，没心没肺的家伙，就是容易快乐，他还安慰吴玉泽，至少七号消失前还了你五千块钱，还把油加满了。
“油是加满了，车呢！”吴玉泽接受不了这种方式的安慰，这不是安慰，这简直是往伤口上撒盐，都怪自己明明是个输家，却还要学赢家一样信任人，刚见面就把车钥匙交给七号，自己是贪图七号这个便宜人工，谁知道七号是贪图自己这辆面包车。
孔大富见安慰不起作用，就换个角度，从女朋友的角度安慰吴玉泽，虽然你女朋友离开了你，但至少你有过女朋友不是吗？
吴玉泽略微有些振奋，尝试乐观一下，看看事情的有利面，对啊。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孔大富见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更开心了，继续安慰吴玉泽，再想想你俩美好的回忆，嗯，她既然是你女朋友，肯定做过一些事吧。你俩有一起去酒店吗？
吴玉泽皱眉沉思，良久，说：没有。
其实他不用思考这么久的，可是不拖延一下时间，直接脱口而出说没有，总觉得会很没面子。
孔大富愣了一下，似是看到很不可思议的事，又问：那你俩总有一起去看电影、吃个饭什么的吧？
吴玉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脑门上像被刀劈了一下，良久，说：没有。
同理，他本不用思考这么久的，只是单纯为了面子。
孔大富：那你俩做了什么？总有牵手吧？
吴玉泽：啊？牵手？
孔大富：牵手都没有！那你们怎么确定关系的？
吴玉泽这回是真的皱眉，认真回忆：我跟她唱歌表白，说你能当我的女朋友吗？她点头，嗯。我俩就在一起了。
孔大富：点头？嗯？
吴玉泽：嗯。
……
“总之，七号化成灰我都认识！他现在在哪家医院？我要砍死他！”
吴玉泽并指如刀，空劈几下，虎虎生风，面目狰狞，玉虚拦住他，问：“你是怀疑七号拐走了你女朋友才这么恨他？”
吴玉泽看玉虚，就算对方漂亮，也忍不住开始质疑玉虚的智商：“七号只是跟我女朋友同时消失，又不代表七号拐走了我女朋友？”
玉虚点头，有道理，他再看看吴玉泽几近喷火的双眼，那滔天的恨意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那你为什么这恨七号？因为他偷走了你的面包车？”
“我还了两年，才把车贷还完，然后再攒钱，买了辆新的面包车，重新刷上油漆，就因为他，我们的项目足足拖后了五年！不过这还不是我恨他的理由！”
“这还不是理由？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玉虚看吴玉泽快要扭曲的脸，很好奇七号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吴玉泽如此痛苦，好像绿了他全家上下老老少少一样。
吴玉泽一把抓过边上的麦克风，玉虚还以为吴玉泽要把满腔的恨意编成歌唱出来，正要劝阻，说直接说就好了，吴玉泽却不是唱歌，指着麦克风上的二维码说：“我辛辛苦苦唱了五年的歌！听的人多，打赏的人一个都没有。我还以为是我的唱功不行，或是歌词深度不够，老有人问我你是不是叫吴玉泽，我说是啊。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名字取的不好，想要换个名字改改运。直到前几天——前几天——”
吴玉泽哽咽地说不下去，捏麦克风的手都发白了，“直到前几天，一个听众扫完码，问我你是不是叫吴玉泽，我说是啊。他说那为什么你的收款码的名字叫七号。我拿自己的手机扫了一下，跳出来的果然就是七号，就跟五年前七号转我五千块钱时的账号一模一样。五千块钱也好，油钱也好，这五年来观众打赏我的钱也好，全都转到七号的账户里去。七号这个混蛋说的轻松什么都不用做钱哗哗转进来的兼职，就是把他的收款二维码贴到我的二维码上面啊！”
这次他花了血本，把面包车停在公园边上的地下停车库里，半小时内免费，半小时到一小时五十元，超出一小时一百元。
现在已经28分钟了，那个骑着电瓶车的女人还没出现。
如果他现在抛下所有东西，冲刺跑进地下停车场，赶在两分钟之内把面包车开出来，就能免掉那五十元的停车费，然后再顶着收费员的白眼，调个头，把面包车再开回去，就能再停半个小时。
以前他就是这么做的。每隔28分钟就移一下车，甚至打破了停车场有史以来最抠门的记录，连续移车免费停了七个小时。当他踩着最后两分钟的期限，发力往地下停车长里跑的时候，甚至还有保洁挥舞扫把大声喊加油。
可是现在他做不到。
万一他去移车的时候，那个女人来了呢？
如果只有麦克风和音箱在这里，那女人多半会失望地离去，就像那天自己为了不缴罚款，赶去移车一样。
不行！
这次说什么都不行。
就当自己已经交了五十元的停车费，吴玉泽硬扛住自己想省钱的冲动，为了见到那个女人坚持着。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赢，他也想赢一次，就一次。
不管是爱情也好，还是金钱，还是事业，赢一次就够了。
他受够了环绕在他身边的那些赢家。
那些开着豪车，衣食无忧的家伙，无忧无虑，高人一等，家境、学历、样貌、特长、兴趣爱好，每一样拎出来都是碾压他的存在。
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差距那么大？
每次碰到这些赢家，都会恶心地让他三天吃不下饭，要不是有孔大富陪着他，他都不知道这五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吴玉泽想起心事，唱得心不在焉。
突然音箱里传出声音：到账50元。
他抬头看去，一个白衣女子站在树下，倚在一辆电瓶车旁看着他。
瞬间，他的心都快化了。
50元？她居然知道我要缴停车费？
白衣女子走过来，问他认不认识一个人。
他还在恍惚中，走近了，才看清那女人的脸，比之前远看的时候更加让人震撼。别说什么赢家身边的女人，就是电视上任何一个大明星都比不上她。
白衣女子拿出手机，给他看一副图片，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他看了一眼，说不认识。等等！
吴玉泽一激动，差点出手去抢女人的手机。
他盯着手机中那个穿着彩虹袜的男人怒吼：“七号！！！”
白衣女子：“你真的认识他？”
吴玉泽：“认识？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盛怒中的吴玉泽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平静下来。白衣女子自我介绍，名叫玉虚，医院的工作人员，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患者出来调查。
吴玉泽说出他跟七号认识的经过。
那是五年前。
他和朋友准备做一个项目。
为了这个项目，他们买了辆面包车，准备大干一场。
不过光他们两个人，人手还是不够的。
刚开始创业，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钱去招人，只能开到建设路桥边去招做零活的人。
车刚开到桥边停下来，一个年轻人就跳过来，问他们要不要招人。
他说招人，刚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一帮人就围了上来，堵住车窗，拍车门，拉车把手，不管怎样先上车再说。那阵势吓到了我朋友，马上开车走了。
还好之后那个年轻人主动打电话过来联系，吴玉泽约他在公园见面。
年轻人叫七号，说从家乡过来找女友的，女友准备投身电影圈，梦想成为一位大明星。
吴玉泽笑了，身为一个输家，他理解另一个输家自卑又自大的心理，自大是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自卑。
这么年轻，有手有脚，脑袋正常的话，不会站在建设路桥边等别人招零工，跟一群大爷大妈抢活干。
能站在那里的，多半是有点心理问题。
七号就是个典型。
你说你干活就干活，吹什么牛？
吹自己有女朋友就算了，还吹自己有个快要成为大明星的女朋友？
幻想也要有个限度。
要想改变自己一出生就是个输家的命运，成为彻彻底底的赢家，更要脚踏实地，挑准一个可操作的项目，认认真真地去做。
吴玉泽看七号全身都是浮夸的缺点，再配上七号那张英俊的脸，更嫌弃七号了。
只是人都招来了，再辞掉，就会拖累到项目的进度。
吴玉泽只能忍着一肚子牢骚，开始培训七号。
刚开始培训，吴玉泽就发现七号还有个问题。
明明是刚过来的新手，经验为零，见识不够，学历不高，却很喜欢提问题。
提问题也就算了，提完问题后，还要提建议。
喂，到底谁才是老板啊！
七号先是问为什么面包车上要印个皮搋子，你们是卖皮搋子的吗？
吴玉泽说不是。是通马桶的。有很多地方都会限制出入，可是印上了这个东西，就能说是来通马桶的自由进出了。
七号又问这白色面具是用来干什么的？哦，我知道了，防臭味的，戴上了以后就不用憋气通马桶了。不对，嘴巴这里还开了洞，起不到防臭的效果呀。
吴玉泽把面具拿走，解释得口干舌燥，说这是以前开车到一户人家那里看看能不能招揽生意，结果盯着别人孩子看的时间太长，被人怀疑是要绑架孩子，差点惹上大麻烦，为了避嫌，特意买的面具。
七号把面具戴脸上，正合适，又问：戴上面具不是更像坏人吗？
吴玉泽：所以我准备了麦克风还有音箱，看起来更像表演啊。
七号点头，然后还提建议：如果要看起来更像表演，不应该准备一个摄像机、三角架吗？人们在镜头前做出任何奇怪的事，都能被其他人理解成表演。
吴玉泽受够了七号的自以为是：我招你过来是做司机开车的，不是叫你给我提意见的。你会开车吗？
吴玉泽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有些后悔，当时急着招人，没想到要验证资质，看七号这个傻样，只会吹牛摆谱，万一不会开车怎么办？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出乎意料的是，七号点头，说会开。别说车了，飞机，船，只要会动的东西，都会开。
好吧，虽然还在吹牛，但至少比之前那个吹女友是大明星的牛好一点。
吴玉泽也懒得揭穿他，把车钥匙甩给七号，叫七号载着他开一趟，要求也不高，快交停车费了，超过半小时就要50块，两分钟之内，能把面包车开出地下停车场不缴费就算你通过了。
七号接过车钥匙，小步跑进停车场，吴玉泽读表，20秒，30秒，40秒……
然后他听到了一种轰鸣声，经过地下停车场出口处斜坡通道的回荡放大，变成好像战机起飞时的狂啸声，一辆面包车嗖的一声飞了出来，车轮悬在空中空转，七号隔着车窗冲他微笑挥手，太阳的光芒擦过车身给平平无奇的面包车镶上金边，岗亭的收费员张大嘴巴仰头看着半空中的面包车，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然后面包车落地，咚的一声，划了个半圈，吱的一声急刹停在他身前。
吴玉泽的鼻子都能闻到轮胎烧焦的味道，不过他不在乎鼻子了，他的所有血气都涌到了眼睛上，血丝像蜘蛛网一样在眼白上绽开。
面包车的车头上还顶着一个折成两断的横杆。
“怎么样？没缴费吧？”叮郎郎，七号下车，靠着车潇洒地把车钥匙抛了出来，吴玉泽没接，车钥匙掉在脚下。
有那么一刻，吴玉泽甚至想假装不认识七号这个人，或是这辆车，马上逃跑，可是想想面包车的车价，还是忍了下来。
最后他找了停车场的领导，赔了横杆的钱，五千。
交钱的时候，他的心在滴血。
平时为了省钱，半小时内移车，开进开出，走上走下，不只受了多少次收费员的白眼，他都忍了下来，结果七号一开车，一次就让他交了五千，足够他停一百个半小时，一百个啊！
缴完罚款的他，回到七号身边，看七号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丝毫没有反省自己错误的意思。
他本想发火的，可是想想已经洒出去的五千块钱，再想想七号的车技，如果辞了七号，再找一个人，那五千块就打水漂了。
他只好忍下来，跟七号说那五千块钱从你薪水里扣。
之后为了平衡自己薄弱的财务状况，他交给七号很多工作。去租个合适的房子，然后为了联络方便，最好随时戴上耳机。
七号问什么样的房子，什么样的耳机。
他说租金便宜，至少两个卧室，交通方便，生活便利，隔音良好，楼下邻居不会经常上来串门的那种。
七号问耳机呢？
他说随便。
七号问活动经费呢？
他压抑了好久的脾气终于爆发出来，冲七号吼：你自己去想办法啊！
七号倒没生气，只是说了句：都一样。
然后七号走了。
他也继续在公园唱歌。
面包车的车贷还没还完，他不像那些赢家，钱都是天上掉下来，他自己的钱都要一点点靠自己赚过来。
很快事情有了转机。
倒不是说他在唱歌的事业上有了进步，而是感情上。
在这点上，他还是要感激七号的。
要不是七号莽撞冲卡，让他白白赔了五千块，他也不会想着唱晚一点，多赚点钱。
那天他唱得比平时晚了许多，连边上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撤了，公园里没几个人，他正要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时，发现树下有个女人坐着，双手托着腮帮看着他。
一开始他不太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看着他，因为女人戴着耳机，可能只是在听歌，视线无意中落在他身上。
可他站起来要走时，发现那女人也跟了上来，跟他聊天，说很欣赏他的自创曲《我叫吴玉泽》，只不过歌词的深度还可以再挖掘一下。
那女人说的很诚恳。
他问怎么挖掘。
女人说从漂亮的女人身患绝症，去医院的路上被卡车碾了两次开始，这里可以加点深度。
他问怎么加？人都死了。
女人说可以说伤口下闪耀着金属光泽，初看像玉，再看就是光泽，还和你的名字吴玉泽相呼应。
他摇摇头，否定了女人的想法，只是为了和名字呼应，就编出这么奇葩的剧情，很容易让人出戏的，人的伤口怎么会有金属光泽呢？
女人说有的。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他愣了一下。
女人开始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田雅思，是一个海洋考古学家，最近因为数学问题用脑过度，来公园散心，无意间从你的歌里获得了一种长时间高质量的陪伴。
他被田雅思吸引，开始接受伤口下有金属光泽这个离奇的设定，跟田雅思探讨下去。
伤口里有金属骨架，所以泛出金属光泽，什么人会有金属骨架？机器人？那为什么一首情歌里要出现机器人呢？
嘻嘻，明天我再过来跟你商量吧。
田雅思戴上耳机离去。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田雅思都会来听他唱歌，还会给出歌词的修改意见。
直到最后，他俩还是没讨论出为什么一首情歌里要出现机器人。
不过在商量的过程中，《我叫吴玉泽》这首歌的歌词就这样定了下来。他唱得很开心，田雅思也听得很开心，只是田雅思听歌的时候，一直戴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
项目招到了人，自己又无意间认识了田雅思。
他觉得很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一度让他生出一种自己已经成为赢家的错觉。
面包车交给七号去开，七号天天听着广播，把面包车开成赛车。
自己只在公园唱歌，用歌声向田雅思表达爱意，田雅思也同意了。
记得田雅思点头的那一刻，有些观众还拿出手机对着拍，不知是拍照，还是扫二维码。
“不是吴玉泽啊！”
有人这么说，只是当时的他被幸福和人生赢家的头衔冲晕了脑袋，完全忽略过去，眼里全是田雅思，看不见别人。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以致于他甚至想放弃项目，就这样跟田雅思在一起好了。
他除了田雅思的名字什么都不知道，连她住在哪里，工作是什么都不清楚，可却深深地爱上了她。
为了她，吴玉泽可以舍弃任何东西。
中止项目的话，孔大富那里他还好解释，孔大富名字虽然叫大富，可跟他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输家，只是孔大富这个输家天生乐观，心胸豁达，从没见他抱怨过什么赢家输家的事。
就是七号那边有点难沟通。
七号自从开上了面包车，干劲十足，天天开车熟悉路线，东跑西跑，要是突然跟他说项目不做了，他会不会生气？
生气也没办法。
突如其来的爱情让吴玉泽体验到了人生的美好，项目是没什么做的必要了。
他把七号叫过来，说：“最近还好吧？”
七号说：“好。”
他说：“那个五千块——”
他本想说五千块不用还了，项目黄了，你走吧。
结果七号立马拿出手机给他转了五千块，还跟他说，面包车的油也加好了，没关系，不用报销，就是跟你说一声。
吴玉泽看着手机里转过来的五千块钱，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确认了半天，确定七号的账号名字也是叫七号，不是孔大富，也不是某个土豪听众给他打的钱。
他问七号：“这么多钱你哪里来的？”
七号小事一桩的表情，说自己开车做兼职赚的，很轻松的，什么都不用做，钱哗哗地转进来。
吴玉泽的心一下子绞痛，差点要问七号这兼职是什么，这么好赚能否带兄弟一把？
还好及时住口，想到自己才是老板，问七号兼职的事会不会太掉价？
更何况七号现在的表情正好是他最讨厌的那种赢家的表情，明明占了天大的便宜，拥有别人努力一世可能都无法拥有的东西，却总是要做出一副风淡云轻无所谓的表情，无所谓的话，你把钱都捐了啊！明明投了个好胎，却一副我只是生在普通人家的样子，恶心！
最后吴玉泽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七号明天把车开出去洗一下。
七号的事吴玉泽不想去想，算了，既然七号那么积极，就把项目做了也未尝不可。反正不需要自己出多少力，事业和爱情可以兼顾，这不就是典型的赢家作风吗？
吴玉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入睡，期待着第二天跟田雅思的约会。
憧憬也好，期待也好，对于他这种输家来说，本来就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他们的人生本来就是一眼望到头的单调无趣，没什么好憧憬期待的，结果他现在一下子就体验到了这两种稀罕的情绪，过于兴奋，费了好大劲才睡着。
第二天早早醒来，他去公园唱歌。
唱了一个早上，小鸟都被他唱烦了，飞到他头上拉屎。田雅思还没过来。
唱了一个中午，有人陆陆续续地来听歌，还拿出手机扫码，只是都没有听到付款声。田雅思还是没来。
唱到了下午，唱到了晚上，整整一天，田雅思都没来。
她会不会是出事了？她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说她解的数学问题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脱不开身？
各种各样的疑问在他脑海中迸发，他甚至都没在意七号今天也没出现。
唉。也许是做输家太久了，从没谈过恋爱，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明明知道了田雅思的名字，为什么不把她的手机号码也问过来呢？
自己是不是太被动了？
也有可能是田雅思从来没主动提过，只跟自己聊音乐、歌词的事，好像、好像背着老公出轨一样。
吴玉泽又过了忐忑的一夜，第二天继续去公园唱歌。
小鸟又在他头上拉屎。
田雅思还是没来，七号也一样，好像洗车洗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第四天……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田雅思再没过来，七号也是一样。
吴玉泽再没看到过田雅思戴着的耳机，也再没看到过七号开的面包车。
直到孔大富来找吴玉泽，跟他说车贷该还了，他才从莫名失去田雅思的伤痛中清醒过来，问七号呢？
孔大富摇头，说不知道。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吴玉泽又抬头问：“那车呢？”
孔大富：“什么车？兰博基尼？”
吴玉泽看着好友，深深地叹了口气，同样是输家，孔大富好像是输到脑子不正常天天幻想富人生活的那种输家，“我们哪来的兰博基尼！面包车！我们分期付款每月都要还车贷还上两年的面包车！”
孔大富摇头，说不知道。可能还在洗车店。
他俩打七号的手机，没人接，走遍城里每一个洗车店，连刚开起来只有一个花洒和一个水桶的那种小洗车店也走过了，问过每个洗车店的老板，都说没见过他们的面包车，也没见过七号这么帅的男人。
田雅思不见了，七号不见了，面包车也不见了。
孔大富很快接受了打击，不对，这些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打击，没心没肺的家伙，就是容易快乐，他还安慰吴玉泽，至少七号消失前还了你五千块钱，还把油加满了。
“油是加满了，车呢！”吴玉泽接受不了这种方式的安慰，这不是安慰，这简直是往伤口上撒盐，都怪自己明明是个输家，却还要学赢家一样信任人，刚见面就把车钥匙交给七号，自己是贪图七号这个便宜人工，谁知道七号是贪图自己这辆面包车。
孔大富见安慰不起作用，就换个角度，从女朋友的角度安慰吴玉泽，虽然你女朋友离开了你，但至少你有过女朋友不是吗？
吴玉泽略微有些振奋，尝试乐观一下，看看事情的有利面，对啊。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孔大富见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更开心了，继续安慰吴玉泽，再想想你俩美好的回忆，嗯，她既然是你女朋友，肯定做过一些事吧。你俩有一起去酒店吗？
吴玉泽皱眉沉思，良久，说：没有。
其实他不用思考这么久的，可是不拖延一下时间，直接脱口而出说没有，总觉得会很没面子。
孔大富愣了一下，似是看到很不可思议的事，又问：那你俩总有一起去看电影、吃个饭什么的吧？
吴玉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脑门上像被刀劈了一下，良久，说：没有。
同理，他本不用思考这么久的，只是单纯为了面子。
孔大富：那你俩做了什么？总有牵手吧？
吴玉泽：啊？牵手？
孔大富：牵手都没有！那你们怎么确定关系的？
吴玉泽这回是真的皱眉，认真回忆：我跟她唱歌表白，说你能当我的女朋友吗？她点头，嗯。我俩就在一起了。
孔大富：点头？嗯？
吴玉泽：嗯。
……
“总之，七号化成灰我都认识！他现在在哪家医院？我要砍死他！”
吴玉泽并指如刀，空劈几下，虎虎生风，面目狰狞，玉虚拦住他，问：“你是怀疑七号拐走了你女朋友才这么恨他？”
吴玉泽看玉虚，就算对方漂亮，也忍不住开始质疑玉虚的智商：“七号只是跟我女朋友同时消失，又不代表七号拐走了我女朋友？”
玉虚点头，有道理，他再看看吴玉泽几近喷火的双眼，那滔天的恨意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那你为什么这恨七号？因为他偷走了你的面包车？”
“我还了两年，才把车贷还完，然后再攒钱，买了辆新的面包车，重新刷上油漆，就因为他，我们的项目足足拖后了五年！不过这还不是我恨他的理由！”
“这还不是理由？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玉虚看吴玉泽快要扭曲的脸，很好奇七号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吴玉泽如此痛苦，好像绿了他全家上下老老少少一样。
吴玉泽一把抓过边上的麦克风，玉虚还以为吴玉泽要把满腔的恨意编成歌唱出来，正要劝阻，说直接说就好了，吴玉泽却不是唱歌，指着麦克风上的二维码说：“我辛辛苦苦唱了五年的歌！听的人多，打赏的人一个都没有。我还以为是我的唱功不行，或是歌词深度不够，老有人问我你是不是叫吴玉泽，我说是啊。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名字取的不好，想要换个名字改改运。直到前几天——前几天——”
吴玉泽哽咽地说不下去，捏麦克风的手都发白了，“直到前几天，一个听众扫完码，问我你是不是叫吴玉泽，我说是啊。他说那为什么你的收款码的名字叫七号。我拿自己的手机扫了一下，跳出来的果然就是七号，就跟五年前七号转我五千块钱时的账号一模一样。五千块钱也好，油钱也好，这五年来观众打赏我的钱也好，全都转到七号的账户里去。七号这个混蛋说的轻松什么都不用做钱哗哗转进来的兼职，就是把他的收款二维码贴到我的二维码上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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