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在东岳庙等了许多年，刚开始的时候周围的小贩都在不停的议论他，渐渐的大家都对他一成不变的在树下撒尿、在门口发呆失去了兴趣，无非变作了看习惯的景致而已，但那已经经过了许多年，也或者不用多少年。那些议论，都是一些危险的言谈，被这样一个人听到，是一个危险的举措。

    在大明朝的时候，胡说八道是一项重罪，罪名叫“妖言惑众”。犯了这项罪的人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官员并不会有刑部、大理寺或者御吏台的人来审讯问罪，而只会悄悄的消失。刚开始的时候，干这种事情的就是那些锦衣卫，其中有些位高权重的官员被悄悄的送到了一个叫诏狱的地方去验收新式的刑讯设备，够不上这些资格的人则被砍碎在家里。

    被悄悄杀掉的人的家属都不敢声张这种事情，于是都说是得了某种急病而突发猝死。在这种传染病最泛滥的季节里，锦衣卫也是在加班加点地工作着。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就采用各种药方来防治这种可怕的病，但最好的防治方法是把舌头割掉这点就很难被人想得到。

    过了没多少年，居然有些多嘴多舌的锦衣卫也被悄悄的砍了个稀巴烂，唯一可以想到的是皇帝已经不信任他们了，而改为信任一个叫东厂的机构。东厂的权力比锦衣卫更大，都是由一些太监组成，大概是因为皇帝觉得太监因为丧失了对女人的兴趣，因此也对拥有无数后宫佳丽的皇位丧失了***。可想而知，京城里又传播了新的疾病，但对防治这种疾病需要把下面割掉这点肯定也很难想得到。

    又过了很多年，一些东厂的人被一些西厂的人砍了个稀巴烂，西厂的人又被内厂的人杀了个七零八落，那是因为难免也有皇帝是同性恋，未免对太监也放心不下。但最终继位的皇帝英明的感觉到继续这种死循环的话，人手就快不够用了，于是裁撤了西厂和内厂，缩编了东厂和锦衣卫。到了这个年份，大家都忘记了那些可怕的疾病，但其实并没有完全的消失，还是悄悄地存在着，无非是染上的人少了一点。当然只要你把舌头和下面割个干净，就准可以百病不生。

    即便是管理最严格的年代，也很难挡住这些小商贩的议论***。他们不敢议论国事，只是讨论点不痛不痒的事情，但这难免也会说错话，也会有人被悄悄的杀掉。就好像他刚来的时候，种种闲话中孕育着无数的危险，假设他那时很快完成工作，那么很有可能就会顺便把这些人都收拾掉。但目前他滞留在了这里，和他们并没有多少的不同，这些危险就自生自灭的消失了。

    有一些商贩说，现在城里要饭的越来越多了，而且净是一些后脑勺扁平、满口东北话的家伙，这样看来，辽东的局势不稳。另有些消息更为灵通的商贩说，在辽东早反了建州女真，这帮蛮子甚至把沈阳卫和辽阳都打了下来，若非前朝的熊督帅和今朝的孙尚书，怕连山海关都守不住。此外还有一些消息最灵通的商贩说，为了对付这种局面，皇帝打算把公主送去和亲。

    他听到了这些话，就想起原来皇帝还有几个妹妹，而其中的一个妹妹好像他还见过。

    那是在几年之前，泰昌皇帝大行的时候，他的妃子李选侍试图和年幼的小皇帝一起在乾清宫理政。李选侍年青的时候貌美如花，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若不是她专生女儿、没有亲生的儿子继承皇位的话，肯定能做上太后。但她的美丽妖艳未能迷到满朝大臣，于是纷纷在皇城之外跪成一片，要求李选侍移宫他处。这帮大臣坚持了很久，个个都把脑门磕出了乌青，裤子膝盖磕出了洞，除此之外京城中盲人按摩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许多倍。最后在这些人的逼迫之下，李选侍终于灰溜溜的搬到了别处。

    大家都说这全是大臣杨涟带头跪大街的功劳，但其实这只是一个方面而已。如果不是还有其他的事件推动，跪大街无非是让扫地的清洁工多放几天假而已。对于女人来说，一帮男人为了她而跪街只能使她的自我感觉更好一点而已，却未必能让她做什么事情。如果可能，她只会希望他们永久的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