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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一年的冬天开始，天启皇帝的龙体便急转而下，终日在寝榻之上昏昏沉沉的不醒人事。这急坏了九千岁魏王，除了招各地名医赴京会症，赦免天下刑狱外，还在皇宫四处设斋作蘸，摆设香坛，并且封禁宫门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出入。

    至此，她便隔绝在了宫门的另一端，这说明她是明智的，因为她已经享受了很长时间的自由，甚至皇城之内再也没有比她对京城熟悉的人了；但她又是不明智的，从此之后她也比皇城之内的任何人更牵挂宫门之外的世界了。

    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哪都不想去，即便去也不过是一成不变的御花园，里面只有一成不变的景观：这些整年常青的珍稀草木比不过城中随四季枯嫩的垂柳；那些永远绽放的牡丹勺药也比不过城中路边偶然开放的野花。前者丧失了真实，陷入了一片死气沉沉。

    随着渐渐的从冬天来到了春天，皇帝的病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就连最最高明的御医也一筹莫展，魏王又下令天下广施粥羹赈济，不许杀生阉屠，但这也没有带来一丝的效果。于是就有人建议公主大婚来为皇帝冲喜。

    她知道，按照明朝的典礼，公主的大婚将是皇族中最隆重的议式——到了那个时侯，她将戴上装饰有九头彩色的雉鸟和四头高贵的凤凰所包围的头冠，打开时就好像身后展开了一片五彩的光华；她还将披上绣满红艳的云霞的彩衣，在重重高大凝重的红烛照映中，就像是一只美丽高傲的孔雀，即便是端庄静淑的皇后也不能比拟。

    但她对那些美丽的景象完全的没有兴趣，这可能是因为她不喜欢沉重繁复的头饰，也可能是不喜欢烛光跳动的闪烁不定，或者其他什么别的原因。但这就不是她的意志所能决定的了。

    等到了夏天，皇帝的病越发的沉重，忠心耿耿的魏王终日的落泪，甚至希望能以身相代。但这也毫不济事，不过也再没人提以公主下嫁冲喜之类的话头——她却并不为此而释怀，或者是因为那宽厚的宫门之上仍挂着沉重的门锁吧。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东厂的太监罢了，她有时也这样想。

    想过之后，又会想起那座古朴肃穆的东岳庙，想象东岳庙的四季变换，想那里的人是否如她般的思念她，但无法确认，所有的一切毫无证据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