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偶像崇拜
陈梦吉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说话时总是不置可后。
当然，陈梦吉记得那个案子，只是记得不那么清楚了。案子是他父亲经手办理的，他自己当时只有十八岁。
是的，这件案子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因为唐柏虎太出名了。他的画作都很杰出，确实非常杰出，其中两幅还收藏在皇宫宝库。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就意味着什么。
陈梦吉希望赵凯海涵，但他实在不明白小王爷怎么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哦，是因为那个女儿！是吗？真的吗？她要嫁给王爷了啊！”
陈梦吉不再那么刻板，而是变得随意起来。
对于一个女孩儿的人生来说，这件事情的打击很大。陈梦吉对她深表同情。说真的，她要是永远都不知道真相可能会更好。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她想要知道？是啊，不过还有什么可知道的呢？当然，可以看看审判的卷宗，不过他本人确实是一无所知。
陈梦吉不认为徐秋月有罪的结论还有什么疑问。当然她那么做也有一些理由，和这些艺术家共同生活往往是很难的。就他所知，唐柏虎总是和这样那样的女人纠缠不清。
而徐秋月可能也是那种占有欲比较强的女人，无法接受事实。若是在今天，她只要跟他和离，翻过这一页就可以了。
陈梦吉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让我想想看，呃，我相信，现在的从义郎文峥明的夫人就是当年案子里的那个女孩儿。”
包勉说他也相信就是她。
“报纸上会不时提起这个。”陈梦吉说。
“沈九娘是已经和离好几回了。我想你应该知道吧，她很富有。在文峥明之前，她嫁给过一个侠客。她总会多多少少地引起公众的关注，要我看，她就是那种喜欢坏名声的女人。”
“也可能沈九娘就是个偶像崇拜者呢。”包勉提议道。
这个想法令陈梦吉很不舒服。他只是将信将疑地接受了。
“啊，也许吧，我想也可能是这种情况。”
看起来他正在心里反复地揣摩这个想法。
包勉说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你们牙行代理徐秋月夫人的事情吗？”
陈梦吉摇摇头。
“恰恰相反。刘华东才是唐家的代理人。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刘华东认为他无法很好地代表徐秋月办理这桩案子，于是就和我们，准确地说是和我父亲商洽，让他接手。”
“我想你安排一下，见见刘华东老先生会有帮助的。他已经七十多岁，在家颐养天年，不过他跟唐家很熟，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他能告诉你得比我多得多。”
“事实上，我自己什么也没法告诉你，因为那时候我还太年轻，当时我甚至都没去公堂听审。”
包勉和赵凯站起身，陈梦言也跟着站起来，又补充道：
“你可能会愿意和我父亲的徒弟李德明聊几句。他当时就跟着我父亲，而且对那件案子非常感兴趣。”
李德明是个说话慢条斯理的人。他的双眼流露出一种情重。在允许自己开口说话之前，他先花了点儿时间打量了包勉一番。然后他说：“对，我挺关注唐柏虎的案子。”
接着李德明又正色补充道：“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儿。”
李德明那敏锐的眼光还在品评似的停留在包勉身上。
“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又要旧事重提呢？”
“官府的判决并不总是等于最终的结果。”
李德明四四方方的脑袋缓缓地点了点。
“在这个问题上我也不能说你说得没有道理。”
包勉继续说道：“徐秋月留下了一个女儿。”
“是，我记得是有个孩子。被送到亲戚那儿去了，对吗？”
包勉又说道：“那个女儿坚信她母亲是无辜的。”
李德明浓密的眉毛挠了挑。
“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不是吗？”
包勉问道：“你能告诉我什么可以支持这种信念的事情吗？”
李德明想了想，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昧着良心说我能告诉你。我很钦佩徐秋月夫人，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淑女！不像另一个女人，十足的贱货，厚颜无耻！”
“要我说，沈九娘就是个荡妇，还以此为荣呢！徐秋月夫人就很有涵养。”
“但徐秋月夫人依然是杀人出手？”
李德明皱着眉头，用比刚才更自然的口吻说道：“这也是我日复一日总在问自己的问题。徐秋月当时在公堂，那么平静，那么温顺。‘我无法相信。’我总是对自己这么说。”
“但是包勉，如果你懂我的意思，你就会明白除此之外真的别无可信了。乌头碱可不会偶然间自己跑到唐柏虎的酒里去。它是被有意放进去的，如果不是徐秋月放的，还能是谁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包勉说，“谁下的毒？”
那双老辣敏锐的眼睛再一次盯着包勉的脸看，仿佛在搜寻什么。
“这就是你的意图吗？”李德明说。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李德明在回答之前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有那种可能性，什么证据都没有。”
包勉说：“案件的审理过程中你在场吗？”
“每天都在。”
“你听到证人们作证了吗？”
“听到了。”
“有什么事情给你留下印象了吗，任何反常的或者不诚实的情况？”
李德明坦率地说：“你是想问他们之中有谁撒谎了吗？要不就是他们之中谁有理由希望唐柏虎死？请你原谅，我觉得这个想法太夸张了。”
“至少也要考虑一下啊。”包勉力劝道。
包勉看着李德明那张精明的脸，以及一双既因感又君有所思的眼睛。李德明缓缓地，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
“那个沈九娘。”李德明说，“她是个充满恶意又怀恨在心的女人。我得说她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但她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唐柏虎，他要是死了对她来说就没用了。”
“沈九娘想要徐秋月被处死，但那也是因为这桩命案把她心爱的男人从她身边夺走了。她就像一只受挫的母老虎！但是如我所言，她想要的是唐柏虎活着。”
“祝芝山嘛，他不站在徐秋月这一边。他对她抱有偏见，只要有可能，他会一刀捅了她。但我得说，依他自己的标准来看他是诚实的。他一直是唐柏虎最好的朋友。”
“祝芝云，算是个差劲的人，模棱两可、犹豫不决，看起来永远都不能确定自己的回答。
我见过很多像这样的证人。尽管他们一直都在说实话，但看上去就像在撒谎一样，而且多一句适都不肯说，祝芝云是这样。”
“接下来是那个家庭女教师，她应对得很好，没有一句废话，回答问题恰到好处、切中要害。如果只是听她说，你很难弄清楚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她很有头脑，是那种干脆利落的人。”
李德明停顿了一下。
“如果她对整件事情知道得比实际说出来的多，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我也不会感到惊讶的。”包勉说。
包勉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李德明那张布满皱纹的精明的脸，那上面平淡无奇，毫无表情，但包勉在想，他是否在暗示着什么？
当然，陈梦吉记得那个案子，只是记得不那么清楚了。案子是他父亲经手办理的，他自己当时只有十八岁。
是的，这件案子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因为唐柏虎太出名了。他的画作都很杰出，确实非常杰出，其中两幅还收藏在皇宫宝库。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就意味着什么。
陈梦吉希望赵凯海涵，但他实在不明白小王爷怎么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哦，是因为那个女儿！是吗？真的吗？她要嫁给王爷了啊！”
陈梦吉不再那么刻板，而是变得随意起来。
对于一个女孩儿的人生来说，这件事情的打击很大。陈梦吉对她深表同情。说真的，她要是永远都不知道真相可能会更好。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她想要知道？是啊，不过还有什么可知道的呢？当然，可以看看审判的卷宗，不过他本人确实是一无所知。
陈梦吉不认为徐秋月有罪的结论还有什么疑问。当然她那么做也有一些理由，和这些艺术家共同生活往往是很难的。就他所知，唐柏虎总是和这样那样的女人纠缠不清。
而徐秋月可能也是那种占有欲比较强的女人，无法接受事实。若是在今天，她只要跟他和离，翻过这一页就可以了。
陈梦吉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让我想想看，呃，我相信，现在的从义郎文峥明的夫人就是当年案子里的那个女孩儿。”
包勉说他也相信就是她。
“报纸上会不时提起这个。”陈梦吉说。
“沈九娘是已经和离好几回了。我想你应该知道吧，她很富有。在文峥明之前，她嫁给过一个侠客。她总会多多少少地引起公众的关注，要我看，她就是那种喜欢坏名声的女人。”
“也可能沈九娘就是个偶像崇拜者呢。”包勉提议道。
这个想法令陈梦吉很不舒服。他只是将信将疑地接受了。
“啊，也许吧，我想也可能是这种情况。”
看起来他正在心里反复地揣摩这个想法。
包勉说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你们牙行代理徐秋月夫人的事情吗？”
陈梦吉摇摇头。
“恰恰相反。刘华东才是唐家的代理人。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刘华东认为他无法很好地代表徐秋月办理这桩案子，于是就和我们，准确地说是和我父亲商洽，让他接手。”
“我想你安排一下，见见刘华东老先生会有帮助的。他已经七十多岁，在家颐养天年，不过他跟唐家很熟，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他能告诉你得比我多得多。”
“事实上，我自己什么也没法告诉你，因为那时候我还太年轻，当时我甚至都没去公堂听审。”
包勉和赵凯站起身，陈梦言也跟着站起来，又补充道：
“你可能会愿意和我父亲的徒弟李德明聊几句。他当时就跟着我父亲，而且对那件案子非常感兴趣。”
李德明是个说话慢条斯理的人。他的双眼流露出一种情重。在允许自己开口说话之前，他先花了点儿时间打量了包勉一番。然后他说：“对，我挺关注唐柏虎的案子。”
接着李德明又正色补充道：“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儿。”
李德明那敏锐的眼光还在品评似的停留在包勉身上。
“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又要旧事重提呢？”
“官府的判决并不总是等于最终的结果。”
李德明四四方方的脑袋缓缓地点了点。
“在这个问题上我也不能说你说得没有道理。”
包勉继续说道：“徐秋月留下了一个女儿。”
“是，我记得是有个孩子。被送到亲戚那儿去了，对吗？”
包勉又说道：“那个女儿坚信她母亲是无辜的。”
李德明浓密的眉毛挠了挑。
“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不是吗？”
包勉问道：“你能告诉我什么可以支持这种信念的事情吗？”
李德明想了想，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昧着良心说我能告诉你。我很钦佩徐秋月夫人，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淑女！不像另一个女人，十足的贱货，厚颜无耻！”
“要我说，沈九娘就是个荡妇，还以此为荣呢！徐秋月夫人就很有涵养。”
“但徐秋月夫人依然是杀人出手？”
李德明皱着眉头，用比刚才更自然的口吻说道：“这也是我日复一日总在问自己的问题。徐秋月当时在公堂，那么平静，那么温顺。‘我无法相信。’我总是对自己这么说。”
“但是包勉，如果你懂我的意思，你就会明白除此之外真的别无可信了。乌头碱可不会偶然间自己跑到唐柏虎的酒里去。它是被有意放进去的，如果不是徐秋月放的，还能是谁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包勉说，“谁下的毒？”
那双老辣敏锐的眼睛再一次盯着包勉的脸看，仿佛在搜寻什么。
“这就是你的意图吗？”李德明说。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李德明在回答之前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有那种可能性，什么证据都没有。”
包勉说：“案件的审理过程中你在场吗？”
“每天都在。”
“你听到证人们作证了吗？”
“听到了。”
“有什么事情给你留下印象了吗，任何反常的或者不诚实的情况？”
李德明坦率地说：“你是想问他们之中有谁撒谎了吗？要不就是他们之中谁有理由希望唐柏虎死？请你原谅，我觉得这个想法太夸张了。”
“至少也要考虑一下啊。”包勉力劝道。
包勉看着李德明那张精明的脸，以及一双既因感又君有所思的眼睛。李德明缓缓地，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
“那个沈九娘。”李德明说，“她是个充满恶意又怀恨在心的女人。我得说她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但她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唐柏虎，他要是死了对她来说就没用了。”
“沈九娘想要徐秋月被处死，但那也是因为这桩命案把她心爱的男人从她身边夺走了。她就像一只受挫的母老虎！但是如我所言，她想要的是唐柏虎活着。”
“祝芝山嘛，他不站在徐秋月这一边。他对她抱有偏见，只要有可能，他会一刀捅了她。但我得说，依他自己的标准来看他是诚实的。他一直是唐柏虎最好的朋友。”
“祝芝云，算是个差劲的人，模棱两可、犹豫不决，看起来永远都不能确定自己的回答。
我见过很多像这样的证人。尽管他们一直都在说实话，但看上去就像在撒谎一样，而且多一句适都不肯说，祝芝云是这样。”
“接下来是那个家庭女教师，她应对得很好，没有一句废话，回答问题恰到好处、切中要害。如果只是听她说，你很难弄清楚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她很有头脑，是那种干脆利落的人。”
李德明停顿了一下。
“如果她对整件事情知道得比实际说出来的多，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我也不会感到惊讶的。”包勉说。
包勉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李德明那张布满皱纹的精明的脸，那上面平淡无奇，毫无表情，但包勉在想，他是否在暗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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