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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玄猫跳尸

    “黄五爷当真……叛变了?”

    天同庵柳元冲震惊无比的看向落在枝头的传堂报马——喜鹊精。

    “那可不?柳使者有所不知,黄五爷觉醒了本命神通,欲夺教主之位,趁着述职之机,袭击常教主!

    得亏教主神通盖世,不然还真有可能着了他的道儿。现在黄五爷身负重伤,不知逃到了哪里,柳使者可要小心,若有情况,及时上报!”

    喜鹊精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显得亢奋极了。

    “本使者省得,定小心留意。”

    柳元冲连忙应声道。

    “那就好,柳使者小心为上,本报马走也!”

    传堂报马无心寒暄,振翅而起,向其他村镇飞去,传递消息去了。

    独留下心惊肉跳,心潮腾涌的柳元冲。

    兴许是天同庵距离徐家沟颇近的缘故,柳元冲和黄五爷关系极好,时常小聚,谈天说地。

    黄五爷钦慕柳元冲寿元悠久,见闻广博;

    柳元冲羡慕黄五爷能走能跑,日日新鲜。

    如今黄五爷叛变,柳元冲自然是难以置信,更不知此事会不会牵连到他。

    在胡思乱想中,一声鸡鸣,清晨拂晓。

    “唉!”

    柳元冲叹了一口气,只能将命运寄托于气运。

    “柳兄,可还安好?”

    一声神出鬼没的声音,将柳元冲吓了一跳,它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墙角跟儿一抹金黄夺目耀眼。

    “黄五爷……”柳元冲大惊失色。

    “啧啧,柳兄如此吃惊,看来已知堂口变故,不知那长虫老贼是怎么编排小爷的?”

    那在清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一抹金黄,不正是叛出白鹿大仙堂的黄五爷?

    “……教主说你觉醒本命神通,袭击于他,可是当真?”

    “你信吗?”

    柳元冲不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哼,那长虫老贼不知从何处知晓小爷觉醒了本命神通,心生忌惮痛下杀手,如今却来编排小爷不是,简直无耻之尤!”

    黄五爷跳脚大骂,俄而叹息道:

    “罢了罢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事儿已然成了糊涂账儿,小爷也不求堂口兄弟能明白,这世道说到底还是以拳头论成败。

    不瞒柳兄,小爷潜逃之际,得遇仙缘,承蒙赐法,不仅学了出窍之法,更继承了暗堂邵香珍,柳兄可愿弃暗投明,入我神羽大仙堂?黄某愿拜柳兄为副教主,统辖众使。”

    柳元冲闻言心中剧震,更是百感交集。

    心中意识到,黄五爷恐怕真的利用彼此之间的关系,在他眼皮底下,暗中经营邵香珍这座暗堂。

    至于“得遇仙缘,仙君赐法”之言,多半是扯虎皮拉大旗!

    毕竟白鹿大仙堂积威难犯,若不画个大饼,谁敢追随他黄五爷?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元冲能遇五爷,实乃元冲之幸,从今以后,元冲之躯便是五爷之躯,但凭五爷驱使!”

    柳元冲学着曾在村中唱戏的草台戏班台词,果断选择改换门庭。

    他不改也不行。

    一来他没有恃才矜己的本钱;

    二来黄五爷选择邵香珍为出马弟子,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不答应,只怕命不久矣。

    到时候,黄五爷随意寻个借口,驱使邵香珍浇点开水,就足以折磨死它。

    “好好好,柳兄果然是爽快人!”

    黄五爷大喜,有柳元冲监察天同庵,常生想要偷袭难矣!

    两头精怪趁热打铁交流一番,确定神羽大仙堂规章制度,以及人员构成之后,黄五爷这才告辞离去。

    他准备再去挖些墙角!

    鲜少有人知道,白鹿大仙堂曾经也是由暗堂发展而来。

    因为当时供奉的乃是一张瑞鹿呈祥挂画,故而由暗转明之后,才取名为白鹿大仙堂。

    如今堂口发展至今,四梁八柱齐全,一个萝卜一个坑,已然令不少能力出众的精怪,没了出头的机会。

    他现在揭竿而起,最不缺的就是职位,运作的好,拉拢一批人马不成问题。

    不出意外,随着黄五爷的上蹿下跳,到处挖墙脚,他的高调回归,不仅令白鹿大仙堂大吃一惊,更是令无数仙家蠢蠢欲动。

    要知道,常生教主可是公然宣称,黄五爷重伤而逃。

    怎料,仅一夜功夫,便生龙活虎回来,这意味着黄五爷修为纵然不如常教主,恐怕也相差不远。

    考虑到黄鼠狼乃蛇类克星,给他时间成长,击败常生教主可能性极大!

    一时间,人心浮动。

    无数仙家意识到,命运的转折点到了。

    这场斗争,必然会有无数仙家陨落,大把职位让出。

    那么是做守旧派,还是维新派,将是影响它们一生的豪赌。

    ……

    ……

    “气煞我也,狗日的黄皮子,果然居心叵测!要不是凑巧收了白玉堂,撞破此间阴谋,本教主还不知会被蒙蔽多久!”

    “还有你个柳元冲,本教主待你不薄,没想到换来的竟是吃里扒外,等着吧,待本教主腾出手来,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昏下的徐塘庄土地庙中,常生教主气急败坏咒骂不休。

    惊得附近几只报马精怪,噤若寒蝉。

    好一会儿,他才压下心中怒火。

    不得不承认,黄五爷来势汹汹,这场危机应对不好,传承三代人的白鹿大仙堂,还真有可能毁于一旦。

    黄五爷能在他的袭击下,生龙活虎而归。

    不管是因为吃了天材地宝;

    还是因为觉醒本命神通,修为大增,这都意味着他很难再能通过武力,一力降十会将其消灭。

    他也不敢再冒险。

    毕竟坐上教主之位,求的是化妖得道。

    亲自出马风险太大,一旦身受重伤,那敌人可就不止黄五爷,堂口那些富有野心之辈,也将蠢蠢欲动。

    “教主无需担忧,咱白鹿大仙堂传承三代,不知斗跨多少道嫲仙姑,还怕他一个半道出家的黄皮子?”

    监堂主小白仙——刺猬精,人立而起,溜须拍马。

    “是极是极!”

    众仙家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常教主闻言心情好了很多,正要趁热打铁商讨一下,传堂报马忽然扑棱翅膀而来,尚未落脚,便迫不及待道:

    “教主教主,徐家沟徐满仓谢世啦,孝子已在途中,正朝徐家沟而来。”

    此言一出,常教主大喜:“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众仙家闻言也是惊喜不已。

    出马仙家香火,除了日常看事香火之外,另一个大头就是节庆白事香火。

    尤其是白事香火,量大无主,堪称狂欢。

    按照出马仙家规矩,这香火往往都是由阴阳先生幕后仙家享有。

    徐满仓孝子往徐家沟而来,自然是请白鹿大仙堂仙姑——徐忠芬,看阴事,择墓穴,搭阴桥,化阴债……

    白鹿大仙堂众仙家护持左右,自然得享众香火。

    尤其是最后一道“请主”香火,请的是死者五服之内先亡兄弟妯娌,指向模糊,瓜分起来最为容易。

    已然成了众精怪最期待环节。

    此事一出,相信不少犹豫之辈会因此留下来。

    这件事也必然会打击刚刚成立的神羽大仙堂威望!

    事实也确实如此。

    随着孝子迈入仙姑徐忠芬家中,黄五爷挖墙角行为立即陷入了泥潭。

    不少犹豫不决的精怪,见此那是果断拒绝。

    黄五爷许诺再多,也不如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来得更有吸引力。

    也不是所有精怪都有柳元冲岁月积累下来的智慧。

    对于大多数精怪,尤其是底层精怪来说,根本没有香火俸禄可言。

    加入白鹿大仙堂,也不过是求个庇护,防止被其他精怪当成补品吃了罢了。

    因此难得“过年吃肉”,哪里愿意放过?

    一时间,刚刚成立的神羽大仙堂风头尽去,只余下白鹿大仙堂众仙家欢呼雀跃。

    瞧得不少神羽大仙堂的精怪懊恼不已。

    早知道暂时就不加入神羽大仙堂了。

    ……

    在精怪世界风起云涌之时,徐家庄也是忙得热火朝天。

    有道是,红事不请不到,白事不请自来。

    甭管徐满仓生前为人如何?

    死者为大,在这一刻,全村一切活动为之让步。

    说来不凑巧,徐满仓在黄昏去世,时间很不方便,但丧事可不能耽误,为此全村老少爷们齐出动。

    东家拆借桌椅板凳;

    西家满村筹措碗筷;

    南家领着晕头转向的丧主,四处报丧;

    北家垒土搭灶,布置灵堂。

    一片忙碌景象。

    直到夜色过半,徐家这才终于将灵堂搭建起来,忙碌半夜的村民,也纷纷在吆喝声中,回家睡觉去了。

    经验丰富之辈皆知,后面有的忙,眼下能抓紧休息抓紧休息。

    只有不谙世事的稚童,惊喜于难得的夜间篝火和热闹,跑前跑后,嬉笑声传遍村落。

    直到父母吆喝,拎耳责骂,这才收回玩疯之心,恋恋不舍回家去了。

    没多久,徐家灵堂冷寂下来,只有三位孝子跪在父亲尸体旁守灵。

    三兄弟一边续着纸钱,一边念念叨叨聊着接下来的丧事。

    该请哪些人?

    该办怎样流水席?

    又会花销多少……

    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倒也冲淡了失去亲人的苦楚。

    “啪嗒!”

    夜色渐浓,烛火毕剥。

    三兄弟说着说着,不知何时止住了议论,许是上半夜太累的缘故,一个个再也顶不住瞌睡虫的袭扰,不知不觉歪倒一旁,沉沉睡了过去。

    世界安静了下来。

    只有摆在尸体头顶的长明灯,散发着微弱光芒,撑开漆黑夜色,也将三兄弟的影子拉得极长。

    烛火晃动间,影子也随之张牙舞爪。

    引来同僚的狂欢。

    一道细长影子,在悄无声息中,加入了进来。

    这是一只猫,一只玄黑幼猫。

    玄猫踩着无声步子,走到死者面前,低头打量,覆面黄纸遮住了死者失祥面目,为死者守住最后一丝尊严。

    都云谏陷入了沉默。

    他观察了死者小半夜,不曾发现一缕魂魄。

    这俨然印证了柳元冲所言。

    ——不是谁都能变成鬼魅。

    不过,他此时而来,不仅仅是想寻找鬼魅,其实更想……借尸还魂。

    准确说,他想实验一二,看看能不能点化这具尸体。

    这段时间,他点化不少精怪,也体验到种种不可思议的景象。

    譬如,飞行之乐。

    但体验的越多,他越怀念人之皮囊。

    眼下遇到的诸多困境,其实若有人身的话,破之轻而易举。

    眼前村落也无法满足他的好奇心。

    他想要走的更远,需要一具人身。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也逐渐摸索出本命神通的极限。

    他点化的精怪越多,散于外面的力量比例越大,他的本源越不稳定,恐有崩散之危。

    他计算过,他点化极限大概是九到十五只。

    之所以是一个范围数字,主要是得看他点化什么?

    点化之物体积越大,占用力量越多,能点化的数量自然越少。

    另外,他寄神控制的范围也有极限。

    大约在九里左右。

    不过,随着修为的增长,这个距离也随之增长。

    除此以外,他发现,他还能将本命神通力量暂存一部分在精怪体内,然后借助精怪之手,点化其他生灵。

    因此他也曾借助鼠躯,钻入墓穴,尝试点化尸骸。

    可惜,无一不是体积太大,难以点化。

    眼下他想另辟蹊径,试试另一个刁钻角度。

    “老爷子得罪了。”

    思绪忖度中,都云谏伸出猫爪,点在尸体露在外面的右手。

    一缕藏在猫身的本命神通之力,立即涌了出去。

    这股力量并未完全覆盖尸身,反而钻入尸体内部,循着神经网络蔓延而去,顷刻间,便将死者大脑以及神经网络覆盖起来。

    下一刻,神通生效。

    死者大脑及神经网络在光芒闪烁中活化成精。

    “咔!”

    下一秒,死者蓦然坐了起来,覆面黄纸悄然滑落,露出一张失水干枯的苍老脸颊。

    他张开嘴巴,发出似有浓痰卡喉的沙哑声音:“徐……满仓……拜见……大王!”

    卧槽!

    真成了?

    “唔……谁啊?爹你怎么起来了……”

    “啊——”

    “诈尸啦——”

    不等都云谏惊喜有戏,尸体的拜见之言,已然将三位孝子惊醒。

    他们在睡眼朦胧中,或一脸茫然,或失声尖叫,或厉声大喊,一个个更是被惊悚得面容扭曲,肺腑尽崩,连滚带爬的往灵堂外冲出。

    仓惶尖叫声划过寂静夜空,惊起无数宿鸟,也将村落从沉睡中唤醒。

    坏了!

    都云谏浑身炸毛,连忙操控着玄猫,窜出灵堂,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