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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科题不知

    白云观出了一桩奇事!

    已逾耄耋之年的老观主,收了一位关门弟子。

    按理说,人老心软,收个弟子,也并不稀奇。

    之所以说奇,乃是因为这是一只猫!

    ……

    “……人心虽静,嗜欲牵之。经书有言:白云本是无心物,风送悠然出岫中。尔等须牢记……守亮?”

    三清大殿中,正在讲经的老道士,倏然提高嗓门喊了一个名字。

    大殿安静,无人应答。

    不少人偷偷瞥去,便见一位八九岁的小道童,正神游天外,循其目光看去,赫然落在前面一个蒲团上。

    蒲团上,一只玄猫正匍匐听经,尾巴不时摇晃几下,撩拨得小道童心神恍惚。

    “守亮!”

    “啊?!师叔……”

    小道童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师叔,您唤我?”

    “贫道刚刚讲了什么?”

    “师叔讲了……讲了……”

    小道童嗫嚅的说不出话来,眼睛求救似的瞥向同伴,试图能得到几声提醒。

    可惜,换来的只有眼观鼻鼻观心。

    “《全神合道章》抄录一遍!”

    “是,师叔。”

    小道童小脸顿时皱成了苦瓜,也唬得一帮道童连忙正襟危坐。

    此间插曲迅速过去,余下道童再也不敢分心,只能竭力听着那聱牙诘屈之言,记着师叔云里雾里的解释。

    道童们听着吃力,都云谏其实也好不到哪里。

    自从进了道观之后,他才发现,他竟然不识字。

    准确的说,只认识一小部分。

    这个世界疑似地球平行世界,虽有诸多相似之处,但内核变化颇大。

    文字似隶似楷,象形意味淡去,符号性质加强,好在衍化历程大同小异,常用字与他记忆差别不大,区别只是在一些专业词汇上,花些时间足以记下。

    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无法看书的他,只能过来听经。

    然而这经书越听也越迷糊。

    不仅是因为语言玄奥,更是因为这经书乃是为人所写,他一介鬼魅,自然难以修行。

    这让他郁闷不已。

    只能加紧学字,寻思着到时候自己找经书瞧瞧。

    道观早课很快结束,立马就有道童眼睛发亮的凑了过来。

    都云谏落脚白云观也有几日,瞧见这场面,尾巴一甩,仗着身小灵活,“嗖”得一声窜了出去,懒得理会这些精力旺盛,除了学习,其他什么都感兴趣的小道童。

    出了大殿,朦胧晨光下的白云观一片死寂,即便是最虔诚的香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进观。

    都云谏熟门熟路的跳上墙头,往老观主袇房行去。

    说来有趣,最初几日,他跑去老观主袇房,既是想蹭个福利法器什么的,也是想加深一下福缘。

    不想,去了两天之后,他突然发现了一件趣事。

    那就是老观主总是在关门注释解经,每每遇到拿捏不定的疑点时,便拿它当听客,自言自语,自我论证。

    这论证之言,颇为有趣,听得都云谏欲罢不能。

    尤其是他也算是初步踏入修行之途,借此论证自身,收益良多。

    至少比传经都讲,讲得经书有意思多了。

    要不是为了识字,他才懒得听都讲授课!

    “来啦!”

    都云谏刚刚挤入袇房,便听到老观主招呼之声。

    他没吱声。

    实在是这玄猫发音太社死了。

    他径直穿过正堂,绕过屏风,跳上书桌,趴了下来,尾巴自然垂在桌下。

    “咳咳!”

    一缕凉风袭来,老观主忍不住捂嘴咳嗽几声。

    而后他轻轻一挥手,被都云谏挤开的房门,悄无声息合上。

    都云谏回头看了一眼,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你这猫儿,机灵起来不似精怪,惫懒起来却比家猫还懒,若非气息纯正,为师真怀疑你是不是被夺了舍。”

    老观主瞧见都云谏动作,忍不住笑道。

    都云谏头皮一麻。

    ——还真是人老成精啊!

    “方元说,这几日,你总往大殿跑,可是念着那几缕香火啊?”

    老观主似乎来了兴趣,不等都云谏回答,他便自顾自道:

    “那些香火是要用来画符养器的,你可别动歪脑筋啊!香火之道虽妙,但汇聚众生杂念,入门易,精通难,易走火入魔,可莫要痴迷。”

    都云谏愕然瞪大眼睛。

    这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老观主见状笑了笑,他之前不说,只是想观察一下这猫儿秉性,如今观察三五日,按理来说时机并不成熟。

    不过,许是人老心软,又或者他深知人性经不起试探,索性见好就收。

    “为师依稀记得藏书阁收录了一卷毛虫修行之法,为师已经差人寻找去了,不出意外,这两日应该就能找到!你啊就别惦记那香火了。”

    都云谏闻言满心惊讶,连忙起身,人立而起,拱手作揖。

    “你呀你!”

    老观主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经此插曲,他精神振奋许多,再次提笔撰写起来。

    时光便在朱笔舔墨中,缓缓流逝。

    时至正午,有道童送来饭菜。

    都云谏跟着一起享用。

    老观主有午休习惯,在吃过午饭之后,他随即识趣离开。

    道观生活,其实很是枯燥。

    对于道童杂役来说,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计。

    即便是踏入修行,也仅仅是处于半脱产状态。

    白云观得大庸之勅建,享周边百姓香火,也有济世之责,时常有道士下山,或诵经祈福,或斩妖除魔。

    得亏都云谏寄神之躯乃是玄猫,无人安排任务,不然哪有眼下这般潇洒生活?

    ……

    时至正午的白云观,香客逐渐多了起来。

    都云谏不喜被扰,避着人潮而动,打算寻个僻静地方“下线”。

    不想,今儿香客实在多了点。

    走哪都是乌泱泱的人流。

    仔细一看,好家伙,多是富贵乡绅,拖家带口而来,身旁仆从婢女无数,声势浩大。

    都云谏趴在房梁上,听了半晌,哑然失笑。

    原来今儿是秋闱开考日子。

    这不,考生挥笔洒墨,家眷也不闲着,求神祈福来了。

    这让都云谏没由来想起穿越这方世界的三位书生,也不知这次考试发挥得如何?

    “卦玄师弟!”

    倏地,一声招呼传来。

    便见方元师兄站在房梁下仰着脑袋。

    都云谏站了起来,却并未跳下来,只是直勾勾看着。

    他这位师兄,性子可是顽劣的很!

    别看已至而立之年,一副老成做派,私底下可是会“吸猫”的。

    “正经事儿,秋闱考场出事,官家急需人手监察四方,师弟乃玄猫成精,又有八角荡妖铃,正是震慑宵小,建功立业之时。”

    方元道士心知这位师弟鬼精,连忙解释道。

    ‘秋闱考场关道观什么事儿?’

    都云谏满心诧异,他想了想,跳下房梁,不过,依旧和师兄保持距离。

    “走了!”

    方元也不挑逗,转身离去。

    都云谏紧随其后,没多久,便来到道观门外,一名骑马武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此人年约二十,身着皮甲,腰佩长刀,马身上还挂着一个武器袋,有枪尖枪杆露出,想来需要时,随时可以抽出,拧成一柄长枪。

    在此武师身旁,已经聚集了三五位牵马道人,皆年过而立,羊须飘飘,赫然乃是白云观的中流砥柱。

    “方元道长,如此慢慢悠悠而来,就为了寻这只狸奴?”

    年轻武师神色傲然,面带不满之色。

    “军爷恕罪,此乃师尊刚收的关门弟子,道号卦玄,年虽幼,但天生早慧,震慑精怪鬼魅之流再好不过。”

    方元拱手作揖,不卑不亢。

    年轻武师闻言收起几分傲慢,认真的打量一眼都云谏,点了点头道:“能让宁观主收徒,又是精怪之身,想来定然不俗,倒是标下眼拙了,恕罪恕罪。”

    “军爷客气!”方元拱手。

    “军机要务,不得耽误,走!”年轻武师吆喝一声,随即一抖缰绳,往卞城策马扬鞭而去。

    白云观众道士见状,也纷纷翻身上马,亦步亦趋,随着年轻武师离去。

    都云谏跳上方元肩头,心中震动不已,更生几分恍然。

    两人寥寥几句对话,已然为他揭开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这个世界的朝廷不可小觑啊!

    否则执掌神通的白云观道士,绝对不至于如此谦卑。

    ……

    白云观距离卞城不过六里之距,纵马狂奔之下,不过盏茶时间。

    待行至秋闱考场,仿佛监牢般的号舍外,已经围满了军卒。

    其中一名骑士显得格外扎眼。

    他年约三十,皮肤黝黑,一身皮甲高高隆起,坐下骏马神骏至极,赫然乃是一头精怪,观其样貌,血气充盈,修为不俗。

    年轻武师还未靠近,便翻身下马,奔至马车近前,拱手道:“百户大人,白云观道长已至。”

    百户骑士颔首:“嗯,考场便交给你了,若出了差错,我唯你是问。”

    年轻武师脸色涨红,沉声应喏:“廖荣定不负百户大人所托!”

    百户骑士点了点头,随意向白云观道士们拱了拱手,便一抖缰绳,坐下骏马随即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都云谏看着这一幕,眼皮狂跳。

    幸亏小爷谨慎低调。

    没想到,这方世界的武力竟然如此可怖。

    区区一个县城乡试,便有如此人物坐镇,那州府之上,又该是何等存在?

    “诸位道友,此次乡试,事关朝廷颜面,更关乎各位未来,还请诸位打起精神,莫让宵小钻了空子。”

    武师廖荣走了过来,神情亢奋,似乎是第一次领队。

    “贫道明白。”

    白云观道士纷纷拱手回应。

    而后廖荣随即介绍并安排起各自任务。

    都云谏听了半天,才知,历年科考都有人借鬼神之力,营私舞弊,因此朝廷对此极为重视,每次科考,皆征调州军监考。

    有时候,任务繁重之时,还会征召当地道观禅寺参与其中。

    不过,这种情况多出现在大庸建国初期,现在已经很少见到类似情况。

    这次之所以冒出这种情况,乃是因为临县深山疑似冒出了一头虎精,吃了不少人,闹得人心惶惶。

    这种事情,本来不该州军插手。

    奈何这只虎精不长眼,吃了几名颇有名气的赶考书生,这才引来朝廷震怒。

    临时抽调州军百户,组成精锐,前去降妖除魔。

    可百户既走,秋闱考场防守力量自然有些捉襟见肘,保险起见,这才征调了白云观道士。

    都云谏听完始末,心中感慨。

    还真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没想到,看似谪仙之流的白云观,在世俗朝廷面前,也不过是武林门派之类的角色,说征调就征调,半点拒绝权利也无。

    也不知朝廷修士都是从哪培养招募而来?

    在唏嘘感慨中,方元师兄也得了任务,负责丙号舍安防工作。

    所谓丙号舍,乃是一排类似猪舍的低矮排屋。

    每一名考生拥有大约丈许空间,三天考试时间,吃喝拉撒皆在此间。

    看起来十分不容易。

    “卦玄师弟,你身材敏捷,最不引人注目,帮着师兄照看丙号舍之余,还请留意一下其他号舍,省得百密一疏。”

    分配好任务之后,方元师兄压低声音叮嘱都云谏几句。

    这场临时任务,既是廖荣表现机会,何尝不是白云观的表现舞台?

    都云谏点了点头,表示省得。

    进了考场,他随意跳上房梁,环顾四周,一排排号舍,仿佛迷宫。

    有军卒巡逻其中。

    都云谏有心点化几片瓦砾,监察四方,想了想还是作罢!

    天知道考场内部还有没有高手坐镇?

    低调点,总没有坏处。

    他随即尽心尽力巡视起来,几圈闲逛下来,也未发现半点精怪痕迹之后,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懈怠。

    目光忍不住落在下方考生身上。

    瞧着一张张或年轻,或年迈的身影,心中唏嘘不已。

    幸亏没魂穿成普通农家弟子,不然还真不知怎么在这个世界出头。

    他又好奇的看了看考题: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

    这都是啥啥啥?

    都云谏看得一脸懵逼,再看考生皱眉凝思模样,心中愈发唏嘘,各朝各代的学生都不容易啊!

    “等等!”

    倏地,一道灵光划过他的脑海,他脚步一僵,难以置信的再次瞥向考生科题。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

    不知命……

    不知?

    卧槽!

    不会这么巧吧?

    都云谏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