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内廷
觐见的繁文缛节没完没了，弼双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僵直了，终于听得礼官的声音又响起：“请文嘉公主移步内廷，觐见皇后殿下。”，弼双轻吁一口气，为免腿麻出丑，她抚住衣裙下摆，试着抬起脚步，这时一个内侍尖尖的声音压低了对弼双说：“咱家伺候殿下往内廷去吧。”，一只手臂伸在弼双眼前，穿的是紫色窄袍，弼双心知该人等级不低，心下感激，伸手搭住那人手臂，亦低声回应，“有劳了。”
出得文和殿，如意乐桃几乎雀跃地跟上来，弼双这才抬眼看了看这位内侍，该人头发花白，皮肤却十分细腻白皙，难以推测年纪，见弼双打量自己，内侍微微躬身说道：“咱家姓陆，平日里在书房伺候陛下，今日公主觐见皇后殿下，咱家特为公主引路。”
“原来是陆内侍，有劳了。”弼双淡淡回应，心里暗暗把他跟常内侍比较，常内侍的皮肤可没有这么好，常内侍还总是微微皱着眉头，一副操心的样子，常内侍伺候阿爷的时候也是轻手轻脚地忙前忙后，不知道阿爷此刻在做什么呢？
刚刚站了许久，双腿实在有些酸痛，不知从这文和殿到内廷皇后住的地方要走多远，弼双心里暗暗叫苦。好在陆内侍妥当周到，早已安排好了一台小辇候在和颐门，坐在辇上不仅省力许多，还可以看到沿路内廷的样子，弼双虽不敢大大方方东张西望，但也十分受用这一安排。自和颐门始，就是内廷的地界了，沿着一条灰墙乌瓦的宫道，一行人往皇后所在毓秀宫走去。一路上行色匆匆的宫人向弼双的小辇和陆内侍简单行礼示意外，并未碰到其他人，待望到毓秀宫飞檐的时候，迎面走来一队人，两个小内侍打头，后面跟着几个宫装侍女，与弼双等人一路来见到的宫人打扮颇有不同，如意乐桃都好奇地打量起来。这时陆内侍招呼轿夫停步，向弼双躬身道：“瑜妃娘娘想是迟了，殿下且稍等等。”今日弼双第一次觐见皇后娘娘，有些品阶的内命妇早应陪在毓秀宫等待，瑜妃偏生来得这样迟，端地托大。
小辇自侧门进了毓秀宫，弼双需得在庭前落轿了，双脚甫一落地，弼双惊诧，这庭前院落竟是鹅卵石铺地，十分不适。院落里满眼苍翠，不见鲜花点缀，确实古朴高雅，但以一位皇后的庭院来看，却太过简陋了些。弼双想起阿娘那终年开花的庭院，春天是玉兰和桃花，晚春有海棠和芍药接续，夏天盛放的睡莲茉莉萱草和格桑花等如花毯一般铺满院落，早秋栀子和金桂的甜香纠缠在一起，像化不开的蜜糖，直到腊梅开始吐蕊，待赏完白雪红梅之后，迎春花又急急地和倒挂金钟争艳。这样，那些内外命妇们还是说：“皇后娘娘过于简朴了。”，真该让她们看看这金乌皇后的住所。陆内侍引弼双等人往正殿去见内廷贵人们，大约这内廷也无甚新鲜事，三年一度秋狩倒是能带来些生气，是以今日皇后殿内挤挤挨挨坐满了能够得上品级的宫妃，加上身后站着的侍女们，看起来花团锦簇，十分热闹。皇后端坐正中，柔和可亲，宫妃们一字排开按品级分座两侧，刚刚在门口碰到的瑜妃正坐在皇后右手下。弼双虽长在南安内廷，见惯内外命妇，但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琢磨审视，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只得聚敛心神，专注地望向皇后的方向，垂目盯着皇后的玺带，缓步上前见礼：“从葭启皇后娘娘金安。”皇后抬手虚扶了一下，她身边一位女官上前扶起了已经跪拜下去的弼双。
“文嘉公主此来辛苦，见见合宫的嫔妃吧。”
弼双刚站直的身子又拜下去，“给各位贵人见礼。”这次跪到一半，就被那女官扶起来了。
众嫔妃亦颔首回礼，这时只听得瑜妃笑出声，说：“想不到南安礼教竟如此严苛，咱们这半天还没看清文嘉公主的长相。”
弼双冲了瑜妃再施一礼，轻声道：“从葭刚入得内廷，尚未来得及整装，还请娘娘见谅。”如意乐桃将“面纱”取下，弼双这才抬眼望向各位贵人。皇后肤白如雪，平整的满月脸上一双细长凤眼，眼角微微上翘，不做表情亦满含笑意。瑜妃不愧是长阳王家出身，在皇后下手端坐也毫不落下风，尖尖的狐狸脸上一对小鹿眼含情脉脉笑意盈盈，颇带几分审视意味打量着弼双。她今天穿的衣裙是红色绞金丝线织成的衣料所制，配上满头珠翠端地富贵无边。其他嫔妃似约好了一般，无人着红色衣裙，连桃红，粉红，橘红都一概没有，弼双不禁暗暗惊叹。
“给文嘉公主看座，”皇后开口，又对着弼双和蔼地说，“见礼也见了，别太拘束，咱们坐着说说话儿。”
“谢皇后娘娘赐座。”弼双堪堪挨着小几边上，跪坐下来。金乌行低几跪坐，不似弼双在南安坐惯的笏床矮凳，如意乐桃帮她把翟衣整理平整后亦跟随跪坐在身后。瑜妃找了个话头跟皇后闲聊起来：“娘娘，文嘉公主这身衣服，跟咱们礼制颇为不同，看着真新鲜。”
“说得是呢，可你什么没见过，要说新鲜，还是这颜色，少见。”
“娘娘说笑了，臣妾的见识，怎么跟皇后比。说起这颜色，往年秋狩南安来的公主郡主，好像确实没穿过。”
弼双微微俯身应道：“这身衣服是阿娘的嫁妆，所以阿爷特恩许了。”
“我说呢，着实少见，”瑜妃笑道，“这首饰配得也是合宜。”
“谢娘娘夸赞。”
“你这白玉簪实在精巧，却是，有些夺了海蓝宝的光彩。”瑜妃似笑非笑地继续说着。
“娘娘高见，确实累赘了，”弼双突然鼻子酸了起来，“这是南安习俗，及笄礼上阿爷送给女儿的礼物，从葭，还未及笄……”
“嗐，我说呢，还是个小孩子，人家才来咱们金乌，你就勾人家想家的伤心事。”皇后忙打圆场。
瑜妃毫不为意，只爽利地笑起来，转向弼双温言道：“公主莫伤怀，你几时生日，皇后定为你筹办个热热闹闹的及笄礼，只管教你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弼双在这样的闲话家常中渐渐放松下来，众人亦开始聊起合宫琐事。
坐在回驿馆的大辇上，乐桃忍不住问：“适才殿下怎么说这新作的翟衣是皇后娘娘的嫁妆？”，弼双向如意眨眨眼睛，并不做声，如意也笑而不语，弄得乐桃更是莫名其妙。
出得文和殿，如意乐桃几乎雀跃地跟上来，弼双这才抬眼看了看这位内侍，该人头发花白，皮肤却十分细腻白皙，难以推测年纪，见弼双打量自己，内侍微微躬身说道：“咱家姓陆，平日里在书房伺候陛下，今日公主觐见皇后殿下，咱家特为公主引路。”
“原来是陆内侍，有劳了。”弼双淡淡回应，心里暗暗把他跟常内侍比较，常内侍的皮肤可没有这么好，常内侍还总是微微皱着眉头，一副操心的样子，常内侍伺候阿爷的时候也是轻手轻脚地忙前忙后，不知道阿爷此刻在做什么呢？
刚刚站了许久，双腿实在有些酸痛，不知从这文和殿到内廷皇后住的地方要走多远，弼双心里暗暗叫苦。好在陆内侍妥当周到，早已安排好了一台小辇候在和颐门，坐在辇上不仅省力许多，还可以看到沿路内廷的样子，弼双虽不敢大大方方东张西望，但也十分受用这一安排。自和颐门始，就是内廷的地界了，沿着一条灰墙乌瓦的宫道，一行人往皇后所在毓秀宫走去。一路上行色匆匆的宫人向弼双的小辇和陆内侍简单行礼示意外，并未碰到其他人，待望到毓秀宫飞檐的时候，迎面走来一队人，两个小内侍打头，后面跟着几个宫装侍女，与弼双等人一路来见到的宫人打扮颇有不同，如意乐桃都好奇地打量起来。这时陆内侍招呼轿夫停步，向弼双躬身道：“瑜妃娘娘想是迟了，殿下且稍等等。”今日弼双第一次觐见皇后娘娘，有些品阶的内命妇早应陪在毓秀宫等待，瑜妃偏生来得这样迟，端地托大。
小辇自侧门进了毓秀宫，弼双需得在庭前落轿了，双脚甫一落地，弼双惊诧，这庭前院落竟是鹅卵石铺地，十分不适。院落里满眼苍翠，不见鲜花点缀，确实古朴高雅，但以一位皇后的庭院来看，却太过简陋了些。弼双想起阿娘那终年开花的庭院，春天是玉兰和桃花，晚春有海棠和芍药接续，夏天盛放的睡莲茉莉萱草和格桑花等如花毯一般铺满院落，早秋栀子和金桂的甜香纠缠在一起，像化不开的蜜糖，直到腊梅开始吐蕊，待赏完白雪红梅之后，迎春花又急急地和倒挂金钟争艳。这样，那些内外命妇们还是说：“皇后娘娘过于简朴了。”，真该让她们看看这金乌皇后的住所。陆内侍引弼双等人往正殿去见内廷贵人们，大约这内廷也无甚新鲜事，三年一度秋狩倒是能带来些生气，是以今日皇后殿内挤挤挨挨坐满了能够得上品级的宫妃，加上身后站着的侍女们，看起来花团锦簇，十分热闹。皇后端坐正中，柔和可亲，宫妃们一字排开按品级分座两侧，刚刚在门口碰到的瑜妃正坐在皇后右手下。弼双虽长在南安内廷，见惯内外命妇，但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琢磨审视，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只得聚敛心神，专注地望向皇后的方向，垂目盯着皇后的玺带，缓步上前见礼：“从葭启皇后娘娘金安。”皇后抬手虚扶了一下，她身边一位女官上前扶起了已经跪拜下去的弼双。
“文嘉公主此来辛苦，见见合宫的嫔妃吧。”
弼双刚站直的身子又拜下去，“给各位贵人见礼。”这次跪到一半，就被那女官扶起来了。
众嫔妃亦颔首回礼，这时只听得瑜妃笑出声，说：“想不到南安礼教竟如此严苛，咱们这半天还没看清文嘉公主的长相。”
弼双冲了瑜妃再施一礼，轻声道：“从葭刚入得内廷，尚未来得及整装，还请娘娘见谅。”如意乐桃将“面纱”取下，弼双这才抬眼望向各位贵人。皇后肤白如雪，平整的满月脸上一双细长凤眼，眼角微微上翘，不做表情亦满含笑意。瑜妃不愧是长阳王家出身，在皇后下手端坐也毫不落下风，尖尖的狐狸脸上一对小鹿眼含情脉脉笑意盈盈，颇带几分审视意味打量着弼双。她今天穿的衣裙是红色绞金丝线织成的衣料所制，配上满头珠翠端地富贵无边。其他嫔妃似约好了一般，无人着红色衣裙，连桃红，粉红，橘红都一概没有，弼双不禁暗暗惊叹。
“给文嘉公主看座，”皇后开口，又对着弼双和蔼地说，“见礼也见了，别太拘束，咱们坐着说说话儿。”
“谢皇后娘娘赐座。”弼双堪堪挨着小几边上，跪坐下来。金乌行低几跪坐，不似弼双在南安坐惯的笏床矮凳，如意乐桃帮她把翟衣整理平整后亦跟随跪坐在身后。瑜妃找了个话头跟皇后闲聊起来：“娘娘，文嘉公主这身衣服，跟咱们礼制颇为不同，看着真新鲜。”
“说得是呢，可你什么没见过，要说新鲜，还是这颜色，少见。”
“娘娘说笑了，臣妾的见识，怎么跟皇后比。说起这颜色，往年秋狩南安来的公主郡主，好像确实没穿过。”
弼双微微俯身应道：“这身衣服是阿娘的嫁妆，所以阿爷特恩许了。”
“我说呢，着实少见，”瑜妃笑道，“这首饰配得也是合宜。”
“谢娘娘夸赞。”
“你这白玉簪实在精巧，却是，有些夺了海蓝宝的光彩。”瑜妃似笑非笑地继续说着。
“娘娘高见，确实累赘了，”弼双突然鼻子酸了起来，“这是南安习俗，及笄礼上阿爷送给女儿的礼物，从葭，还未及笄……”
“嗐，我说呢，还是个小孩子，人家才来咱们金乌，你就勾人家想家的伤心事。”皇后忙打圆场。
瑜妃毫不为意，只爽利地笑起来，转向弼双温言道：“公主莫伤怀，你几时生日，皇后定为你筹办个热热闹闹的及笄礼，只管教你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弼双在这样的闲话家常中渐渐放松下来，众人亦开始聊起合宫琐事。
坐在回驿馆的大辇上，乐桃忍不住问：“适才殿下怎么说这新作的翟衣是皇后娘娘的嫁妆？”，弼双向如意眨眨眼睛，并不做声，如意也笑而不语，弄得乐桃更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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