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初醒

    因着还要安排晚宴防务和明日拔营一应事务，齐尚修匆匆交代完便走了。弼双自己逛了一会儿，索然无味，心事重重，正欲回去准备晚宴梳妆，不防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周向婉清脆婉转的声音随之传来，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兴高采烈。齐尚贤的声音更低，只模模糊糊看见对着周向婉点头。

    如意小心揣摩着弼双的脸色，弼双漠然地看了片刻，挂上一抹冷笑，昂首向二人的方向走去。

    “殿下和婉姐姐好兴致。”弼双淡淡打了招呼，却不欲多言，微福了一福将将擦身而过，被周向婉捏住手腕，“妹妹可大好了？去了几次都不曾见着妹妹，着实挂心。”

    弼双不着痕迹撇开她手，“多谢关心，无大碍了。”

    虽是主动上前招呼，眼睛却避着齐尚贤，弼双此刻有点后悔，自己怕是还没准备好呢。

    “你瘦了好些，当心此地风凉。”齐尚贤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好听，言语间也还是那么温柔得体。

    弼双还是没忍住抬眼望他，眉目依旧，风骨玉质。却物是人非！佳偶良配，原非“非卿不可”。弼双暗笑自己傻了，周向婉才是那个猎手，只要自己一朝失算，齐尚贤是非她不可的。

    今年的秋狩，只有她二人才配称为对手。弼双自问一向要什么只管去争取，却没想到，击垮对手亦是一条捷径。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齐尚贤见弼双面上阴晴不定，一时泪盈于睫，一时咬牙怒目，恐她深受刺激行止失当，对着如意乐桃道，“送你殿下回去吧，别再受了凉。”

    乐桃把脸转到一边，也不应声，只对着弼双问道，“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如意对二人福了一福，应声道，“是，如意告退。”

    周向婉却快步追上来，重又拉着弼双的手耳语道，“小时候来金乌，与贤王玩在一处，就想着将来有一天要嫁给他，如今我要多谢你呢。”，说完，撒开手，望着弼双笑意盈盈。弼双血涌上头，双眼圆睁瞪着周向婉，双手攥紧了帕子，咬牙一字一句道，“贤王妃位喜欢你拿去，却不应该害人，待我教你什么叫来！日！方！长！”

    坐在镜前，弼双没一点心思梳妆，如意乐桃也不敢来烦扰她，屏退了左右。当日不见齐尚贤，弼双心里期待着他再来的，哪怕不见，心里也好过些，哪知齐尚贤只来了那一遭，便再没露过面。弼双心里清楚人言几多可畏，却忍不住一直期盼，直到等来了齐尚修，方清醒过来。今日遇见周向婉和齐尚贤更是如一道鞭子抽在她脸上，颜面尽失，大梦初醒。她心里想着那架秋千，待回长阳城，就从院子里扔出去。这活计原本一准儿是阿木的，只是阿木……再也没有阿木了。原是怕他留在南安没个照看，千里迢迢带着来了长阳，没成想，竟是来长阳送命的，想到这儿，弼双扯着手里的帕子，将牙咬得紧紧的，“阿木，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眼前又浮现出周向婉娇俏的笑容，没有一丝阴霾，行事如此毒辣却毫无愧意，弼双不禁毛骨悚然。

    夜色渐浓，如意进来点起了灯，惊觉这半晌弼双似乎都没有挪动过，忙给她捶肩揉腿，乐桃和楚星伺候着开始更衣梳妆。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弼双似怕冷，紧了紧大毛斗篷，惯不耐烦捧的小手炉也拿在手里，见宋亦亭带侍卫候在门外，也不招呼，径直去了。如意向宋亦亭福了一福，微叹口气，也忙追上弼双脚步去了。

    在营地这许多日，弼双也觉得似未曾好好看过夜晚的星空，此处其实甚好，山形舒朗，地势空旷，可以看到许多大星，而且营地照明比之长阳灯火微弱许多，星光便更盛，弼双停着脚步看了许久，未有挪步的意思。

    “看什么这么出神呢？”

    弼双不防有人说话，被唬了一跳，见是齐尚修，未做声接着看起星来。

    齐尚修不以为忤，只顺着她眼神也望起来。

    二人半晌都没说话，还是弼双忍不住先开口，“好看吗？”

    “啊？你说什么好看……”

    “那你这半晌在看什么？”

    齐尚修被问住，老实笑笑说，“见你在这看得出神，陪你站会儿。”

    见齐尚修无趣得紧，弼双微含薄怒，“楚星，来给郎君说说咱们看什么呢。”

    楚星惯知齐尚修不苟言笑的，怯生生应道，“是，殿下。”

    “桓王殿下，我们殿下喜欢看大角星，那是北天第一亮星，秋日其光尤盛。此地灯火不多，是以看到的大角星更亮。”

    “哦？”齐尚修讪笑，“我不懂这些。军中倒是有懂堪舆的部曲。”

    弼双不耐烦将他拉近自己身旁，抬手指向空中，“看到吗？那个就是大角星。”

    齐尚修努力去找，奈何秋日夜空众多明亮的星斗，一时分辨不出弼双在指哪颗。

    弼双突然说，“走吧，当心迟了。”

    齐尚修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随她的脚步赴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