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谢恩

    日头中悬时，桓王府的车驾驶入宫城长街。齐尚修今日难得未骑马，与弼双同乘一车，更难得未着玄色，而是配合新妇，穿了绛色衣裳，弼双瞧着稀奇，却给齐尚修看得不自在起来。

    “我平时甚少这么穿，是不是看着奇怪？”

    弼双摇摇头，笑道，“不是，衣裳很衬郎君。”

    “是吗？”齐尚修越发不自在，扯着袖口抱怨道，“端地啰嗦。”

    弼双拉开他的手，又将袖口整理好，“当心弄皱了，”调侃道，“这衣裳，你也只穿这一遭。以后想穿都穿不得。”

    不防齐尚修伸手捏住她脸蛋儿扯起来，“是呢，圆娘。”

    弼双气恼地打掉他手，揉着脸，后悔告诉他阿爷为什么唤自己阿圆。

    齐尚修虽吃惊，却也不恼，看了一眼被打红的手背，暗叹，“人看着瘦了点，力气还不小。”

    今日文和殿不开，众人皆去往养和殿谢恩，依旧按长幼次序，由礼官引路，陆内侍早早迎出来陪同。贤王府只来了周向婉，却不见周嫒婷，弼双暗叹了一声周嫒婷这又是何苦。

    穿过殿前广场时，齐尚修抓住弼双的手，弼双挣了两下没挣开，怕被旁人瞧见，遂瞪他，齐尚修装作没看见，眼睛只盯着前面的路，悄声说，“老实点。”

    弼双怕再争执下去失礼，只得乖顺地由他牵着手。由兴和殿广场侧门进养和殿的时候，齐尚贤在前面停下了脚步，伸手向周向婉，周向婉不明所以，只得牵住他，跨进养和殿前小广场。弼双紧随其后却看得清楚，跨门处原来有一阶石阶，十分不显眼，今日众人俱着礼服，下摆宽大，若不仔细，怕是会绊到。齐尚贤与齐尚修常年出入此处，是以十分清楚，弼双不禁失笑，腹诽道，“当我是小孩子吗？”

    见三对新人齐来谢恩，皇帝兴致也颇高，连称“佳儿佳妇”。弼双此时玩味，婚事如此安排，莫不是早就打算好的？看向齐尚修，他一下子变回初识时的拘谨呆板，全不似在府里的模样。弼双不禁暗暗叹息，在风流倜傥的齐尚贤和聪明伶俐的齐尚廉面前，难怪齐尚修多年不得青睐，便是与当日大胆活泼的齐尚恩相比，齐尚修也是着实无趣了些。可他与自己独处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思及此，弼双的脸“腾”地红起来。

    在养和殿行完礼略坐坐之后，几人便往内廷去皇后处谢恩。

    上次进毓秀宫，弼双才刚到金乌不久，今日竟以妇人身份再来，不觉有些唏嘘，恰是上次觐见的时候，弼双讨了皇后欢心，满以为……弼双敲敲前额，不许自己再想这些。

    齐尚修见状问，“可是不舒服？”

    弼双摇摇头，心虚地笑笑，“今日风硬了些。”

    齐尚修忙将她风帽紧了紧，笑道，“如意给你披的可是最厚的大毛斗篷了吧？还不赶紧吃胖点。”

    皇后的寝殿，永远暗香萦绕，一室生春。好闻的沉水香气让人心生沉静，皇后规矩甚大，近身伺候人等足足十余人，却是鸦雀无声，因着地上铺了厚厚的绒毯，竟连脚步声也无一二。齐尚贤与周向婉为长为尊，抢在皇后身前行大礼谢恩，看得出皇后的欣喜中带着真情实感。随后是弼双与齐尚修行礼谢恩，皇后依然是温柔文雅的叫起，但看向弼双的眼神，竟含着三分凉薄鄙夷，弼双又羞又气，险些涌出泪来，捏着手帕不由自主看向周向婉。周向婉今日倒是收起了锋芒，举止端地大方，目中空无一物。弼双思及猎场种种，不由气得微微发抖。齐尚修察觉她不对，微皱起眉头，却不得其法，只能暗自担忧。待齐尚廉夫妇二人行礼完毕，女史代皇后宣了《女戒》，《闺训》，便是礼成，众人皆落座用茶兼之闲话家常。

    皇后跟周向婉略寒暄几句，问了她些百新亲贵的近况，便转向齐尚廉问道，“寿亭侯府你可去看过了？几时修得好？”

    齐尚廉答道，“工部回话说左右要新春之后了，母妃吩咐儿臣来请母后示下，是待上元之后迁居还是索性三月三祭农礼之后再破土。”

    弼双听得迷迷糊糊，金乌习俗果然不同南安。不过一时顾不上这些，更让她难受的是，皇后越过她跟齐尚修直接关心起齐尚廉的宅邸。早知齐尚修不受重视，却不料嫡母连个面子功夫也不做，自小如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弼双，由此深受打击。齐尚修却面色如常，似是早已习惯了一般，弼双替自己难过又有些心疼齐尚修，不由看向他时眼里又添了几分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