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长亭
自古长亭折柳相送，奈何此时正值隆冬，无柳可折，无花可摘。
那日若非周祥光呈了帖子进来，弼双几乎忘了使团已完成使命，即将启程回南安。慌得她忙遣如意乐桃等人去搜罗金乌的好玩意儿，好给未见面的小侄子带回去。给阿爷阿娘阿兄阿嫂的回门礼是早就备下的，只是弼双不得“回门”，齐尚修便让收了起来，免得她见了失落。
周祥光临行来辞别，跟弼双说的一番话，倒像是个父亲嘱咐远嫁的女儿。
“殿下，老臣不日启程，可还有嘱托？”
“这一路多赖周公和宋将军辛苦，此去一别恐经年，愿周公康健。”
周祥光下拜，“臣惭愧，臣……”
弼双拦住他话头，“周公不必如此，既来之，则安之。”
周祥光自知不应再提前事，却不料弼双如此镇定通透，她眼神里，既有慈悲宽仁，又带着庄重威严。只得再拜，“臣愿殿下，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使团启程当日，礼部清吏司主事和驻节使柳新扬相送，齐尚修和弼双也一同送行。在长阳城外的长亭，除礼部安排的路践祭路神外，桓王府亦摆了一桌酒。自出嫁后，弼双是第一次见宋亦亭，短短数月，发生的事情林林总总，看着宋亦亭神情亦沧桑了不少，想是此行对他大有助益的。弼双望望齐尚修，福兮祸所藏，祸兮福所倚，既然注定是这样，便是这样吧。她大方对宋亦亭笑笑，举杯祝酒。宋亦亭一时五味杂陈，此来金乌种种，自己终究是有负长公主殿下。如今木已成舟，嫁桓王，原非从前一番计较，终也是委屈了殿下，但若长公主真嫁了贤王，南安又不免被卷到金乌立储之争中，因此，此行复命，是福是祸，还真是难说。
周祥光与宋亦亭以外臣礼向弼双下拜后，弼双不争气地落下一颗泪，忙悄悄抹去。看着使团队伍踏尘而去，弼双紧紧握住缰绳，将指甲深深抠进手心，方没有扬鞭去追。她回望长阳城，心里念起一句诗：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回程路上，齐尚修见弼双闷闷不乐，先遣走了礼部主事等人，带着亲军若干，跟弼双说，“先不回城吧，去首阳山走走。”
除去猎场，弼双还未出过城，想着散散心也好，便点点头。
沿着山道行进，不少百姓避之不及，战战兢兢。齐尚修想想，转入小路，跟弼双说，“带你从后山走，更清净。”
山林间比之山下更冷，弼双却也不在意，雪压松枝断裂的声音，和间或传来的麻雀叽喳声，显得此间十分空旷幽静，心情也跟着舒朗起来。二人漫无目的往山上走着，不经意看到黄墙赭瓦，竟是走到一间佛寺的后山门。亲卫似熟门熟路一般，上前轻扣了几下门环，不多时，一个清秀的小沙门出来应门，见是齐尚修等人，也毫不意外，默默带路往院里走去。弼双好奇看看齐尚修，他却只笑而不语。跟着小沙门，走到一处幽静的禅室，小沙门回身施礼道，“师傅今日正好在参棋。”，见齐尚修点点头，便退下了
齐尚修指指室外一处池塘，对弼双说，“此处是不冻泉的泉眼，宫里的泉水也是自此引去的，你去喂喂鱼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弼双正觉此间怪怪的，乐得跟如意去喂鱼，一名亲卫去取来了鱼食匣子，带着弼双和如意等走到泉眼边，饶是弼双见多识广也不免惊叹，水里金色鲤鱼挤挤挨挨，每条都十分硕大，见有人靠近水边，纷纷挤过来讨食，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鱼口一张一合，似有灵性一般，池塘水面被铺成一片流动的金色，煞是好看。她跟如意乐桃一时兴起，纷纷使劲儿往池里丢鱼食，不一会儿匣子就见底了。如意待叫亲卫再去取一盒来，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一念起生痴嗔怨，施主罢了手吧。”
弼双回头见一位六十岁许的老禅师跟齐尚修并立在不远处，正看着她们。忙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向二人福了一福，“见过禅师。”
那老禅师并不答话，而是对着齐尚修说，“好了，见也见了，殿下也回吧。”说完，转身离去。
真真奇也怪哉一个人，看来是知道二人身份，却并不恭谨也不热络。齐尚修毫不在意，只挽着弼双的手，道，“好了，回吧。鱼好看吗？”
路上齐尚修方与她解释道，“今日未做打算来拜访师傅，正好兴之所至便来了，幸亏师傅在，不然走空一遭。”
南安也有因孩子身体弱便认个空门师傅祈福的习俗，故弼双问道，“是因你幼时身子弱认的师傅吗？”
齐尚修笑着摇摇头，“这是带我入兵部府衙的师傅，他原是凉州司马治下一名武威将军。”
“如何竟做了禅师？”弼双问道。
“杀人太多，业念太重，来此清净地洗脱烦恼根。”
弼双道，“你特意让他见我？”
“嗯，”齐尚修闷声说，“师傅如我亲人一般，自是要让他见见你。”
那日若非周祥光呈了帖子进来，弼双几乎忘了使团已完成使命，即将启程回南安。慌得她忙遣如意乐桃等人去搜罗金乌的好玩意儿，好给未见面的小侄子带回去。给阿爷阿娘阿兄阿嫂的回门礼是早就备下的，只是弼双不得“回门”，齐尚修便让收了起来，免得她见了失落。
周祥光临行来辞别，跟弼双说的一番话，倒像是个父亲嘱咐远嫁的女儿。
“殿下，老臣不日启程，可还有嘱托？”
“这一路多赖周公和宋将军辛苦，此去一别恐经年，愿周公康健。”
周祥光下拜，“臣惭愧，臣……”
弼双拦住他话头，“周公不必如此，既来之，则安之。”
周祥光自知不应再提前事，却不料弼双如此镇定通透，她眼神里，既有慈悲宽仁，又带着庄重威严。只得再拜，“臣愿殿下，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使团启程当日，礼部清吏司主事和驻节使柳新扬相送，齐尚修和弼双也一同送行。在长阳城外的长亭，除礼部安排的路践祭路神外，桓王府亦摆了一桌酒。自出嫁后，弼双是第一次见宋亦亭，短短数月，发生的事情林林总总，看着宋亦亭神情亦沧桑了不少，想是此行对他大有助益的。弼双望望齐尚修，福兮祸所藏，祸兮福所倚，既然注定是这样，便是这样吧。她大方对宋亦亭笑笑，举杯祝酒。宋亦亭一时五味杂陈，此来金乌种种，自己终究是有负长公主殿下。如今木已成舟，嫁桓王，原非从前一番计较，终也是委屈了殿下，但若长公主真嫁了贤王，南安又不免被卷到金乌立储之争中，因此，此行复命，是福是祸，还真是难说。
周祥光与宋亦亭以外臣礼向弼双下拜后，弼双不争气地落下一颗泪，忙悄悄抹去。看着使团队伍踏尘而去，弼双紧紧握住缰绳，将指甲深深抠进手心，方没有扬鞭去追。她回望长阳城，心里念起一句诗：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回程路上，齐尚修见弼双闷闷不乐，先遣走了礼部主事等人，带着亲军若干，跟弼双说，“先不回城吧，去首阳山走走。”
除去猎场，弼双还未出过城，想着散散心也好，便点点头。
沿着山道行进，不少百姓避之不及，战战兢兢。齐尚修想想，转入小路，跟弼双说，“带你从后山走，更清净。”
山林间比之山下更冷，弼双却也不在意，雪压松枝断裂的声音，和间或传来的麻雀叽喳声，显得此间十分空旷幽静，心情也跟着舒朗起来。二人漫无目的往山上走着，不经意看到黄墙赭瓦，竟是走到一间佛寺的后山门。亲卫似熟门熟路一般，上前轻扣了几下门环，不多时，一个清秀的小沙门出来应门，见是齐尚修等人，也毫不意外，默默带路往院里走去。弼双好奇看看齐尚修，他却只笑而不语。跟着小沙门，走到一处幽静的禅室，小沙门回身施礼道，“师傅今日正好在参棋。”，见齐尚修点点头，便退下了
齐尚修指指室外一处池塘，对弼双说，“此处是不冻泉的泉眼，宫里的泉水也是自此引去的，你去喂喂鱼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弼双正觉此间怪怪的，乐得跟如意去喂鱼，一名亲卫去取来了鱼食匣子，带着弼双和如意等走到泉眼边，饶是弼双见多识广也不免惊叹，水里金色鲤鱼挤挤挨挨，每条都十分硕大，见有人靠近水边，纷纷挤过来讨食，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鱼口一张一合，似有灵性一般，池塘水面被铺成一片流动的金色，煞是好看。她跟如意乐桃一时兴起，纷纷使劲儿往池里丢鱼食，不一会儿匣子就见底了。如意待叫亲卫再去取一盒来，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一念起生痴嗔怨，施主罢了手吧。”
弼双回头见一位六十岁许的老禅师跟齐尚修并立在不远处，正看着她们。忙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向二人福了一福，“见过禅师。”
那老禅师并不答话，而是对着齐尚修说，“好了，见也见了，殿下也回吧。”说完，转身离去。
真真奇也怪哉一个人，看来是知道二人身份，却并不恭谨也不热络。齐尚修毫不在意，只挽着弼双的手，道，“好了，回吧。鱼好看吗？”
路上齐尚修方与她解释道，“今日未做打算来拜访师傅，正好兴之所至便来了，幸亏师傅在，不然走空一遭。”
南安也有因孩子身体弱便认个空门师傅祈福的习俗，故弼双问道，“是因你幼时身子弱认的师傅吗？”
齐尚修笑着摇摇头，“这是带我入兵部府衙的师傅，他原是凉州司马治下一名武威将军。”
“如何竟做了禅师？”弼双问道。
“杀人太多，业念太重，来此清净地洗脱烦恼根。”
弼双道，“你特意让他见我？”
“嗯，”齐尚修闷声说，“师傅如我亲人一般，自是要让他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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