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上巳

    弼双怀着此胎甚是艰难，先是吃什么吐什么，人迅速消瘦了一圈，三个月之后止了吐却又开始浮肿，早上穿进去的鞋子，下午就脱不下来。宫里传了话出来，让安心养胎，免了她初一十五进内问安的礼。如意心焦得团团转，只得每日换着花样哄弼双多吃些东西，盼着早日祛了这些症。

    这日太医院来请平安脉，齐尚修特意没去府衙，待医官到偏厅写方子时追出去，问道，“王妃如何？怎地一日比一日难熬？”，医官见齐尚修语气不虞，小心翼翼回复道，“殿下明鉴，王妃是头胎，不适本多些，加之王妃身子一向康健，是以，不适之症便愈多……”

    不待医官说完，齐尚修怒道，“什么鬼话？！身子康健便愈加不适？”

    医官一哆嗦，“殿下容禀，胎儿乃借母体居之，女胎便与母体妨碍不大，王妃却如此艰辛，这，这……九成是男胎。”，边说边去看齐尚修脸色。

    齐尚修绷着脸，眼神微动，嘴抿成一条线。医官亦不敢多言。

    少顷，齐尚修缓缓说道，“进补祛症的方子多开些，不得计较工本。”

    “是是是，下官自当尽心。”医官如蒙大赦，赶紧去开方子，着人抓药了。

    不知是方子有效还是弼双自己扛了过去，又过了半月，水肿之症竟消减了许多，弼双胃口也好了起来，除去三餐又加了上下午点心和宵夜，一天足足有六顿之多，还不算荷包里随身带的糖酥果脯。之前如意忧心忡忡唯恐她吃不下，现在又期期艾艾想劝她少吃点。这几个月弼双顾不上府里的一应事务，便将何从杏唤来，看着她写些账目回复书信，字迹竟十分清秀工整，心思也细密，便将些家常事务托付给她，让如意从旁协助些许便罢了。

    这日寝殿书房内，何从杏正在写回复田庄管事的禀事，如意陪在一旁，弼双与二人闲话，李雪妍也来问安，几人待坐定，门外报，宫里来人了，已过了二门。如意忙着人迎候，待问，“可是宣旨？”，管家媳妇回话，“无旨，但是毓秀宫姑姑亲来的。”

    弼双心下吃不准，看看如意，忙理了理仪容，迎在寝殿前院。

    不多时，毓秀宫的掌事姑姑便出现在院门口，态度恭谨。只向弼双福了一福，便直身道，“传皇后口谕。”

    弼双等人跪定垂首，姑姑接着道，“上巳节礼，桓王妃有孕，免。”

    弼双等拜下，“谨遵谕旨。”

    那姑姑上前将弼双扶起，温言道，“娘娘有谕，殿下免了上巳节礼，只待午后去宫里叙叙话吧。”

    弼双点头道，“谢娘娘恩典，谢姑姑，姑姑辛苦了，用些茶点再走吧。”

    姑姑摆摆手，“殿下不必客气，婢子赶着回宫复命，这就告退了。”

    见是这么道不轻不重的谕旨，弼双和如意对望了一眼，何从杏和李雪妍见此，俱都告退了。弼双才对如意道，“免了上巳节礼，倒是好事儿，也不必早起了。”

    “是呢，想是皇后体谅殿下身子重，上巳节又要早起又要出城的，免了咱们的礼。”

    “免了礼，又让去宫里说话儿，这又是为着什么呢？”

    如意摇摇头，“想是许久未见，借上巳节见见殿下和肚里的皇孙吧？”

    听如意提起肚里的孩子，弼双忍不住露出微笑，轻轻抚着肚子问道，“娉姐差不多该生了吧？”

    乐桃快言快语，“太子妃殿下若生了，一准儿马上给咱们来信儿。”

    上巳节前一天，齐尚修几乎一夜未眠，最后检点出城的防务，加之天未亮便要候在宫城外等内命妇们随皇后出城郊祭采青，索性在书房和衣少眠了片刻。这天弼双却因着胎动睡不着，便披了外衣到书房来看他，见他阖目养神，本不欲打扰，刚转身，却听他唤，“阿圆，是你吗？”

    弼双回身，“怎地不去榻上休息，就这么坐着睡着了，当心着凉。”

    齐尚修眼睛还未睁开，摸索着握住她手，“你今夜怎么不睡？折腾得厉害？”，说着，手抚在她日渐膨起的肚子上。

    弼双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近日动得有些厉害，想是在活动腿脚吧。”，说着笑起来，齐尚修望向她喜悦的脸庞，自己也跟着微微笑起来，又望向肚子，“别调皮了，阿娘被你折腾得睡不着。”

    弼双觉得他有话要说，却终究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