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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风十里不如你Chapter7

    魏东楼突然转过来,莫颜差点儿撞了上去,“你,跟我进来。”

    “是,将军。”

    莫颜扶了扶额角,硬着头皮跟进去。

    营帐内,魏东楼来到书案前,拿出一把书简递给莫颜,“看看这是什么?”

    莫颜接来一看,书简上赫然四个大字:“训马司律”。

    她以为魏东楼有什么不懂,很认真的为他解释:“回将军,这是训马司律。上面所书是训马司上下应该遵守的所有条例法则。”

    “这是我差人从欧大人那里讨来的。从今日起,除了训练的时间你就在这里研读这本书,不!还是……抄写吧!……嗯,每天抄三份!确保你能熟记马场里的每一条规则,三日之后默一份给我。”

    莫颜拿着书,愁苦的皱了皱眉头,默书誊写这两项都是她的死穴,她这辈子最最讨厌的就是记诵,提到背默两个字便觉得心浮气躁。

    再抬头看,魏东楼已经坐在案前,埋首在累牍的书案中,她想了想,还是强装乖巧的示弱道:“魏将军,莫颜小小马童,替您看好马是职责所在,这个又抄又默的?好像……不是我的工作吧?!”

    魏东楼也不抬头,“你既在这里做马童,闯了祸我自然脱不了干系。我看你在马场这么久许多规矩仍是不懂,还是多默背几遍防患于未然。”

    “不是我不想默背,而是……”

    “而是什么?”他抬了抬浓长的眉,璀璨如星般的双眸看着她。

    “而是?……”

    有了!莫颜灵光一闪:“回魏将军,莫颜只是一个小马童,每天只知道喂马铡草,打扫马棚。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实在是看不懂这本书,更不要说抄写默背了!将军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唔……或者?不然,我回马场替将军换一个能看会写又机灵懂事的马童来,也省的我笨手笨脚,日后不小心闯了祸连累将军。”

    莫颜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挑了大拇指,冷静如她,理智如她,聪慧如她,这个回答甚好!一来表明自己眼不会看手不会写,没知识没文化,二来最好是魏东楼彻底嫌弃将她换了去,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岂不是皆大欢喜!

    谁知,魏东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疑窦甚重:“哦,这么巧,你不识字?!”

    “莫颜愚笨,不识字,亦不会写,如此粗鄙无知实在是不配随侍将军左右,马场中人才辈出,莫颜这就回去禀告殴司长,换一个知书达礼的来。”

    说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只等魏东楼一点头,她便以千钧一发之势飞离这监牢一般的营帐。

    “唔?”魏东楼放下手中的书简,拂了拂衣摆站起来。

    走到近旁,他将手背到身后,勾了勾唇角:“不识字?那你怎么知道这本书是训马司律呢?”

    “……啊!?”

    完了完了,这慌没圆好,莫颜往回缩了缩脖子,讪讪道:“我!……奴才是看这上面有四个字……我……我猜的。”

    魏东楼唇角勾的更甚,语气中反而多了一丝宠溺:“罢了,知道你笨,不识字也没关系,正好这两日不忙,不如我来教你?”

    莫颜尴尬的挤出一抹笑来,连连摆手,“不,不了。不敢劳烦将军,奴才……还是…自学吧!唔,自学!”

    她心虚的将书抱在怀里,正欲向外退,魏东楼却指了指一旁的副书案,云淡风轻道:“坐下,就在这儿学!”

    “……是,将军。”

    无奈的拿着书简坐在案前,莫颜只觉得有一群野驴在她的脑子里奔跑呼啸着踩踏而过,令她叫苦不迭,禅定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跟他对着干是万万不行的。

    公报私仇也就是这样吧!

    他直点她的死穴,这厚厚的律法让她完整看一遍已经要了半条命,如今还要誊抄默写,一定是方才春日的阳光太明媚居然让她有了错觉觉得那人还不错!!!

    对坐帐中,魏东楼埋首在书案中处理公文。莫颜心浮气躁的翻阅着训马司律,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看他,他很安静,眼睛全神贯注在字里行间,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页纸张,他的手,白皙修长,莹润且直,莫颜努了努嘴,真真是讨厌的人,连手指都如他的人一般高冷傲慢。可不知为何,望着他沉稳的模样,莫颜也跟着渐渐沉下心来。

    魏东楼出去练兵,示意她在营帐里待着。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黑。莫颜打了个哈哈,困倦的闭上了眼睛,待魏东楼回来时,她已伏案睡着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帘帐撒映在她单薄的身上,他温柔的侧坐在她身旁,看着她抱手沉睡的模样心中忽然变得柔软。

    她的头侧枕在腕上,一身粗布青衫轻裹着单薄的身子,素面朝天丝毫没有女子的脂粉气,一双弯弯细细的柳叶眉如雾里远山隐隐约约散发着朦胧的气息,额角边竟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一点一点的蔓延到乌黑的发丝里。

    这是怎么留下来的疤痕呢?

    魏东楼心生怜惜,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上去,轻轻摩挲在她额角,好像这样做那疤痕就会消失不见。忽然睡梦中的她皱紧了眉头,额间渗出密密的汗来,抓着书简的手越发的用力。

    是做噩梦了吗?

    魏东楼看着她不禁也跟着蹙眉,手指转而轻抚在她眉间,温柔的将那股忧伤抚平。

    待外面吹起收兵的号角,莫颜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左右摇曳的红烛之下,一张贵族般倨傲淡漠的脸庞映入眼帘,高耸的鼻梁好像被雕刻过一般,周身恍若有金色的镶边……

    这是?

    魏东楼!

    她脑子一激灵,蹭的一下站起来,该死,居然在这儿睡着了!

    “将……将军。”

    负手而立,她略显尴尬:“将军这是?”

    “没什么,我看你写的如此出神入化,就想近前欣赏一下,仔细看才发觉你的字——居然丑的像被鸡爪子刨过一样!”

    魏东楼倨傲的看了她一眼,慢悠悠起身走回主书案。

    莫颜恭敬的退后,然后抬脚碾了碾他身后被烛光拖下的影子。切!鸡刨狗刨要你管!谁让你非要我誊写训马司律呢!

    她重坐回去,拿眼偷瞄:魏东楼没有继续为难她的意思,只是端坐在那里认真的看书。

    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扭了扭酸痛的小身板儿,继续拿起了笔。

    书简后面,魏东楼轻轻勾了勾嘴角。

    这时,枢越迈着大步进了营帐,“将军,已经按照您的安排对新兵重新做了编制。”

    “体能评估呢?”

    “唔……初步评估整体体能水平勉强算是……中下。”

    魏东楼长眉一挑,放下了手中的书简,冷言道:“那就接着练,练到中上为止。”

    “是!将军!”

    枢越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莫颜,逗趣说:“莫颜,你怎么还在这里。”

    莫颜无奈的把手里的书简立起来,“训马司律”四个字映在枢越眼里,她在书简后朝魏东楼的方向努了努嘴。

    枢越抬手抚了抚额角,好似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刚才出营,看到欧子澈好像在马房等你,看样子挺着急的,你回去看看吧。”

    说完,冲莫颜摆了摆手。

    莫颜会意急忙放下手里的书简,同时不忘递去一个感恩的眼神,“我这就去。奴才告退。”

    “——等等!”魏东楼板着脸也不看她:“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必须赶回来。”

    啊!?

    还要回来?

    莫颜立住:糟糕,随军训练的话,夜里是不能出营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没想到呢?!

    不行!

    她转身径直走到魏东楼面前,端正的行了一礼:“将军,奴才家里还有年迈的老母亲需要侍奉,还请将军允准奴才晚上回家,明日奴才一定按时报道。”

    听到母亲两个字,魏东楼拿书的手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随即板起了脸:“可笑,你大概不懂这里的规矩,你以为军营是你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军训期间,一干人等没有令牌谁都不能私自出营。”

    “——可……可我不并不是你的兵,我只是一个随侍的马童,而且还是你硬拉我来的!”

    莫颜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急急欲大步上前,枢越一把拉住了她。

    她强压着心头的不忿,谦恭的低下头来:“奴才……母亲年迈,请将军通融!”

    “将军,莫颜随军侍奉,确实不属于新兵,不受军训限制也说得过去,我看不如将后勤采办的令牌给她,也好方便她回去照顾母亲。”枢越帮忙劝道。

    “……也好,那你走吧。”

    莫颜诧异,他竟然如此痛快的答应了,可语气里却恍惚听出几分失落来。

    “谢将军体恤!”

    不过,她顾不得想许多,行了礼就急匆匆走了。

    魏东楼放下手里的书简,心中怅然若失,难道……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