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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审判

    关陇之地,流传一句话——“长孙贵,拓跋勇,独孤恶,令狐富”。这关陇四大世家,是各有偏重。其中这“独孤恶”,指的独孤氏乃四家中江湖气息最重的一家。

    裴红娜拖着手铐脚链,昂首来到独孤氏祠堂,她是这世上最确定自己并没有杀独孤玉的人。她已决定用生命赌回自己的无罪。

    独孤氏列祖列宗灵牌高低三排中,牌位中位者至大至显眼者,为独孤明德之父,李唐江山黑衣谋士独孤下。独孤氏列祖列宗灵牌高低三排,独孤明德肩擎红喙三目隼、手持金鞘七星剑,位于审判主座之上。

    偏左席为凉州县官及其座下负责记录庭审记录的师爷。偏右席为独孤明德夫人令狐氏。

    崆峒派与独孤氏世代交好,崆峒掌门日前曾飞鸽传书,下令凉州城内所有崆峒门下弟子必须出席观审。因此凌崖子、凌岩子、凌丘子及其弟子们都在场。

    其余围观之人还有独孤近的远的一众宗亲与凉州城内外一带缙绅乡贤,还有一些受邀的江湖人士。

    案件经过的复述由衙门师爷进行。

    周围环绕着一双双仇恨的眼睛盯着红娜,红颜祸水之类话语不绝于耳。她相信周围所有仇视她的人,最终会后悔放出现在异样的目光。她相信主阿胡拉·马兹达绝不会让一个沐浴过圣辉、经历过绝境翻盘的虔诚信众,如此含冤。

    古梓琪现在才从门口气喘吁吁地跑进祠堂中央,众人也向其投以闪烁的目光。

    原来刚刚古梓琪是趁开审前所剩无几的时间去了找李梦尘,他跟李梦尘吹嘘陨铁所打造的刀刃多么多么锋利,终于说服了李梦尘这种武痴去寻昨晚那颗坠落于凉州附近的流星。若他没被引开,此处绝没有人有能力掌控李梦尘在场的局面,事态也许很快就会向最血腥的方向发展。

    但也只是暂时的。

    古梓琪环顾了一周,发现他的重点嫌疑对象——丘洁、丘皎都在,长吁一口,陈词道:“我已查明,这位裴姑娘并非杀害独孤玉的真凶。”随后他将,独孤玉死前身穿衣服当众展示,上面斑斑驳驳多处紫色指纹,古梓琪指出其中属于红娜仅有的后背部分,结合自己的点穴知识,并说出了自己所得出的种种推论,真凶另有其人。

    原本同仇敌忾、人声鼎沸的祠堂,一下子鸦雀无声。

    “请丘洁、丘皎两名崆峒道长出列,现在怀疑上面的指纹,由你两人之一经手。”古梓琪自信伸指点人。

    丘皎不慌不忙从人群走出,昂首道:“那我先来吧。”随手掌沾上红油,把手印按在纸上。

    古梓琪惊觉在场所有人都用着令人不适的诡异眼神看着自己,包括他的义父母独孤明德夫妇。这丘皎又如此淡定,料想不是他,可箭上弦上,不得不发。只随意对比了一下,可这乍眼一看,却怎么看怎么像,再仔细对比。

    那丘皎见状反而笑得更加轻蔑:“谁知道是你施了什么妖法,使这件衣裳出现了我的指纹,好让你嫁祸于我!”原来丘皎特地出来验证,只是为了圆了这笑话。

    此时古梓琪才终于看懂了众人眼光中藏匿的怀疑却又不敢显露之态。他明白了一切,原来自己才是这场审判最重大的嫌疑人。因为独孤玉死亡的最大受益人就是他“独孤林”。在场所有人眼中,红娜就是“独孤林”指使去杀独孤玉的杀手,为的就是成为独孤氏的第一继承人。百年前玄武门李二给天下人上了一课。

    古梓淇心念:“之前所有种种,如独孤明德夫妻授权调查,或是独孤黛的消息助攻,都只是一种试探,试探我的态度和行为,说不定他们预料中的我会推红娜出来顶罪,或者毁尸灭迹,又或顶不住压力逃之夭夭。而其他人虽然心照不宣,可又不敢肯定,又怕因此得罪可能的未来家主,故三缄其口。”

    这些古人知道指纹是独一无二的,但不知将指纹从物品上显性的方法。作为重点怀疑对象的古梓琪根本无法证明他的显形方法的公平性。那么此时自己从未来带过来的知识,所形成的所谓的证据,在所有人看来,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古梓琪顿时慌了神,丘皎见势正欲乘胜追击,却被一阵疯狂的笑声打断。

    但见红娜,她在狂笑,坐在地上,嘴上还念念有词道:“哈哈哈,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太好了。献祭只是需要我这一条命而已。太值了。血赚,哈哈哈哈……

    神罚,他是神罚,他就是对这座城市降下的神罚。

    凉州城必需要一场透骨风暴,一次人身形状的天灾,才能剃除其盘根错节、渗入骨髓的肮脏污秽。”

    这女人胡说八道什么东西?红娜说的全是疯话可看起来又没有发疯,在场所有人皆不寒而栗。

    特别是独孤明德,他的神经都快要绷断了,毕竟弑兄逼父,弑兄只是前菜,逼父才是目的。独孤明德找来李梦尘当日作客时喝用过后故意不洗的茶杯,放在肩上红喙三目隼喙旁让它嗅下,然后用金鞘七星剑敲击了三下地面,特质鞘身发出尖锐的响声,二重一轻。

    红喙三目隼得令,蓄能震翅,从静止到极速根本看不到过程,音爆巨响下,以冲天之姿,洞穿祠堂屋顶,飞到高空警戒李梦尘来犯。

    二重一轻,是警戒命令,与三重击的杀戮命令仅以一步之差。警戒命令不会主动出击,仅目标与主人距离过近时,才会发起攻击。

    凌丘子见是图穷匕见的时机了,该出面将独孤氏祠堂内高座之人仅有的体面彻底撕下了。飞身跳入庭审中央,对古梓琪高声喝:“孽徒丘皓!你还要装傻到什么地步?凶手是谁你自己心中有数。”

    可飞入事件中心的东西又何止凌丘子,紧接着又有人乘着一面大鼓摔了进来,鼓内之人头戴竹笠,把这破了半面的鼓当作澡盆般,悠然地躺在里面。那人摘下斗笠,翻身出打鼓,以清脆女声说道:“我在衙门口冤鼓都捶破了,一打听原来是在这里审案。”

    此人方显露身形,一袭男装黑衣长袍的白发红瞳女子,脸容惨白无血色,可五官端正,身材瘦削浮骨相,亦亭亭玉立。

    女身男装,武周朝曾是一时风尚,到现今也无甚稀奇,只是此女高挑挺拔,显得比之寻常男子更为英姿,加上这先声夺人的出场方式,令在场众人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