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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孙行者难出五指山

    李奕与薛蟠交代一番,想把刘姥姥与板儿暂且安置在薛家的客栈里,待京城解除戒严再送他们出城。

    薛蟠自无不可,正要吩咐小厮去安排,李奕却道要亲自过去,薛蟠本想陪着,李奕却道:“你且先回去知会一声,让干妈与宝妹妹安心,且晚上还要筹备晚宴,没你照看着怎行?”

    李奕言之有理,薛蟠只好道:“那我先回去准备妥当,你安置好人后速速回来。”

    李奕应下,与薛蟠分别后带着刘姥姥与板儿来到薛家的客栈,将两人安置好,然后出了客栈,缓步行着,七转八拐却走进了一处死胡同。

    “阁下是否十分好奇,我为何不走大道反而走到了这里?”

    李奕对着面前死胡同的堵墙,朗声道。

    “哗啦啦!”

    忽地,李奕背后屋顶上跳下来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影。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那人语气淡淡问道。实则内心颇为惊讶,以他的功夫,跟踪一个书生,怎么可能会被察觉?

    李奕笑道:“你听……”

    黑衣人闻言,侧耳静听,可在这昏暗的死胡同里,除了微微的风声和渐行渐远的鹰呖之声,并无其他声音。

    “鹰?”

    黑衣人猛然察觉到一丝可疑之处。

    这京城乃人烟稠密鼎盛喧闹之地,喜爱清净荒凉之地的苍鹰,怎会飞得如何之低?

    “不错,不愧是叱咤沙场,令北原金人闻风丧胆的秦家军少将军,果然明察秋毫。”李奕转过身来,一双深邃幽然的眼眸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大惊,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李奕轻笑一声:“我是谁你应该很清楚,如若不然,你为何来寻我?”

    黑衣人强自镇静下来,冷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何来寻你?”

    李奕却反问道:“秦将军,何不细想一番,你与令妹从边军逃离,一路南下,途中所听所闻,是否准确无疑,而你现如今站在我的面前,是否真的只是偶然?亦或是,你能找上我,是一种必然呢?”

    秦风闻言,饶是他纵横沙场杀敌无数,此刻后背也不禁冒出阵阵冷汗,经由李奕提醒,他细细回想起来,好似这一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把他推到李奕面前来,这种感觉,更胜过死亡带来的恐惧。

    “一个书生,一个正在参加会试且不过束发之年的书生……”秦风喃喃道,他素来的见识,已然有些支撑不住今日见闻所带来的惊疑。

    就如同,自认为本领通天的孙行者,终有一天察觉到自己的一切,不过乃别人覆手之间的玩闹罢了。

    他本想掳劫李奕去帮他妹妹治伤,但现在,他却产生了恐惧,他怕他往前迈上一步,便会死得不明不白,死,不可怕,他怕的是,死后,妹妹该如何是好?

    李奕望着纹丝不动的秦风,出声道:“带我去看看令妹吧!”

    “……”秦风闻言一愣,惊道:“你愿意替玉霜治伤?”

    李奕颔首,示意秦风前面带路。

    秦风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要跃到屋顶上为李奕带路。

    李奕却道:“不必上去,面巾也摘了吧!有我在,他们不会把你当做流民的,且京城也没几个认得你秦风的,无须多此一举,反造麻烦。”

    秦风闻言,摘去面巾,露出一张满是胡茬的沧桑面容,虽有些蓬头垢面,却依稀可见其相貌堂堂。

    李奕望了他一眼,目光淡然自若,嘴角浅含笑意,秦风却尤感被一阵寒风袭透全身,刺骨凉心。

    这事儿说出去无人敢信,一位叱咤沙场的杀神,竟会被一位束发之年的少年震慑得噤若寒蝉。

    梨香院。

    薛蟠本想去荣国府请那些个哥儿与姑娘们来齐赴晚宴,却被薛宝钗给拦了下来。

    “奕二哥只是结束会试,自家人为他接风洗尘便罢了,你去请一大帮子人来了,于礼不合,也闹笑话。”薛宝钗劝道。

    薛王氏也道:“你妹妹说得对,要想热闹啊,等放榜之后有你热闹的。”

    薛蟠闻言,也只好收敛了心思,转而望着外头急道:“二弟怎么还不回来,这会子应是早到了才对。”

    “让大哥久等了!”

    薛蟠话音刚落,李奕便跨进了屋里。

    薛蟠见了面色一喜:“嘿,可算等到了!”

    李奕先对薛王氏赔了个不是,薛王氏面带关切之色:“好儿,此番会试……”

    李奕胸有成竹道:“请干妈安心,无恙。”

    “好,好,好啊!”薛王氏一连三个好字,常年保养得远比同龄人更年轻的面容也笑出了些许皱纹。

    薛宝钗见状,也是放心下来,轻舒一口气,抬眼凝望着李奕,柔情似水,丹唇微启,颇为心疼道:“这才几日,你就瘦了些……”

    李奕看向薛宝钗,见其美目盼兮,秋波流转,也不禁暗里感怀,温声道:“无妨,只是贡院里吃得不自在,在家几日就能长回来。”

    “对,二弟说得对,多吃些好的,几日就养得壮实了!哎呀!还在这里干等什么?我们快快上桌吧!”薛蟠招呼着众人入座。

    “丫头们也别站着了,一齐坐下吃吧,今儿都是自家人,可自在些。”薛王氏笑着吩咐道。

    闻言,一众小丫头们也欢喜地搬了矮凳过来坐下。

    李奕望着这灯火烛光下的一幕,脸上浮现难得的真心笑容。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齐家之乐。

    礼部,会试阅卷处。

    “郑掌院,来瞧瞧这份卷子!”

    “文笔流畅,辞藻通实,行文如流水和风。”

    “竟是个主战的,观点倒也新颖。”

    “引经据典,言之有力,鞭辟入里,通彻精绝。”

    “赵侍郎,冯翰林,此子当如何?”

    “郑掌院为总裁,自是由您定夺。”

    “我不过是个最后敲主意的罢了,这会试考核,自是须我等各抒己见,集思广益。”

    “既如此,依下官之愚见,此子可为榜首。”

    “所见略同。”

    “实至名归。”

    郑掌院颔首,朱砂笔在卷纸上落下:中!

    郑浩然望着这份卷子,心中暗舒一口长气。

    即便经过封糊姓名以及誊录易书,但郑浩然依旧认出了答卷之人。原还担忧该如何不动声色地让此子通过,却不曾想几个同考官如此配合。

    郑掌院不知的是,赵侍郎与冯翰林心中也是如此想法,早在会试之前,赵侍郎便收到了士林党的暗示,着重注意李奕,如若可能,推其上位,而糊名易书之人多为士林党的人,配合赵侍郎找出李奕轻而易举。

    冯翰林,亦是如此。只不过他是北静王的人。

    三者,虽各怀鬼胎,却不谋而合。

    京城薛家宅院。

    李奕端坐于堂内,浅饮一口香茗,神色悠然自得。

    “这几日医治下来,令妹已性命无忧,伤情亦逐渐好转,不消几日便会苏醒,约莫月余即可痊愈。”李奕把玩着手上的瓷杯盖,对立在一旁的秦风说道。

    秦风冷峻的面色终是有了几分生气。

    “此桩心事已了,你之后意欲何为?”李奕笑问道:“难不成是进宫告御状?为你父亲以及秦家军报仇?”

    秦风望向这个从容自若的少年,眼底深处的惊骇难以掩饰:“我很好奇,究竟有什么,是你所不知道的。”

    数月前,秦风之父秦海山因察觉监军与总督克扣军饷,中饱私囊一事,被奸人联手坑害,秦家军被人在食物中投毒,数百人一夜丧生,秦风兄妹因那夜恰巧打了几只野兔吃,从而免于此祸,而秦玉霜的伤,也是在逃出军营时所受。

    而后,军中传来的消息则是,秦海山刚愎自用,中了北原金军计策,致使秦家军在战场上全军覆没。

    这等秘辛,外人不可能知晓,因为参与此事之人,除却监军与总督的心腹,其余皆是无一活口。

    李奕若非手眼通天,又是如何知晓个中始末?

    李奕并未作答,而是问道:“秦将军,便是你手中有着如山铁证,呈于皇帝面前,你就一定确保他愿为你主持公道?莫要忘了,那位监军出身阉党,而阉党现今是皇帝最信赖的心腹。”

    秦风闻言,沉默不语,目光逐渐阴沉下来。

    李奕继续侃侃道:“我幼时常随师父行医,所见病患无数,所谓病疾,无外二者,其一,由外而内,后天所成。其二,由内而外,先天隐疾。对症下药,方可生效。大衍之疾,内更甚于外,犹如参天大树从根腐烂。无可救药。”

    李奕顿了顿,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试问,将死之人,又哪管你洪水滔天?”

    秦风听闻李奕言语,幡然醒悟,至此,他才终于猜得到李奕几分意图。

    惊骇之余,也认真思量起来,半晌之后,他猛然跪在地上,伏身于李奕脚下。

    “末将秦风,请拜恩公为主,纵肝脑涂地,亦无所惧。”

    李奕俊美无双的面容泛起一抹笑意,他走下座椅,亲手将秦风扶起,为他斟满一杯茶水,笑道:“这茶不错,你尝尝。”

    秦风恭敬接过,将茶水一饮而尽,再看向李奕时,李奕已缓步迈出屋去。

    望着李奕离去的背影,秦风不禁感慨万千,世间果有凡人难以理解的奇才,古有霍去病二十二岁封狼居胥,秦风深信,眼前这位,将来所成功业,更甚于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