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圣城

    某人睡在床上，气息微弱。

    安子封在黑暗中，浑浑噩噩地浮沉着，没有目的的游荡。

    他应当是死了的。

    不过一般来说，当出现谁“应当”怎么样的句式时。这里“怎么样”的动作总是没有完成的。

    比如……现在的安子封。

    “嗒——嗒——嗒——”

    一片浑沌虚无的黑色中，钟表指针转动的声音却如此真实、清晰，具有穿透力。

    安子封锈钝的思维，被一下一下地敲醒。

    “嗒——嗒——嗒——”

    指针不断地转动，机械的声音是如此规律、悦耳。他在这里找到了难得的宁静、轻松——没有除简单机械齿轮转动外的任何声音，没有除听觉外的任何感觉。

    自这世界开始发疯让他拥有傀儡师的能力后，不同画面便同时呈现在眼前，大脑处理的信息翻倍。哪怕睡觉，也要在梦里注意着其他的“我”。

    之前安子封便自嘲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一定是用脑过度猝死的。现在到好，世界疯的程度加深了，连带着傀儡也升级了——从只有视觉到五感俱全。

    他才试着同时操控两个，就把“处理器”烧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安子封享受着久违的“静”，放空思想，任自己飘荡在这片亲切的黑色中。

    “嗒——嗒——嗒——”

    自然而然的，安子封生出探求指针声来缘的欲望。纵然他对这里一无所知，甚至怀疑是死后的世界，但安子封明确地知道——这里不应存在声音。

    这个念头刚生出，黑色如潮退去，灰白色的雾气充斥了他的感知。

    安子封“看到”一座城，一座被灰白色雾气填充的城市。

    “嗒——嗒——嗒——”

    这是一种神奇的视界，你清楚地知道它们被看不穿的灰白覆盖，但你也清晰“看到”灰白之下的建筑是什么风格、什么构造。

    你既在上空俯瞰整个城市，又在任何一个卑微渺小的角落仰望四周。城市同时以“小到一掌可抓”“大到无边无际”的叠加状态被“观测”到。

    随意扫过几眼，安子封将注意力集中到城市中心的一座尖塔上——声音从这里传来。

    灰色石砌的塔身缭绕着黑色，顶端镂空悬有一只古朴的钟，再往上是锋锐尖长的顶，再往上……

    安子封视野中兀得替换成一只精妙的怀表——强制视界。

    银色蔓枝浮刻的外壳，半透明乳白色的表盘上镶有十二朵优美的花朵——像蔷薇又像玫瑰，第一朵是鲜艳纯正的红色，其它的是银灰色，白色指针一下一下地转动。

    “嗒——”

    他莫名地看这只表很顺眼，非常顺眼——像是陪伴他许久的老朋友一样熟悉。

    ……

    “嗡嗡嗡——”

    “嗡嗡嗡——”

    安子封艰难地睁开半只眼，摸索着，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关闭闹钟。

    白色的天花板进入视线，灰底黑纹的吊灯一如往常地缓缓旋转着。

    “嗒——嗒——嗒——”机械钟表的声音，清脆地传入他的耳朵。熟悉的声音差点让他混淆了现实与梦境。

    下意识往耳旁一摸，一抓，抬手一看，凉凉的金属质感的怀表与梦中一般无二。

    梦吗？安子封记得，那个梦里有座颠倒的城市。它充满了雾气，时间仿佛静止在黄昏一样……然后……是……什么？，

    好像有座连接倒影的尖塔？一个长在云端的画廊？几圈转动着的破碎的环？

    安子封努力回想那座不知名的城市，转而又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去追逐梦境，遇到熟悉的地方总能想起来。

    现在该思考的问题是，那两个自己跑了的“我”，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