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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幽州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洛阳之地,不觉已逗留半月有余。董氏兄妹与老孟,和那穆子瑛畅谈雅颂,倒也平平无奇,而忠嗣与五郎、八郎,却是在洪毅与长宁这边大开了眼界。

    此刻,长宁正得意洋洋,给几人讲解“帕提亚战术”,这是泰华野战必修科目,简言之:放风筝。“帕提亚战术”,就是用轻装骑射手,引诱敌方重装骑士出战,利用速度上的优势对重装骑士进行杀伤。

    最初由马背上的民族帕提亚人发明,被蒙古人发扬光大,闻名于世。此战术百战不殆,却需几个必要条件,比如体力与耐力上佳,且训练有素的战马;整齐划一,射术精湛的骑射手;最终还要有射程更远的弓,与穿透力极强的箭矢。

    这穆氏兄弟,老大好文喜静,五郎文武双修,只这八郎似有多动症一般,半刻也不闲着。穆子琚尚武好战,尤善骑射,对于战阵兵法,多少也有名师指点。

    但这”帕提亚战术”,不仅闻所未闻,且细细推演起来,极其实用。此等战术,尤其适合北国草原戈壁,若有这样一支锐师,那便可纵横北境,边远胡人皆可败,而眼前的大唐,不正需要这个吗?

    宜静在旁黑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小哥”,这“小哥”平日里善解人意,却在这紧要关口如此轻重不分。今年年底,宜静便年满十八周岁,洪毅也是答应了婚期,就定在泰华国庆日那天。

    泰华之主大婚,必定事无巨细,皆需认真安排,现在已是夏季,即可返程也要耗时月余,时间多么宝贵,偏要在这里迁延日久,研讨什么兵法。

    其实长宁实在冤枉,他心里也急的跟猫抓一样。前来接应公子之前,无论大伯还是父亲,都特意叮嘱,大妹的婚事为当下第一要务。事关萧氏地位明确化,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怠慢此事。

    怎奈洪毅也着实看重这八郎,要他好生结交,说是日后必有大用。两边都是任务,舍家而取国也。其实洪毅看重长宁,将影武卫这等秘密机构交付于他,也是这个原因,长宁心里,能参得透轻重缓急。

    对于婚礼,洪毅并非不期待,但那些繁文缛节、奢侈浪费,他是坚决反对的。再者说,这天下新奇的玩意,对于他毫无意义,时间方面,有鹰卫传递消息,也不至于失了分寸。

    不过为宽宜静之心,两伙人还是依依惜别,各奔前途而去。穆氏兄弟自有他们的要务,而洪毅则继续沿运河而行,进入永济渠,直奔幽州。幽州者,古九州之一,冀州之域,舜置十二牧,则其一也。

    《周礼》曰:东北曰幽州。《春秋元命包》云:箕星散为幽州,分为燕国。言北方太阴,故以幽冥为号。其范围大致包括今河北北部及辽宁一带。在隋唐时,已是北方重要的军事重镇、交通中心和商业都会。

    董氏兄妹与老孟一样,是自由身,游历天下可带来创作灵感,自然欣往。倒是那胡姬安媚儿一脸期盼,也希望借此脱离这乐康居,回归常人生活。众人与她相处一段时日,亦舍不得独独将她留下。

    只是安媚儿是官奴,倒不是洪毅舍不得钱财,却难在这脱籍用的“官引”。普通奴籍还则罢了,官奴赎身则难上加难。眼见大家为自己之事,显得进退维谷,安媚儿心中又悲又喜。

    “媚儿本就是谢特贱奴,终生陷于苦海,也是命数使然,而今承蒙平等相待数日,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其他人并无异样,但洪毅未等安媚儿说完,便如耳膜炸裂。谢特——粟特,这么简单的谐音口误,为何起先自己竟未想到!洪毅不禁脱口而出:“你是安乐国故人?”

    这话让候在一旁的老鸨子汗毛倒竖,赶忙做噤声状:“郎君、贵人、祖宗哎,这安……安……可说不得啊,小心祸从口出。”

    一股悲凉,自洪毅心底油然而生,原来这粟特人,便是故人萧战的遗民。数十年岁月,已是几代人故去,唐人待粟特奴隶仍是这般苛刻,连赎身都阻碍重重。

    可想而知,周围诸国,凡此前参与瓜分安乐国的,哪个对这些苦命人能有好脸色。宜静见洪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知是此前札记中的记事,令公子动了怒火,忙轻轻扯动情郎衣衫,暗示洪毅克制。

    洪毅强压怒火,面若寒霜,自牙缝中挤出:“这里所有的粟特奴,我都要了,需要多少钱财,走动什么关系,尽管道来。”

    那八郎不知何时登门造访,恰巧遇上这一幕,错愕之余,倒是好似极其珍惜眼前,这交好的机会。只见他不动声色的轻轻招手,那漕帮胡子便召之即至,八郎耳语几句,汉子便恭敬退下了。

    不消一个时辰,汉子回转,将一件令牌一样的物件归还八郎,并奉上一个册子。这精灵小子立马展起笑脸,将册子悄悄给了长宁,并附上几句悄悄话,志得意满而去。

    这一会功夫,安媚儿等所有乐康居的粟特人,摇身一变,全部从官奴变成了洪毅的私仆,长宁不禁暗自咂舌,心中止不住的疑惑。只有洪毅心中,早有个八九不离十的推测,此等结果,他自是欣然接受。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穆老大却无洪毅这般有底,年轻的脸上,现出与之不符的老练,英眉紧缩,似有所思,满怀心事。“你怎么看?”穆老大转向忠嗣,好似这义兄,当真要高过两个亲弟弟一般。

    “这些人很不简单。”忠嗣若有所思,轻抚着腰间横刀回道。“华族横空出世,不仅富甲一方,而且武力甚强。这刀马具弩,样样不输我大唐,战阵兵法亦深谙诡道,其周围诸国,都曾栽在他们手中,看来欲谋之,需缓图。”

    忠嗣嘴上虽如此说,但眼神中仍是流露出艳羡目光,“就凭今次所见,这几个青年人物,皆真英雄也,若能收纳,当为上解;不达则与其修好,即使下策,最好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若与之为敌,恐会伤及我大唐国本。”

    穆子瑛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好似这长他人志气的话语,不该出自忠嗣之口,然而此刻,令他更加担忧的,便是那句伤及国本的推测。眼见八郎城府稍浅,一脸清澈,据报这几日与那群华人打得火热,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穆老大心里更是沉重。

    暮色深沉,晚霞即逝,忽有一骑自远处狂奔而至,马上驿卒不顾疲倦,滚鞍伏地,颤声曰:“禀奏主人,北境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