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赵穹直接走到前面，拍拍那个男人的肩膀，“你好，我是EMO公司的核子应用工程师，敢问贵姓，从事什么领域？”
对方看看他然后拉起身上的白大褂，“杨普拓，至于专业，你看我这身大褂，猜猜看？”
“太多领域都有防护服，我猜不到。”
一行人到一处生产车间前停下，内部看起来是在加工一些常用零部件，完全自动化，同一批零件重复数次出现在窗口前，车刀也更换来数次，加工精度相当高。
“真要末日来，浪费资源加工这么高精度的零件不是浪费吗？”杨普拓好像专为挑刺而来。
“请接着看下去。这里需要一个日常维护的人，三个合格度检查人员，可能会分配给机械工程领域的专家。同时各位也可以考虑再自主设计一个标准，模拟灾后世界的生产资料变化，不需要拿出成果。也可以查看前辈们留下的设想和样品。”
“哈，跟我没关系。”
“也未必，既然在人才紧缺的时代，那么相信有避难所各位组成的整体会高效地发挥每个人的价值。”
杨普拓撇嘴，他把手撑在玻璃串口上，车窗内的金属材料在不停变化的刀具中变化形态，这个过程十分流畅，就好像被切割的不是金属，而是质软材料。
“我们可以直接看到成品。”检察官在窗口前敲击，透明的玻璃变成一块液晶屏幕，投影出一根汽车主轴成型的过程。
在场也有本领域的专家，从主轴的外形和参数之中看出，这根轴与寻常车轴不同。
“这里选择的材料是不是太轻了？前后端有弧度差？现代确实不乏把传动轴压出弧度的做法，但多是用于特定构件的连接方便。但这根轴有很大一部分都不符合标准，大径太小，中径偏低…很奇怪。”
检察官点头微笑随后打开另一个界面，上面简单解释了这根轴的设计思路和它将用于服务的产品——一台固定翼轻型飞机。上面还标注来每一个部件设计过程的年份，初版的设计图上标记着1934年7月25。
“这个时期…”
检察官：“长征时期。当时认为这种轻型机更有可能成为交通运输的主流，而不是目前广泛使用的大型客机。设计者是一个在历史上并不出名流体力学专家。”
“说她不出名只是因为你们不在这个专业，在国内流体力学专业她是奠基人，陆师嘉女士。”另有一个声音出现，检察官恬然点头表示自己的歉意。
“后续经历过数次改新，最后的一版还得到来陆师嘉女士本人的认可。目前已经有产品，试飞过程中，表现良好。最大飞行高度5823米，空载重量：189公斤，最大起飞重量：790公斤，时速：497公里，最大航程：3272公里。生产成本11万RMB，配备高精度雷达，相转移除振架和红外线望远镜。飞行条件很低，适用范围广。”检察官的话显然是想要勾起大家的兴趣，不难想象在这座历经时间颠簸又承载着科学精英们梦想的避难所里少不了类似的成果。
杨普拓：“但加工难度其实很大，你怎么没有提到。”
有人帮检察官回应，“精度要求高并不是装机的要求，是对产品使用寿命的要求。并且这款产品除主轴外的其他部件精度要求不算高。换句话说，只要主轴加工完成，一架飞机就已经完成了一半。”
飞机身上足足四个涡扇发动机，其中三个是在机头和两侧机翼看转速达到了桨扇水平，还有一个风扇在机尾，全部与主轴息息相关。
“这只是其中一种被应用到实际的天才设想，以灾难为前提，各位也可以将你们的想象力激发出来，这应该与你们的研究项目大相径庭，但或许能给出他山之石的启发。”
检察官没有一一介绍避难所内所有重要分工的区域，经过初步熟悉环境，多数人都对这里产生兴趣，在那之后，检察官带一行人去将身上的通讯设备局域化，内部的网络设置有顶级防火墙，仅有经过备注的IP才能访问。避难所内部的网络信息当然不如外界那样大规模，但信息纯度和精度都很高。
避难所集中供应食物和淡水，前者主要是人工合成的块状压缩食品，实验室内将其命名为营养方块。
每人一餐的份量就只有185克，体积大概等于半块方便面的面饼。
避难所内没有留给餐厅这类空间，检察官自己也领取了一份食物，但她没有送进嘴里的意思，其他人见状都没有立刻尝试这种食物。
“我接着带大家到你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居住区。环境整体干净简洁，仅能满足基本生活需要，如有特殊需要可以像检察官提起，但不一定会得到配额。”
居住区其实就在之前参观过程中绕不开的中心，他们已经好几次经过，同时居住区内已经有人进出，也有不少赵穹能够认出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批到这里的人，但最早的也在今天早上这段时间到达。
“你们可以通过访问局域网详细了解避难所的构造，同时在建立网络连接的过程中，你们也已经取得了本避难所大部分设备的使用权限，请在使用前通过终端同意使用协议。如果没有特别需求，请允许我回到工作岗位上。”
李四方按照手机上的指示寻找他们的房间，在突然接收到巨大信息后，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整理思绪。居住区实际上是嵌在了星轮内部，它的墙面、地面都是一种材料，人初次进入其中，很容易出现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而失去方向的神经衰弱症状。这种材料实际上与上个世纪流行的搪瓷很相似，表面的一层是淡黄色有机玻璃，内层就是星轮的齿轮框架，星轮运行产生的噪声被这一层特殊玻璃隔绝，还有轻微的振动则已经是人类感知不到的频段。
沿着一条过道走过，从那些打开的房门内，他们已经知道每一个单人间的空间都不大，面积大概在八到十平，因为是单人房仅有一张床，并排的两间房中间夹着一个卫生间，多是四人共用。另有一些椅子和挂墙折叠桌填充了本就不大的空间。
避难所内的温度几乎恒定，并有遍布全局的通风系统，在这些狭小的空间中穿过，情绪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压抑。赵穹对每一个打开房门的居民投以微笑，对方也都笑着回应，能看出来，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是科研事业的从业者。
找到房间，经过认证打开门，布置上果然也与其他单元间没有差别，床上已经铺好被褥，并有两套换洗用的制式服装以未拆封的方式置于床上。
“感觉怎么样？”赵穹进门后，李四方马上过来把门关上。
李四方：“虽然环境上与我想象之中差距很远，已经很好接受，但依然会产生一种封闭感，这种感觉很可能是被环境的陌生强调了，我目前依然保持戒备状态。”
赵穹开始检查房间内的生活用品，同时确定自己的需求，“这种情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目前的已知信息太少，分析不出什么。”
“然后封闭感的压力就增加了，从局域网中我们倒也能够获得外界的信息，但更新频率降低，渠道单一这也是问题，几乎没有其他的角度帮助了解处境。另外我们现在不能…”赵穹的眼光飘忽闪烁，接着封闭感加剧，仿佛有一股力量扼住了咽喉。
“不能什么…没错，这个环境太陌生了。”李四方立刻明白了赵穹的意思，在这里他们所有的行为可能都在监控之中，无法保证电磁屏障能够屏蔽光学监视。同时任何其他的信息媒介也都有被发现的风险。他们不能有异样的行为，如果这个时间太长，引起注视的可能性很大。
两人保持沉默，各自在局域网中获取有助于了解情况的信息。
赵穹被生物需求提醒，想到还没有午餐，从口袋里拿出营养方块。它外面用一层锡箔纸包装，内容物带有淡黄色，表面紧实，但送入口中，咀嚼过程中会有粉末口感。出人意料的是它具备香味，味觉感受也不错。仅仅一块伴随水送入胃囊，竟然很快就产生饱腹感。
“先习惯这种生活方式，找点事来做怎么样？我打算出去逛逛。”
“走吧。”
所有的大型仪器都或是建筑结构都与星轮联系，两人这次一直走到避难所的边缘，遇到的检察官并没有制止他们，这件事让李四方的封闭感减少。
避难所的边缘区域往外延伸出一个隧道，他们从侧面接近这个隧道，终端的手电光照强度不足以让两人看到隧道里面。星轮与隧道的金属墙面相互连接，缆绳上吊着矿箱车在隧道上壁匀速运往不远处的粗加工化工生产线。
“这里应该直接跟外面联系。”
“不是这样的。”说话的男人穿着一身矿工工作服，还戴着安全帽。
“我跟你们一样是外面来避难的。”他很简单的介绍自己之后解释说外面其实没有很远就会撞到岩石。自动化矿物开采部队绕开巨大的岩石后一直往外三公里就到了西郊矿山，那座矿山表面被矿物公司承包，实际上则一直地下开采才是大头。
“避难所除去临近城市的东面，其他都开通了地下采矿通道，对外雷达实时监测外界情况，主要重心放在地面上。再依靠偏轨道卫星控制室那边获取的信息，开采工作一直都很顺利。避难所想要仅依赖储存下来的资源内部运行那就固步自封了。正是因为有连接资源的通道，这里才能迅速建设，说到底当时选址就是有方便地下开采的原因。”说完他弯腰走进隧道，矿工帽上的灯光在洞口摇动。
李四方翻阅资料查找避难所的历史。
他找到了一个叫做高平的设计师，这个人设计地下避难所，并且完成了毛胚的建造。资料之中，讲述到避难所的建造是为了躲避轰炸。并附上了一段猜测：当时在国内有一种恐慌科技的风气，世界各国的坚船利炮让很多国人胆寒。高平设计师建造避难所的最初目的很可能是为了保护国内重要的文物、资料、人才。
大量的文字记录描述了避难所毛胚的各项数据，甚至还有最初的设计图，电子版的图纸经过修复和补充，但依然是上个世纪习惯的西方标准制图。理解需要转化思维，看得入神，这时一段信息在通知栏弹出。
“想要了解这里的历史吗？”这段话来自一个奇怪的IP，李四方奇怪地把信息打开，发现这是一个不常用的社交软件的下载链接。点开之后下载就自动开始了，李四方伸出手想要制止下载，他很奇怪系统安全中心为什么没有拦截这种下载，但他想起自己在地下避难所，这里局域网内怎么可能有病毒，所以软件只能是内部专用的软件，应该是为了方便沟通而要求下载的。不过李四方和赵穹之前试过，常用的软件在这里也能使用只是在一个特定的加密频道之中，接收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甚至是广告信息。
软件自动下载，然后打开，甚至省去了注册步骤，顶端浮出消息，“已经使用本设备绑定局域网下的IP进行账号创建，请注意言论。”
这个软件的界面没有任何超链接，但有一个白色输入框，以及绿色的背景，上面仅有“想要了解这里的历史吗？”这句话。
“你听过效应链吗？”淡绿色的版面上又弹出这一行字。
李四方在那三个字所蕴含的巨大信息中失神，他的身体飞快眨眼，面前的景物却发生变化，当视野中出现一块漆黑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注视隧道。
但隧道之中游弋着除黑暗以外的细细的纹路，好像水波一样的东西蔓延出来，他的视线寻找着出来，直到源头，这些水波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与他自己。他的脸上浮出笑容，这个表情片刻后消失。
淡绿色版面中又出现下一行，只有三个字，“李四方”。
李四方怵动，进而思绪被打乱。
“你也收到了这个？”赵穹的声音拉扯李四方的视线。
他抬起头，在赵穹的屏幕上找到了一样简单的语句。
“你质疑避难所的承受能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是效应链吗？”
“赵穹，你早就知道效应链才是各国斗争的最重要武器了吗？”
两人屏幕上同时出现一样的文字。
“你们两个都很有意思。”
“这样，你们接着去了解避难所，我则跟着你们的，用你们提供给我的关键词来更多的了解世界。并且把我获得的这些告诉你们。”
“以下是我从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数据库里搞到的片段，不过那里的防护等级很高，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我没办法偷得太多，但是放心我很快就能从其他地方翻到。因为只要在网络中出现过，哪怕仅仅露面一瞬间，这份数据也早就被分裂成无数份，肯定有加密等级不那么高的地方。”
“不用担心你们与我的聊天被监视，这款软件是绝对安全，不过你们正在被摄像头监视，你们把屏幕亮度调低一些，再朝左侧翻三度左右就能避开监视。之前的数据我已经删除了。以下文字，请尽快阅读，并且删除，以免在其他任何位置被感光捕捉。”
具体如下：
“我担心的是，我们正在被监视，美斯林亚用他们在天上的眼睛扫过来，我们说的话，做的事就全部被他们看在眼里了。”
“这应该是做不到的，就算光能把我们都照进去，他们也要从放大镜里再架上放大镜，用许许多多的放大镜也就能看一两块地方。”
“国内的同志分布在大江南北，他们监视不过来。”
“不一定，除非我们全部在一个时间谈事情，还是谈他们觉得重要的事，不然他们不过是摇头的时间，就能扫过大半个华夏。”
“召集各位来是因为我有一个设想，不管有没有人在看我们，我们都应该防备着，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他们捣乱。列强现在把我们这当成棋盘，当成他们操控棋子争斗的台子。如果不能藏起来，搞只有我们的技术，我们就永远没办法自己抓住棋子。”
“高平先生说得有道理，哪怕只有一项技术，我们也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窝囊着。黎城和会我真是恨死了自己。也恨死了这块土地上窝囊的权力者，他们手里的钱只用来给自己建花园，情愿造假船也不用来买一艘战舰。这才使得我们现在一步都走不得，就像刀子一直加载喉咙前面。”
“祯祥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们想要做事只能背着所有人搞，只能让像我们一样的人搞，那就是说，我们只能藏起来。”
“要怎么才能藏起来？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我们这块饱受创伤积弱已久土地上，我们能藏到哪里去，就算到地下，列强还有他们的走狗的眼睛也能看透。”
“那就藏在地下，土地挡不住就用岩石，岩石挡不住就用钢铁，我已经知道他们看透世界用的东西正是能把灯亮起来的电，这些电唯独怕铁，怕导电的东西，只要用金属做成一个空腔内部就是安全的。”
李四方心头震动，他早想有一个领路人，赵穹确实比他知道更多，但这也还不够，是能够看到的背影。两个人的差距很快就会填平。但从那个手机对面的怪人手里他即将了解一个集体获得效应链的过程。
赵穹也从屏幕中拉开视线，“这是一个好机会。”
“是的，一个好机会。问题是，这个人是谁，如果我们符合某个条件，就会有人把我们招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穹打断李四方，后者也顿发处境，停声等心绪平静。
“除了，让人来保护我们，我们自己也要自保。这就需要多看各种资料。”
“看这些资料要花很长时间。”李四方笑了笑。
“这正好能打发时间。”
这样的对话让李四方取得苦中作乐的平衡。
“到处走走。”
星轮的资源调配并不是一个固定的程序控制的，从隧道输送而来的资源不只是矿物资源，其他的药物研发原料、核燃料、新设备…也会经过隧道，资源的运输并不是恒定的。在资源匮乏的时期不会允许余量或缺量所以调配必须由人来进行。
检察官正在教授一位规划师操作流程，见有来人，她们停下动作。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吗？或者你们也想要了解这项工作？”
赵穹双眼在眼眶内一轮，“资源分配的话，人力资源是不是也算，今天会有多少人被接到这里？”
检察官没有看任何稿件就道：“应该是五百一十五人。涵盖各个专业。”
对方看看他然后拉起身上的白大褂，“杨普拓，至于专业，你看我这身大褂，猜猜看？”
“太多领域都有防护服，我猜不到。”
一行人到一处生产车间前停下，内部看起来是在加工一些常用零部件，完全自动化，同一批零件重复数次出现在窗口前，车刀也更换来数次，加工精度相当高。
“真要末日来，浪费资源加工这么高精度的零件不是浪费吗？”杨普拓好像专为挑刺而来。
“请接着看下去。这里需要一个日常维护的人，三个合格度检查人员，可能会分配给机械工程领域的专家。同时各位也可以考虑再自主设计一个标准，模拟灾后世界的生产资料变化，不需要拿出成果。也可以查看前辈们留下的设想和样品。”
“哈，跟我没关系。”
“也未必，既然在人才紧缺的时代，那么相信有避难所各位组成的整体会高效地发挥每个人的价值。”
杨普拓撇嘴，他把手撑在玻璃串口上，车窗内的金属材料在不停变化的刀具中变化形态，这个过程十分流畅，就好像被切割的不是金属，而是质软材料。
“我们可以直接看到成品。”检察官在窗口前敲击，透明的玻璃变成一块液晶屏幕，投影出一根汽车主轴成型的过程。
在场也有本领域的专家，从主轴的外形和参数之中看出，这根轴与寻常车轴不同。
“这里选择的材料是不是太轻了？前后端有弧度差？现代确实不乏把传动轴压出弧度的做法，但多是用于特定构件的连接方便。但这根轴有很大一部分都不符合标准，大径太小，中径偏低…很奇怪。”
检察官点头微笑随后打开另一个界面，上面简单解释了这根轴的设计思路和它将用于服务的产品——一台固定翼轻型飞机。上面还标注来每一个部件设计过程的年份，初版的设计图上标记着1934年7月25。
“这个时期…”
检察官：“长征时期。当时认为这种轻型机更有可能成为交通运输的主流，而不是目前广泛使用的大型客机。设计者是一个在历史上并不出名流体力学专家。”
“说她不出名只是因为你们不在这个专业，在国内流体力学专业她是奠基人，陆师嘉女士。”另有一个声音出现，检察官恬然点头表示自己的歉意。
“后续经历过数次改新，最后的一版还得到来陆师嘉女士本人的认可。目前已经有产品，试飞过程中，表现良好。最大飞行高度5823米，空载重量：189公斤，最大起飞重量：790公斤，时速：497公里，最大航程：3272公里。生产成本11万RMB，配备高精度雷达，相转移除振架和红外线望远镜。飞行条件很低，适用范围广。”检察官的话显然是想要勾起大家的兴趣，不难想象在这座历经时间颠簸又承载着科学精英们梦想的避难所里少不了类似的成果。
杨普拓：“但加工难度其实很大，你怎么没有提到。”
有人帮检察官回应，“精度要求高并不是装机的要求，是对产品使用寿命的要求。并且这款产品除主轴外的其他部件精度要求不算高。换句话说，只要主轴加工完成，一架飞机就已经完成了一半。”
飞机身上足足四个涡扇发动机，其中三个是在机头和两侧机翼看转速达到了桨扇水平，还有一个风扇在机尾，全部与主轴息息相关。
“这只是其中一种被应用到实际的天才设想，以灾难为前提，各位也可以将你们的想象力激发出来，这应该与你们的研究项目大相径庭，但或许能给出他山之石的启发。”
检察官没有一一介绍避难所内所有重要分工的区域，经过初步熟悉环境，多数人都对这里产生兴趣，在那之后，检察官带一行人去将身上的通讯设备局域化，内部的网络设置有顶级防火墙，仅有经过备注的IP才能访问。避难所内部的网络信息当然不如外界那样大规模，但信息纯度和精度都很高。
避难所集中供应食物和淡水，前者主要是人工合成的块状压缩食品，实验室内将其命名为营养方块。
每人一餐的份量就只有185克，体积大概等于半块方便面的面饼。
避难所内没有留给餐厅这类空间，检察官自己也领取了一份食物，但她没有送进嘴里的意思，其他人见状都没有立刻尝试这种食物。
“我接着带大家到你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居住区。环境整体干净简洁，仅能满足基本生活需要，如有特殊需要可以像检察官提起，但不一定会得到配额。”
居住区其实就在之前参观过程中绕不开的中心，他们已经好几次经过，同时居住区内已经有人进出，也有不少赵穹能够认出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批到这里的人，但最早的也在今天早上这段时间到达。
“你们可以通过访问局域网详细了解避难所的构造，同时在建立网络连接的过程中，你们也已经取得了本避难所大部分设备的使用权限，请在使用前通过终端同意使用协议。如果没有特别需求，请允许我回到工作岗位上。”
李四方按照手机上的指示寻找他们的房间，在突然接收到巨大信息后，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整理思绪。居住区实际上是嵌在了星轮内部，它的墙面、地面都是一种材料，人初次进入其中，很容易出现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而失去方向的神经衰弱症状。这种材料实际上与上个世纪流行的搪瓷很相似，表面的一层是淡黄色有机玻璃，内层就是星轮的齿轮框架，星轮运行产生的噪声被这一层特殊玻璃隔绝，还有轻微的振动则已经是人类感知不到的频段。
沿着一条过道走过，从那些打开的房门内，他们已经知道每一个单人间的空间都不大，面积大概在八到十平，因为是单人房仅有一张床，并排的两间房中间夹着一个卫生间，多是四人共用。另有一些椅子和挂墙折叠桌填充了本就不大的空间。
避难所内的温度几乎恒定，并有遍布全局的通风系统，在这些狭小的空间中穿过，情绪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压抑。赵穹对每一个打开房门的居民投以微笑，对方也都笑着回应，能看出来，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是科研事业的从业者。
找到房间，经过认证打开门，布置上果然也与其他单元间没有差别，床上已经铺好被褥，并有两套换洗用的制式服装以未拆封的方式置于床上。
“感觉怎么样？”赵穹进门后，李四方马上过来把门关上。
李四方：“虽然环境上与我想象之中差距很远，已经很好接受，但依然会产生一种封闭感，这种感觉很可能是被环境的陌生强调了，我目前依然保持戒备状态。”
赵穹开始检查房间内的生活用品，同时确定自己的需求，“这种情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目前的已知信息太少，分析不出什么。”
“然后封闭感的压力就增加了，从局域网中我们倒也能够获得外界的信息，但更新频率降低，渠道单一这也是问题，几乎没有其他的角度帮助了解处境。另外我们现在不能…”赵穹的眼光飘忽闪烁，接着封闭感加剧，仿佛有一股力量扼住了咽喉。
“不能什么…没错，这个环境太陌生了。”李四方立刻明白了赵穹的意思，在这里他们所有的行为可能都在监控之中，无法保证电磁屏障能够屏蔽光学监视。同时任何其他的信息媒介也都有被发现的风险。他们不能有异样的行为，如果这个时间太长，引起注视的可能性很大。
两人保持沉默，各自在局域网中获取有助于了解情况的信息。
赵穹被生物需求提醒，想到还没有午餐，从口袋里拿出营养方块。它外面用一层锡箔纸包装，内容物带有淡黄色，表面紧实，但送入口中，咀嚼过程中会有粉末口感。出人意料的是它具备香味，味觉感受也不错。仅仅一块伴随水送入胃囊，竟然很快就产生饱腹感。
“先习惯这种生活方式，找点事来做怎么样？我打算出去逛逛。”
“走吧。”
所有的大型仪器都或是建筑结构都与星轮联系，两人这次一直走到避难所的边缘，遇到的检察官并没有制止他们，这件事让李四方的封闭感减少。
避难所的边缘区域往外延伸出一个隧道，他们从侧面接近这个隧道，终端的手电光照强度不足以让两人看到隧道里面。星轮与隧道的金属墙面相互连接，缆绳上吊着矿箱车在隧道上壁匀速运往不远处的粗加工化工生产线。
“这里应该直接跟外面联系。”
“不是这样的。”说话的男人穿着一身矿工工作服，还戴着安全帽。
“我跟你们一样是外面来避难的。”他很简单的介绍自己之后解释说外面其实没有很远就会撞到岩石。自动化矿物开采部队绕开巨大的岩石后一直往外三公里就到了西郊矿山，那座矿山表面被矿物公司承包，实际上则一直地下开采才是大头。
“避难所除去临近城市的东面，其他都开通了地下采矿通道，对外雷达实时监测外界情况，主要重心放在地面上。再依靠偏轨道卫星控制室那边获取的信息，开采工作一直都很顺利。避难所想要仅依赖储存下来的资源内部运行那就固步自封了。正是因为有连接资源的通道，这里才能迅速建设，说到底当时选址就是有方便地下开采的原因。”说完他弯腰走进隧道，矿工帽上的灯光在洞口摇动。
李四方翻阅资料查找避难所的历史。
他找到了一个叫做高平的设计师，这个人设计地下避难所，并且完成了毛胚的建造。资料之中，讲述到避难所的建造是为了躲避轰炸。并附上了一段猜测：当时在国内有一种恐慌科技的风气，世界各国的坚船利炮让很多国人胆寒。高平设计师建造避难所的最初目的很可能是为了保护国内重要的文物、资料、人才。
大量的文字记录描述了避难所毛胚的各项数据，甚至还有最初的设计图，电子版的图纸经过修复和补充，但依然是上个世纪习惯的西方标准制图。理解需要转化思维，看得入神，这时一段信息在通知栏弹出。
“想要了解这里的历史吗？”这段话来自一个奇怪的IP，李四方奇怪地把信息打开，发现这是一个不常用的社交软件的下载链接。点开之后下载就自动开始了，李四方伸出手想要制止下载，他很奇怪系统安全中心为什么没有拦截这种下载，但他想起自己在地下避难所，这里局域网内怎么可能有病毒，所以软件只能是内部专用的软件，应该是为了方便沟通而要求下载的。不过李四方和赵穹之前试过，常用的软件在这里也能使用只是在一个特定的加密频道之中，接收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甚至是广告信息。
软件自动下载，然后打开，甚至省去了注册步骤，顶端浮出消息，“已经使用本设备绑定局域网下的IP进行账号创建，请注意言论。”
这个软件的界面没有任何超链接，但有一个白色输入框，以及绿色的背景，上面仅有“想要了解这里的历史吗？”这句话。
“你听过效应链吗？”淡绿色的版面上又弹出这一行字。
李四方在那三个字所蕴含的巨大信息中失神，他的身体飞快眨眼，面前的景物却发生变化，当视野中出现一块漆黑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注视隧道。
但隧道之中游弋着除黑暗以外的细细的纹路，好像水波一样的东西蔓延出来，他的视线寻找着出来，直到源头，这些水波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与他自己。他的脸上浮出笑容，这个表情片刻后消失。
淡绿色版面中又出现下一行，只有三个字，“李四方”。
李四方怵动，进而思绪被打乱。
“你也收到了这个？”赵穹的声音拉扯李四方的视线。
他抬起头，在赵穹的屏幕上找到了一样简单的语句。
“你质疑避难所的承受能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是效应链吗？”
“赵穹，你早就知道效应链才是各国斗争的最重要武器了吗？”
两人屏幕上同时出现一样的文字。
“你们两个都很有意思。”
“这样，你们接着去了解避难所，我则跟着你们的，用你们提供给我的关键词来更多的了解世界。并且把我获得的这些告诉你们。”
“以下是我从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数据库里搞到的片段，不过那里的防护等级很高，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我没办法偷得太多，但是放心我很快就能从其他地方翻到。因为只要在网络中出现过，哪怕仅仅露面一瞬间，这份数据也早就被分裂成无数份，肯定有加密等级不那么高的地方。”
“不用担心你们与我的聊天被监视，这款软件是绝对安全，不过你们正在被摄像头监视，你们把屏幕亮度调低一些，再朝左侧翻三度左右就能避开监视。之前的数据我已经删除了。以下文字，请尽快阅读，并且删除，以免在其他任何位置被感光捕捉。”
具体如下：
“我担心的是，我们正在被监视，美斯林亚用他们在天上的眼睛扫过来，我们说的话，做的事就全部被他们看在眼里了。”
“这应该是做不到的，就算光能把我们都照进去，他们也要从放大镜里再架上放大镜，用许许多多的放大镜也就能看一两块地方。”
“国内的同志分布在大江南北，他们监视不过来。”
“不一定，除非我们全部在一个时间谈事情，还是谈他们觉得重要的事，不然他们不过是摇头的时间，就能扫过大半个华夏。”
“召集各位来是因为我有一个设想，不管有没有人在看我们，我们都应该防备着，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他们捣乱。列强现在把我们这当成棋盘，当成他们操控棋子争斗的台子。如果不能藏起来，搞只有我们的技术，我们就永远没办法自己抓住棋子。”
“高平先生说得有道理，哪怕只有一项技术，我们也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窝囊着。黎城和会我真是恨死了自己。也恨死了这块土地上窝囊的权力者，他们手里的钱只用来给自己建花园，情愿造假船也不用来买一艘战舰。这才使得我们现在一步都走不得，就像刀子一直加载喉咙前面。”
“祯祥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们想要做事只能背着所有人搞，只能让像我们一样的人搞，那就是说，我们只能藏起来。”
“要怎么才能藏起来？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我们这块饱受创伤积弱已久土地上，我们能藏到哪里去，就算到地下，列强还有他们的走狗的眼睛也能看透。”
“那就藏在地下，土地挡不住就用岩石，岩石挡不住就用钢铁，我已经知道他们看透世界用的东西正是能把灯亮起来的电，这些电唯独怕铁，怕导电的东西，只要用金属做成一个空腔内部就是安全的。”
李四方心头震动，他早想有一个领路人，赵穹确实比他知道更多，但这也还不够，是能够看到的背影。两个人的差距很快就会填平。但从那个手机对面的怪人手里他即将了解一个集体获得效应链的过程。
赵穹也从屏幕中拉开视线，“这是一个好机会。”
“是的，一个好机会。问题是，这个人是谁，如果我们符合某个条件，就会有人把我们招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穹打断李四方，后者也顿发处境，停声等心绪平静。
“除了，让人来保护我们，我们自己也要自保。这就需要多看各种资料。”
“看这些资料要花很长时间。”李四方笑了笑。
“这正好能打发时间。”
这样的对话让李四方取得苦中作乐的平衡。
“到处走走。”
星轮的资源调配并不是一个固定的程序控制的，从隧道输送而来的资源不只是矿物资源，其他的药物研发原料、核燃料、新设备…也会经过隧道，资源的运输并不是恒定的。在资源匮乏的时期不会允许余量或缺量所以调配必须由人来进行。
检察官正在教授一位规划师操作流程，见有来人，她们停下动作。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吗？或者你们也想要了解这项工作？”
赵穹双眼在眼眶内一轮，“资源分配的话，人力资源是不是也算，今天会有多少人被接到这里？”
检察官没有看任何稿件就道：“应该是五百一十五人。涵盖各个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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