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赵穹打开避难所地图，找到种植园的区域，他指着图标道：“去看看。”
种植园是个一反常态的地方，这里没有整齐的麦田，所有植被都长得参差不齐，甚至就连它们扎根的土壤都有明显的色彩变化。注意到色彩也就很容易注意到光线，光照也是不一样的，光的角度、强度、波频都有察觉，这类没有寻常能见到的植株，能被种在种植园足以见得，它们具备某一方面的特性。
进入种植园需要经过一个纯黑的玻璃罩，这块玻璃罩的形状歪七扭八局部与星轮嵌合，同时它还有可塑性，为了让它能够支撑起庞大的容器面，种植园的管理才调整它的温度，以此它表现出高硬度。
走进种植园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变化，在这里不再是人类最舒适的恒温，而要跟着单个植物种族的习惯走，这个习惯当然也是变化的。
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可以说足够大的植株附近都有人，大多是一个、两个的分布，很多人都只专注于自己手头上的事情，看起来工作很多。
“他在做傅立叶变换，看起来是搞理论物理的？”李四方发现这里的人并不都是生物学家，而且是一大部分，他看到很多人在用电脑编辑算法，手里纸稿上写满了公式，相当一部分是含有多个变量的偏微分方程，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让常常与数学打交道的各位倦怠，而偏偏这种倦怠之后，李四方能看到他们对数理病态的执着。
“我想到一个笑话。”赵穹把声音压低了，在安静的种植园里，他们踩着土地下裸露出的“搪瓷”面，脚步也很轻。
“为什么流行发型不能是地中海？”
“大众审美取决于他们日常能接触到的看不到但能够感觉到的标准。”
“换句话说电视、手机媒体中的和生活环境中的综合起来就是一个人的认定的标准。是那些并不生产价值的人决定了多数人的价值观。”
“严格意义上讲这算不上笑话。”
种植园的空间也十分拥挤，植物生长的极限高度决定了人造穹顶的高度，它是变化的，大多数植物都比人高，预留给了人接触植物的空间。如果种植园还算得上是自然，那现在它们正在用力地簇拥人。行道以外的土地上，每一个空间都弥足珍贵，如果植物也能开口，它们很可能会抱怨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跑到给它们准备的地头上来抢资源。
在一棵歪脖子的阔叶乔木下，面容疲惫的男人拍掌引起注意，只拍了两下他就停了下来，等人聚集到他身边，才小声说道：“开一个简短的会，搞明白我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再确定之后要做什么。现在这个条件很好，干扰几乎没有，就在这段时间把模型搞出来。另外，今天到谁领饭了？”
李四方的视线看过去，首先注意到乔木前的标牌，上面简略的标注了树木的种属和一些习性，以及它有特点的一部分：该植被会在根系一米左右的地面下孕育一个或多个胞体，内部贮存大量酸性液体，在低温下可凝结为稳定固体。实验表明，如根系接触到大体积有机体，胞体的数目和质量都会增加，酸性液体分解有机体的效率接近自然分解的六百倍，可用于清理尸体。如避难所成为孤立的政体，这或许能作为一种处理死者的新方式，它比起将尸体烧毁更符合人性，甚至能够成为未来人类的道德底线。尊敬死者不符合唯物的客观发展规律，但人性的脆弱才具备创造的生命力——方瓦。
“关键词够了。你们要看吗？”
两人眼神交流，确定对方的想法，随后回复杨普拓，答案是肯定的。
他们走到一株没有被人关注的小株植物前，走到跟前才能看出来，这棵树是倒着栽种的，它的树根扎在上端用三角支座固定的土壤之中，根系之下看不到茎部，是如同多肉植物的叶和叶片间不断渗出的丝状粗纤维。
标牌给它命名为倒勾，并且解释了它是人工培育的畸形种，违背常理地需要借助重力传输水分和植物激素。但它的生长速度极快，一个星期左右就能从幼株发育到生殖期，适用于封闭环境改善。
绿幕给出方瓦与某些人的对话，内容却是残缺的：
“该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有记录的历史三千多年，为什么就没有一项是与现在有关的？”
“快走吧，老方，东北沦陷，很快这里就会变成前线，这些书已经没人在意了，你能拿多少拿多少，然后赶紧走，往南方逃，往金陵逃，往江州逃，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你在这里做不了什么，只有等到和平年代，在那个所有人都能正常搞学问的年代，你才能发挥作用，别死在这。”
“我不能走，这里的书不乏几百年的古籍，必须要引起霓虹军人的重视，他们就像没有沾过荤腥的狼狗，却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他们已经彻底丧失理智了。如果看不到这些书的价值，他们很可能把这些珍宝一把火烧掉。”
“你指望跟畜牲交流？就算你死在这，他们也会把他们当成废品。在这个时期书本远不如一颗子弹值钱。不要想为了这些书搭上性命，它们不值得。你以为它们就来路正当，如果不是刘家闻风丧胆，溃逃南下，这些书也不过是他们拿来附庸风雅的面子。”
“书本身是没错的，他们的作者也没错，写书留笔的人至少把他们的真情实感留下了。那是跨越几十年上百年的情感，只是技术的进步对人来说是不够的。你看现在，为什么我华夏四亿众会被区区几十万人击溃，武器装备、战略战术，这些都不是要术，国难之际你也看得到蒋汪依然把屠刀对准自己的同胞。当下，我们欠缺的恰好就是这一屋子的骨气，我要在这里留下一门血字，要畜牲也能看得懂，要勾起他们的贪婪，替我们把这里保护好。”
随后经过空白，文字重新出现。
“我们要自己把药试出来，前方战场尚有敢战之辈，但他们却死得不明不白，不知根源的瘟疫快要把我们的胆打碎了。现在国外的同志已经帮我们把要素凑齐了，接下来我们要从这块养育我们的土地上，从草药里把万能药提取出来。消灭瘟疫，也就消灭了后顾之忧。”
“但国内没有仪器，就算知道原料也没办法把需要的东西提取出来。你依然被困死在技术难关上，现在这个时候民族气节救不了任何人。”
“两边都少说两句吧，吵也吵不出什么，大家都一样着急。”
“说到底仪器就算运到近海也过不了海关，窝里横的蒋院就是要把我们这样的人，把这块地上的人都驯化成奴隶，拿这个作为他跟他国谈生意的筹码。”
……
“残次品的药物，就算能把病毒杀死，那也会激活人体内的过激免疫，当场死和多喘几口气的区别，根本就是无谓之举？你的方氏萃取法比起土法好不了多少，看看你自己因为炼药都成了怎么一幅鬼样子。”
“能少死几个人，就多几个人站在前线…就不至于让鬼子看轻了我们。”
……
“你疯了吗，拿你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生活在这个时代你一定充满绝望。”
“因为这个时代把所有人的希望都剥夺了，强敌环饲，内乱不止，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连饱暖都保证不了。军统把我们当成货物圈养在华夏的领土上，只等养肥了屠刀就会从脖子上看下来，你也看到了城市周边是怎么样的人间地狱。战场有怎么沦为生化实验的平台，没有人把我们当成人！这样的世道，你要我怎么有希望？”
“把你压倒的恰恰是希望的养料，相信我，活下去，会变好的。这片领土上经历的战争比所有其他文明相加的还要多，我们一直都走过来了。这片战火下贫瘠的土地来年开出的浇灌鲜血的花朵一定是摄人心魄的。我面对前身后世的混沌，一点都不怀疑在你们恐慌的未来里是真实美丽的景色。我猜测我的话并不能使你恢复信心，但我希望你的勇气不要用在糟践自己上，等等看好了。我的遗体或许有解剖价值，不要烧掉，死前我会想好如何保存它，这样，我也能看到你们是如何熬过这段艰苦时期的。”
这段内容并没有过多牵扯上效应链的复杂化信息，比起信息量，它更多像一个要让人通情的情节，可若非身处其中，谁也无法融汇那段情绪。
一道灵闪的光线在赵穹的脑海中闪过，但只是瞬间，它就消失无迹，流长的无关的自我感动的韵味却在他的脑海中徘徊，让他自以为获得了什么。
可要琢磨，反而要被患得患失的情绪，隔靴挠痒的程度给折磨死。
“往里走走看。”
杨普拓：“一直都是你们表达情绪，我也说说我的旁观者的想法，你们发现了吗？末世的世界是与我们现在截然不同的，这里的人都还没有紧迫感，我们都认为不管环境多么真实。只要危险期过去，我们就能离开避难所，就能与亲人朋友们相聚。依然能过回原来的生活。”
“难道有问题吗？”
“太温柔了，如果灾难真的发生呢？突然的打击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无端地空耗时间和资源而已。换我来做这件事，现在已经开始军事化管理了。或者至少要建立其一个临时政府。要由这个政府接管避难所的管理权，而不是听从外面的其他政府。那些普适的观点都要抛开，重新建立起一个能够内循环的社会体制。”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很敏锐嘛，我就是很奇怪，既然要把人聚集在避难所，却又放松管理，这也就是说各国对于灾难的判断都是摇摆不定的，这样的软弱是无能适应末世生存的。这违背了建立这里的初衷。文件很大，但都是避难所数据库能查到的，我整理一下目录，你们自己去找书看。”
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围在附近的人明显多了一些，但逼仄的空间也只能让人排成排围观，一个检察官来维持秩序，疏散人群的过程很快，这里不管做什么都条理分明的人，不会盲目地停留在原地看热闹，一时引起的兴趣很快就会被他们压下。
由此，赵穹显得格格不入，他张望着人群后面，被关注的重心的是两个步入老年的男人。他们发生了争执并且已经被人拉开。
“蠢东西，你就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吧，养你用的钱也不比养一头猪多多少。”
“我实事求是地说以你的气量根本不配被带到这里当成人类精英。”
“呵呵，我看你这种人才是愚不可及，竟然拿一个明摆着道理跟我争执，幼稚得像个初中生。”
“那你也只是一个德不配位的疯子，岁月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仅仅是老人斑和衰弱的智力，却像是忘了给你多留一些沧桑的深度。”
“想想看你的言论，喂年轻人，他竟然说超对称子不存在？只要读过书的人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们敢相信吗？一个七十多岁一辈子研究理论物理的家伙竟然说公认的理论是谬误。**，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读过书只想着吵架的人。我看如果不是希格斯玻色子已经被观测到，你也会否定它的存在。”
“你没有资格给我做假设，你说的一大堆废话里，就只有一句是有效的，如果不被观测证明就不能说它是事实。没有实践仅仅停留在理论中的东西竟然也敢说是公认的话，那科幻作品里普及大众的概念就都能被当成未被验证的物理概念。这些流行起来的错误概念将会给整个教育界带来重创，你的不严谨的发言还是留到酒后耍酒疯的时候吧。”
赵穹被叫到，他站在过道上，进退都不妥，就此站定。拉架的人稍有放松，争执中的两人就立刻挣脱，火药味烧到过道上，必须要检察官持续的疏通才能维持运转。
“两位都是物理学界知名的人士，把争执演化到暴力的程度，这种处理方式难免让人诟病。”
“你算是什么，也跑出来对我指指点点，你最应该拦住他，把标量中微子存在的迹象摆在他面前。”
“我不认为一些迹象就能证明存在，日心说得到广泛承认以前，所有的天体迹象都服务于地心说，这不过是人类狭隘思想像自然的延伸，一个错误的方向取得的结果毫无疑问也都是错误。”
“总好过某些人，画地为牢，自己没有成果还不承认别人的学说，真是幼稚得离谱。”
“他们为什么吵起来？”赵穹看种植园检察官的样子是对此没有感到惊讶的，很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就像有的人喜欢喝茶，有的人喜欢和咖啡一样。”
“进来之前他们就很熟悉？”
“是的，他们在不同的两家研究所经常因为学术矛盾发生争执。一些时候是在争执学术问题，还有很多时候只是没有理由的吵架。”
“这是他们头脑风暴的方法。”接话的是警察李箐，这个壮实的中年人身上有一种搞科研的知识分子们没有的针对于人的气场，这种气场与精英们在面对自己专业的难题时表现出的并无二致，换句话说，他是研究人类的专家。
李箐在避难所的工作与检察官维和的部分重合，哪里发生争端或者冲突他就会去哪，但知识分子们很少在当前的氛围下张扬个性，所以争吵中的两个老人已经是他的熟客了。
“我觉得这反而会让他们迷路。头脑风暴不能以反驳某一方为目的，不然只会把自己引导向偏门的小径上，说不定是自己本来不认同的，结果在被反驳的过程中不断加深了信任。”赵穹轻轻跃起摘下一片叶子，他这个习惯性的动作，第一次让他措手不及。他头上与寻常枣树无异的乔木，被摘下叶子的茎叶连接处渗出奶白色的液体，这本来会让人联想到橡胶树的白色乳胶，但从断口流出这种液体的速度相当快。液体在半空中连接成细丝，赵穹躲开之后低头看他手里的树叶。
“这是什么？”
种植园是个一反常态的地方，这里没有整齐的麦田，所有植被都长得参差不齐，甚至就连它们扎根的土壤都有明显的色彩变化。注意到色彩也就很容易注意到光线，光照也是不一样的，光的角度、强度、波频都有察觉，这类没有寻常能见到的植株，能被种在种植园足以见得，它们具备某一方面的特性。
进入种植园需要经过一个纯黑的玻璃罩，这块玻璃罩的形状歪七扭八局部与星轮嵌合，同时它还有可塑性，为了让它能够支撑起庞大的容器面，种植园的管理才调整它的温度，以此它表现出高硬度。
走进种植园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变化，在这里不再是人类最舒适的恒温，而要跟着单个植物种族的习惯走，这个习惯当然也是变化的。
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可以说足够大的植株附近都有人，大多是一个、两个的分布，很多人都只专注于自己手头上的事情，看起来工作很多。
“他在做傅立叶变换，看起来是搞理论物理的？”李四方发现这里的人并不都是生物学家，而且是一大部分，他看到很多人在用电脑编辑算法，手里纸稿上写满了公式，相当一部分是含有多个变量的偏微分方程，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让常常与数学打交道的各位倦怠，而偏偏这种倦怠之后，李四方能看到他们对数理病态的执着。
“我想到一个笑话。”赵穹把声音压低了，在安静的种植园里，他们踩着土地下裸露出的“搪瓷”面，脚步也很轻。
“为什么流行发型不能是地中海？”
“大众审美取决于他们日常能接触到的看不到但能够感觉到的标准。”
“换句话说电视、手机媒体中的和生活环境中的综合起来就是一个人的认定的标准。是那些并不生产价值的人决定了多数人的价值观。”
“严格意义上讲这算不上笑话。”
种植园的空间也十分拥挤，植物生长的极限高度决定了人造穹顶的高度，它是变化的，大多数植物都比人高，预留给了人接触植物的空间。如果种植园还算得上是自然，那现在它们正在用力地簇拥人。行道以外的土地上，每一个空间都弥足珍贵，如果植物也能开口，它们很可能会抱怨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跑到给它们准备的地头上来抢资源。
在一棵歪脖子的阔叶乔木下，面容疲惫的男人拍掌引起注意，只拍了两下他就停了下来，等人聚集到他身边，才小声说道：“开一个简短的会，搞明白我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再确定之后要做什么。现在这个条件很好，干扰几乎没有，就在这段时间把模型搞出来。另外，今天到谁领饭了？”
李四方的视线看过去，首先注意到乔木前的标牌，上面简略的标注了树木的种属和一些习性，以及它有特点的一部分：该植被会在根系一米左右的地面下孕育一个或多个胞体，内部贮存大量酸性液体，在低温下可凝结为稳定固体。实验表明，如根系接触到大体积有机体，胞体的数目和质量都会增加，酸性液体分解有机体的效率接近自然分解的六百倍，可用于清理尸体。如避难所成为孤立的政体，这或许能作为一种处理死者的新方式，它比起将尸体烧毁更符合人性，甚至能够成为未来人类的道德底线。尊敬死者不符合唯物的客观发展规律，但人性的脆弱才具备创造的生命力——方瓦。
“关键词够了。你们要看吗？”
两人眼神交流，确定对方的想法，随后回复杨普拓，答案是肯定的。
他们走到一株没有被人关注的小株植物前，走到跟前才能看出来，这棵树是倒着栽种的，它的树根扎在上端用三角支座固定的土壤之中，根系之下看不到茎部，是如同多肉植物的叶和叶片间不断渗出的丝状粗纤维。
标牌给它命名为倒勾，并且解释了它是人工培育的畸形种，违背常理地需要借助重力传输水分和植物激素。但它的生长速度极快，一个星期左右就能从幼株发育到生殖期，适用于封闭环境改善。
绿幕给出方瓦与某些人的对话，内容却是残缺的：
“该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有记录的历史三千多年，为什么就没有一项是与现在有关的？”
“快走吧，老方，东北沦陷，很快这里就会变成前线，这些书已经没人在意了，你能拿多少拿多少，然后赶紧走，往南方逃，往金陵逃，往江州逃，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你在这里做不了什么，只有等到和平年代，在那个所有人都能正常搞学问的年代，你才能发挥作用，别死在这。”
“我不能走，这里的书不乏几百年的古籍，必须要引起霓虹军人的重视，他们就像没有沾过荤腥的狼狗，却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他们已经彻底丧失理智了。如果看不到这些书的价值，他们很可能把这些珍宝一把火烧掉。”
“你指望跟畜牲交流？就算你死在这，他们也会把他们当成废品。在这个时期书本远不如一颗子弹值钱。不要想为了这些书搭上性命，它们不值得。你以为它们就来路正当，如果不是刘家闻风丧胆，溃逃南下，这些书也不过是他们拿来附庸风雅的面子。”
“书本身是没错的，他们的作者也没错，写书留笔的人至少把他们的真情实感留下了。那是跨越几十年上百年的情感，只是技术的进步对人来说是不够的。你看现在，为什么我华夏四亿众会被区区几十万人击溃，武器装备、战略战术，这些都不是要术，国难之际你也看得到蒋汪依然把屠刀对准自己的同胞。当下，我们欠缺的恰好就是这一屋子的骨气，我要在这里留下一门血字，要畜牲也能看得懂，要勾起他们的贪婪，替我们把这里保护好。”
随后经过空白，文字重新出现。
“我们要自己把药试出来，前方战场尚有敢战之辈，但他们却死得不明不白，不知根源的瘟疫快要把我们的胆打碎了。现在国外的同志已经帮我们把要素凑齐了，接下来我们要从这块养育我们的土地上，从草药里把万能药提取出来。消灭瘟疫，也就消灭了后顾之忧。”
“但国内没有仪器，就算知道原料也没办法把需要的东西提取出来。你依然被困死在技术难关上，现在这个时候民族气节救不了任何人。”
“两边都少说两句吧，吵也吵不出什么，大家都一样着急。”
“说到底仪器就算运到近海也过不了海关，窝里横的蒋院就是要把我们这样的人，把这块地上的人都驯化成奴隶，拿这个作为他跟他国谈生意的筹码。”
……
“残次品的药物，就算能把病毒杀死，那也会激活人体内的过激免疫，当场死和多喘几口气的区别，根本就是无谓之举？你的方氏萃取法比起土法好不了多少，看看你自己因为炼药都成了怎么一幅鬼样子。”
“能少死几个人，就多几个人站在前线…就不至于让鬼子看轻了我们。”
……
“你疯了吗，拿你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生活在这个时代你一定充满绝望。”
“因为这个时代把所有人的希望都剥夺了，强敌环饲，内乱不止，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连饱暖都保证不了。军统把我们当成货物圈养在华夏的领土上，只等养肥了屠刀就会从脖子上看下来，你也看到了城市周边是怎么样的人间地狱。战场有怎么沦为生化实验的平台，没有人把我们当成人！这样的世道，你要我怎么有希望？”
“把你压倒的恰恰是希望的养料，相信我，活下去，会变好的。这片领土上经历的战争比所有其他文明相加的还要多，我们一直都走过来了。这片战火下贫瘠的土地来年开出的浇灌鲜血的花朵一定是摄人心魄的。我面对前身后世的混沌，一点都不怀疑在你们恐慌的未来里是真实美丽的景色。我猜测我的话并不能使你恢复信心，但我希望你的勇气不要用在糟践自己上，等等看好了。我的遗体或许有解剖价值，不要烧掉，死前我会想好如何保存它，这样，我也能看到你们是如何熬过这段艰苦时期的。”
这段内容并没有过多牵扯上效应链的复杂化信息，比起信息量，它更多像一个要让人通情的情节，可若非身处其中，谁也无法融汇那段情绪。
一道灵闪的光线在赵穹的脑海中闪过，但只是瞬间，它就消失无迹，流长的无关的自我感动的韵味却在他的脑海中徘徊，让他自以为获得了什么。
可要琢磨，反而要被患得患失的情绪，隔靴挠痒的程度给折磨死。
“往里走走看。”
杨普拓：“一直都是你们表达情绪，我也说说我的旁观者的想法，你们发现了吗？末世的世界是与我们现在截然不同的，这里的人都还没有紧迫感，我们都认为不管环境多么真实。只要危险期过去，我们就能离开避难所，就能与亲人朋友们相聚。依然能过回原来的生活。”
“难道有问题吗？”
“太温柔了，如果灾难真的发生呢？突然的打击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无端地空耗时间和资源而已。换我来做这件事，现在已经开始军事化管理了。或者至少要建立其一个临时政府。要由这个政府接管避难所的管理权，而不是听从外面的其他政府。那些普适的观点都要抛开，重新建立起一个能够内循环的社会体制。”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很敏锐嘛，我就是很奇怪，既然要把人聚集在避难所，却又放松管理，这也就是说各国对于灾难的判断都是摇摆不定的，这样的软弱是无能适应末世生存的。这违背了建立这里的初衷。文件很大，但都是避难所数据库能查到的，我整理一下目录，你们自己去找书看。”
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围在附近的人明显多了一些，但逼仄的空间也只能让人排成排围观，一个检察官来维持秩序，疏散人群的过程很快，这里不管做什么都条理分明的人，不会盲目地停留在原地看热闹，一时引起的兴趣很快就会被他们压下。
由此，赵穹显得格格不入，他张望着人群后面，被关注的重心的是两个步入老年的男人。他们发生了争执并且已经被人拉开。
“蠢东西，你就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吧，养你用的钱也不比养一头猪多多少。”
“我实事求是地说以你的气量根本不配被带到这里当成人类精英。”
“呵呵，我看你这种人才是愚不可及，竟然拿一个明摆着道理跟我争执，幼稚得像个初中生。”
“那你也只是一个德不配位的疯子，岁月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仅仅是老人斑和衰弱的智力，却像是忘了给你多留一些沧桑的深度。”
“想想看你的言论，喂年轻人，他竟然说超对称子不存在？只要读过书的人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们敢相信吗？一个七十多岁一辈子研究理论物理的家伙竟然说公认的理论是谬误。**，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读过书只想着吵架的人。我看如果不是希格斯玻色子已经被观测到，你也会否定它的存在。”
“你没有资格给我做假设，你说的一大堆废话里，就只有一句是有效的，如果不被观测证明就不能说它是事实。没有实践仅仅停留在理论中的东西竟然也敢说是公认的话，那科幻作品里普及大众的概念就都能被当成未被验证的物理概念。这些流行起来的错误概念将会给整个教育界带来重创，你的不严谨的发言还是留到酒后耍酒疯的时候吧。”
赵穹被叫到，他站在过道上，进退都不妥，就此站定。拉架的人稍有放松，争执中的两人就立刻挣脱，火药味烧到过道上，必须要检察官持续的疏通才能维持运转。
“两位都是物理学界知名的人士，把争执演化到暴力的程度，这种处理方式难免让人诟病。”
“你算是什么，也跑出来对我指指点点，你最应该拦住他，把标量中微子存在的迹象摆在他面前。”
“我不认为一些迹象就能证明存在，日心说得到广泛承认以前，所有的天体迹象都服务于地心说，这不过是人类狭隘思想像自然的延伸，一个错误的方向取得的结果毫无疑问也都是错误。”
“总好过某些人，画地为牢，自己没有成果还不承认别人的学说，真是幼稚得离谱。”
“他们为什么吵起来？”赵穹看种植园检察官的样子是对此没有感到惊讶的，很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就像有的人喜欢喝茶，有的人喜欢和咖啡一样。”
“进来之前他们就很熟悉？”
“是的，他们在不同的两家研究所经常因为学术矛盾发生争执。一些时候是在争执学术问题，还有很多时候只是没有理由的吵架。”
“这是他们头脑风暴的方法。”接话的是警察李箐，这个壮实的中年人身上有一种搞科研的知识分子们没有的针对于人的气场，这种气场与精英们在面对自己专业的难题时表现出的并无二致，换句话说，他是研究人类的专家。
李箐在避难所的工作与检察官维和的部分重合，哪里发生争端或者冲突他就会去哪，但知识分子们很少在当前的氛围下张扬个性，所以争吵中的两个老人已经是他的熟客了。
“我觉得这反而会让他们迷路。头脑风暴不能以反驳某一方为目的，不然只会把自己引导向偏门的小径上，说不定是自己本来不认同的，结果在被反驳的过程中不断加深了信任。”赵穹轻轻跃起摘下一片叶子，他这个习惯性的动作，第一次让他措手不及。他头上与寻常枣树无异的乔木，被摘下叶子的茎叶连接处渗出奶白色的液体，这本来会让人联想到橡胶树的白色乳胶，但从断口流出这种液体的速度相当快。液体在半空中连接成细丝，赵穹躲开之后低头看他手里的树叶。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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