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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小公子

    一场酒会本和谐、盛大,宾朋高座。

    然,随着一个老农走过来,嗷唠一嗓子便震慑住众人,跟着赋诗一首。

    一个老农自然没什么韵调的,只是简单将一首诗念出来。

    转眼之后,竹林之中,鸦雀无声。

    一年轻男子眼看着狐疑似的众人,忍不住大笑:“诸位都是学问渊博之人,听不出弦外之音吗?”

    却是无人回应。

    这首诗很怪。

    表面上说的是王昭君的故事,她远嫁塞外,失去了与上林宫苑的消息,与故国断却了联系,还隐隐记得抱着琵琶出汉宫的景象。

    跟着又说王昭君憔悴的样子,比那“画图”还要丑。

    传说之中,汉元帝命毛延寿将宫中女子皆作画,以画像的样子临幸女子,因此许多宫女都贿赂毛延寿将自己画的美一些,唯独王昭君没有贿赂,于是毛延寿就把王昭君画的十分丑陋。

    这诗的意思是,王昭君因太过想念故国而容颜憔悴,比毛延寿所画还要丑。

    再精简一些,此诗主旨便是三个字——思故国。

    “哈哈哈,骂得好!”

    “一群狗屁读书人,只想着玩乐,浑不将国事当回事。”

    “试问,你们是不是都想着……思故国啊?”

    那年轻男子放肆大笑,直觉得快哉。

    一群读书人,只想着吟诗作对,吃喝玩乐,甚至还是朝廷命官带头的,屁事不做,这不就是想着“思故国”吗?

    要知道,而今的大明无数百姓正水深火热呢,十余万流民即将抵达京城。

    这钱谦益打着为流民筹集银子的幌子,在此两次开设酒会,第一次还筹集了千余两银子,这第二次……酒会都快结束了啊!

    “满口胡言!”

    钱谦益终于动了怒气:“简直一派胡言,我等哪里醉生梦死了,分明是为流民筹集银子。”

    那年轻人哼笑:“然后呢?银子呢?你口口声声说筹集银子,银子在哪里?”

    钱谦益暗暗咬牙,一时却不知如何反击。

    因为……却是没有多少银子。

    即便此番捐银子记名,且张贴榜单于皇城外,仍旧没几个人捐。

    “这位小友,如何称呼?”此间,兵科给事中龚鼎孳站出。

    “谢于宣!”

    那年轻人道:“当然,在下还只是一个生员而已,这名字应没多少人听过,不过,想来钱谦益对家父应该不陌生。”

    众人齐齐望向钱谦益。

    钱谦益认识这年轻的父亲?

    “姓谢……”

    钱谦益一声叹息,不住的摇头:“原来是你,怪不得。”

    那年轻人点头:“家父,谢三宾。”

    唰!

    刹那间,许多人恍然。

    原来如此,谢三宾那是钱谦益的门生,一定要说的话,这叫做谢于宣的年轻人甚至是钱谦益的……徒孙。

    但,这里面有事。

    那谢三宾,钱谦益的前弟子,也喜欢柳如是。

    师徒二人同时喜欢一个女子,争执之后,直接是翻脸了,反目成仇。

    仇人见面啊!

    怪不得这谢于宣上来便开始呛钱谦益,甚至还一度暗骂钱谦益想要“思故国”,当那二臣贼子。

    “见过姨娘。”

    谢于宣走到一身儒衫的柳如是跟前:“家父对您十分的想念,钱老贼不过是个伪君子,不配为读书人,家父一直在等待着您,随时欢迎您。”

    众多目光之下,柳如是也是面色通红,躬身道:“多谢厚爱,如是当不起。”

    那谢于宣倒也没说什么,转而望向了不远处的老农。

    “这位老伯,敢问作诗之人何在?”

    “这……不知道啊。”

    那老农解释:“有一位小公子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将这首诗送来,除此外,便什么都没说。”

    谢于宣问:“那您能找到那小公子吗?”

    老农摇头。

    谢于宣也是叹息:“倒是可惜了,这位小公子能做出这样的诗,定是一个妙人,也定个真正忧国忧民的大才,可不像某人,一心想着花天酒地,等着思故国吧,哈哈哈。”

    大笑着,他大摇大摆的离开。

    跟着,酒会这边也寂寥了几分。

    若只有谢于宣出来捣乱,倒还没什么,大家也都可以不在意,但对于那首诗,伤害是不大,侮辱性却是极强,再继续吟诗作对,成什么了?

    思故国?

    “这酒会已然是第二次了,老夫想着为流民筹集一些银子,却不想落人口舌,既然所筹的银两不多,那么便……散了吧。”

    钱谦益冲着众人躬身,也离开了。

    不多时,随着酒会的结束,一首诗也在整个京城流传开来。

    诗没有名字,但稍微有些学问的人都知道,说是明妃王昭君,同时也暗讽钱谦益之流不务正业、不思国事。

    身为朝廷命官,尤其还是户部尚书这等要职,只想着吃喝玩乐,这意味可就多了。

    “钱谦益这老狗可是要扬名天下喽。”

    “户部天官,思故国,哈哈,是想要看这大明亡了吗?”

    “想来,此刻的钱大人怕不是难受的要死,比杀了他还难受啊,名声,要开始臭喽。”

    一些人言语讥讽。

    事实,也差不多。

    回到宅子的钱谦益气的五脏皆疼,几乎快七窍生烟了。

    什么玩意?

    啊?

    办酒会怎么了?吟诗作对怎么了?

    这是雅事,曲水流觞,那王逸少不也办酒会吗?怎地了?啊?

    酒会是没问题的,可偏偏,这当口不大对!

    十余万流民即将抵达京城,筹集银两不够,他有什么办法?

    “上当的,一定跟周延儒那狗东西有关,说好听是要重新重用老夫,可实际呢?”

    “实际是周延儒那狗东西想要报复我,先把我弄来京城,身居要职,然后再设下圈套,抹黑我名声!”

    “狗东西,都是狗东西!”

    他破口大骂,实在是气坏了。

    旁边的柳如是看了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是好了。

    酒会是雅事,可奈何当口不对啊,又有什么办法呢?

    “致仕,我要致仕!”

    钱谦益豁然起身:“这京城不比以往了,太危险,回江南!”

    不多时,一份致仕奏疏就来到了崇祯皇帝跟前。

    “看吧!”

    崇祯皇帝将奏疏丢给周延儒,一脸是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