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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步步为营

    第二天,他起的很早,在后花园腾挪跳跃,强身健体。

    用过早膳,内侍官来报,后宫和太子到了行在。

    原来扬州大战之前,九弟就把他的后宫张贵妃,潘贤妃,刘婉仪,李才人,田郡君,姜美人,六位嫔妃和年幼的太子送过了江。赤心军统制苗傅将军带队将她们护送到行在辕门外,她们就由内侍官引领着进了行在。

    新行在原封不动地承袭原杭州府衙的格局,前半部分是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后半部分是皇帝的起居院林,有两个主殿,加一个后花园,还有很多偏房做了偏殿,安置嫔妃宫女内侍官。赵楷就在第一个主殿接见了她们。

    三岁的太子很可爱,调皮的样子,有几分像他的父亲康王。

    嫔妃们打扮的雍容华贵,举止也很规矩,一个个行礼,口呼官家,初见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赵楷在这些女人脸上没有看到一丝诧异,眼神也不躲闪,似乎他真的就是她们原来的那个康王。

    赵楷知道她们都已经被王渊驯服了。

    王渊把他圈禁起来,只让尽可能少的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又把最知道他是谁,最有资格说他不是康王的这些女人放在他身边,王渊这又是意欲何为?

    敲山震虎!赵楷想到了四个字。

    一旦自己不老实,有不轨的举动,那金人,王渊,一定会毫不顾忌下狠手的,因为替代者是现成的。

    就是三岁的太子!

    等到内侍官带领嫔妃们退下,赵楷嘴角划出一丝微笑,他觉得跟王渊的对弈越来越有意思。

    昨天他才出了一招,今天他就还回来了。

    足足一个月以后,王渊在江南重新聚拢起大宋的小朝廷。

    朝会开始。

    王渊规定是每十天一次。

    不朝会的九天,政令都出自王渊的枢密府。

    大宋的规矩是在京的五品以上的官员就是朝官,可以入见皇帝。现在被王渊改成了三品以上才可以参见朝见。所以每十天来朝会的,不足十人。他们也像先前的嫔妃一样,对赵楷毫无违和感,或者干脆说就是视他为无物,事无大小,最后决断的都是王渊。

    时间很快到了新内侍官身体康复,可以御前侍奉的日子。

    他们站成一排,由老内侍官在皇帝跟前对他们训话。

    晴天不会打雷,赵楷心里却打起了雷。

    因为在那一群新内侍官里,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会不会只是长得像而已?

    可是天地下会有两张完全一样的脸吗?

    他不动声色,直到那个新内侍官御前当差。

    报的名字是假的,但是声音却错不了,皇帝在心不在焉的看书。

    不一会皇帝就单留下徐通给他捏肩,让其他人退下了。

    不自怜,是一个帝王基本的本领。

    父亲,大哥,做不到的,他一定要做到。

    不自怜,就是不要怜惜自己,不要怜惜自己什么?

    一切。

    情感,身体,名誉,等等。

    他不在乎周围的人,杭州的人,天下的人怎么议论他,他也不在乎将来青史里怎么写他。

    他现在只要赢,不择手段的赢,不惜一切的赢。

    做一个强者,一个主动的进攻者,远比自己用眼泪安慰自己,自己舔自己的伤口,活得更像一个人。

    所以,在徐通之前,他已经故意让不止一个内侍官给他揉过肩膀。

    他在故意的自污。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屏去其他人,都会很在意大殿外面有没有人偷听。

    如被发现,他定会神经病要发作一样的杀人。

    所以,接下来他和徐通的谈话是很安全的。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等徐通的手接触到皇帝的肩膀时,皇帝吟诵了这首诗。

    他要和他再接上他们的故事,就要从镇江一别开始,这首诗的意思,懂的人自然懂。

    “官家,徐通来晚了。”那个人手触雷一般离开赵楷的肩膀,迅速地双膝跪地,毕恭毕敬行大礼。

    果然是他!

    赵楷笑着让他平身。

    “那哥俩呢?”他语气平静,以此抑制徐通的激动,这小子脸都红了。

    “大哥在太湖,二哥在城中接应。”

    赵楷点点头,算是知晓了,“你们早知道我在行在?”

    “原来并不知晓,实属误打误撞。”

    原来是上天的安排。

    赵楷心想自己的运气真好。

    没有一个帝王可以单枪匹马地完成伟业,他需要帮手,迫切的需要帮手,好帮手。然后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他的帮手来了。

    “那你来到这里是?”

    “调查王渊。”二十三岁的徐通目光比三年前更坚毅。

    原来不是老天爷在眷顾,赵楷在心里想。

    是一个三年前的命令,这三年里,东京城破,大宋国亡,金人来了又去,他自己也北狩去了北方。天下如此巨变之下,这个属下依然锲而不舍,到今天居然还在执行他三年前的命令,甚至为了命令,不惜阉割了自己。

    他站起身来,走到徐通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部下如此,他很欣慰。

    “属下三人各地奔走,多方查证,终于查明白,王渊早已经暗中投靠了金国。”

    赵楷点点头,“做的很好。”

    王渊也伪装的很好,有多人还被他蒙骗在鼓里?

    “最近臣等得知圣驾来到了杭州,就想将这个秘密告诉官家,想着凭借着官家的至高权力,拿下叛贼王渊,如此一来,有了王渊在手,也许就可以跟金国交换,让王爷一家人脱离苦海,来到江南。”

    原来他们在乎的不是那个三年前的命令,而是他。

    春天里的赵楷心头一热。

    “如果你们能查到什么,那么我即使遇险,也可以拿来做交换。”他们记住了他的每一句话。

    “不过属下无能,没想到官家居然就是我们的王爷。“徐通露着大白牙呵呵地笑了,“官家。”徐通又珍重地行礼,算是改了称呼。

    赵楷嘿嘿嘿地昂头一笑,跟他开了个玩笑,顽皮地捅了他一拳,然后重新坐下,“现在我不过是王渊控制的傀儡。王渊一直借重内侍官来监视我,新补选的内侍官,他一定很重视,会花很多心思来筛查,你是如何通过这筛查的?”

    要走到他身边,不是仅仅能忍胯下之痛就可以的。

    “银子。”徐通回答的言简意赅。

    赵楷忍不住又笑了,他点点头。那的确是个好东西,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在坏人的眼里,哪有什么朝廷制度上司要求,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们都查到了什么,证明王渊通敌?”

    “杭州城内有一家官营递铺,他们每年都会暗中将一批银子偷偷运到宋金边境。”

    “这背后是王渊?”

    “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宣和七年(1125)”

    这是道君执政的最后一年,金军攻宋的前一年。

    赵楷倒吸一口冷气,他按捺不住,重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按照你所说,王渊还在宋金未开战,未见到金国一兵一卒的时候,就投靠了金人,这于理不通啊?”

    “是很诡异。”徐通不反驳赵楷,继续说道,“我们继续往前查,查到宣和四年初夏大宋征辽时,白沟之战,我们查到了一些端倪。”

    白沟之战,赵楷是当年征辽大军的监军,因为向道君上奏参了童贯,童贯故意让大军溃败,以此想让赵楷命丧军中,谁料赵楷脑子灵,躲过一劫。

    “那一战,王渊的任务是看守粮道,他原离大军本部,本来无惊无险的,却阴差阳错被辽国大军捕获,只是他寻得机会,又逃了回来。因为事发突然,他回来的也快,这件事就被他的义父童贯替他压下了,朝廷方面并不知晓。”

    赵楷想了想,明白了,“应该是这样,他不是逃回来的,他是变节后被放回来的,在征辽那一年他就背叛了大宋,投靠了辽人,然后金人灭辽,知道这个秘密的辽人以此向金人请功,说出了这个秘密,然后金人以这个秘密要挟王渊,王渊就成了金人在大宋的奸细,如此,一切就都讲的通了。”

    徐通点点头。

    赵楷两年前一直纠结的那个问题,究竟是谁向金人出卖了开封,让金人明白了只要切断汴河,就可以逼城内投降。这个人应该也是王渊。他那个时候并不在东京,赵楷以此排除了他。现在想想只要一封信就可以了。

    “三年前,官家让我们兄弟查王渊为什么对特使抓捕他义父童贯无动于衷,原因属下也查到了。”

    赵楷眸子一亮,“快说说。”

    “因为向渊圣告密,逼着渊圣动手抓捕童贯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渊。”

    “儿子举报父亲?”赵楷乐了,背叛朝廷,阴招害父,这个王渊真是十足的恶人。

    “对。”

    “他告童贯什么?”

    “王渊参奏童贯在镇江招兵买马,要拥戴道君重新称帝,另立朝廷。”

    “难怪渊圣后来不顾不杀大臣的祖训,派人杀了童贯。王渊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想杀人灭口,不想让人知道他当年曾经被辽国俘虏的丑事?”

    徐通摇摇头,“道君童贯南下后,随行四千人,童贯蔡京蔡攸等人又生活奢靡,王渊要供养他们,每日花费甚巨。”

    “这是自然。”

    “很快王渊就感到了捉襟见肘之苦。”

    赵楷微微一笑,对这些因为钱财引起的问题,他从来都不看重,钱财吗?他向来觉得不过是身外之物,钱财问题,是几个宿吏能吏就可以解决的。他心机耗费的从来都是高屋建瓴的大格局,可是,他很快就不笑了,因为聪明的他忽然就想到了什么,“王渊统领整个两浙路,这是天下最富裕的地方,是天下财富之源,是可以以一己之力,供养整个天下的。他怎么会感到捉襟见肘呢?”

    “因为他把搜刮来的银子大部分都交给了金人!那个递铺!”徐通提醒道。

    赵楷心中豁然开朗,所有关于王渊的疑惑烟消云散。

    害人终害己,童贯要他死,结果却是自己死在了自己种下的因里。

    天道轮回啊!

    徐通继续说道,“童贯阴狠手辣,他把王渊安排在两浙路,原本不过是为自己留下的后路,他要王渊替他在两浙路敛财,如果他发现这些年搜刮的本应属于他的银子一两也不见了,他会饶了王渊吗?所以,王渊赶在事情败露之前,决意先下手为强,他这才借渊圣之手,将童贯除去,将道君的四千人统统赶回东京。”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个狠过一个。赵楷在心里想。

    他不可能长时间留徐通在屋子里的,在让徐通退下前,他让徐通去搞一份杭州城内驻军的将佐名单,有冯朔在外面,这个不难办到。

    徐通退下前更详细地说了范纳在太湖纠集了二百号人,日日操练,想着如果杭州城里的皇帝靠不住,他们就要靠自己北上救主了。结果想不到皇帝就是他们的王爷,真是瞎忙活一场。

    “你们没有瞎忙活,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名单五天后拿到了。

    赵楷一一看下去。

    执掌皇城司八年,督师二十万征辽大军,聪明如他的人不会不在军中安插几个棋子。

    只是帝国遽然崩塌,山河破碎之下,这些棋子还能存活几枚?又有几枚能正好出现在这杭州?

    果然,结果是令人失望的,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