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李亦君这一天都觉得很不对劲，早上夏婷那泛红的双眼，遮遮掩掩的样子实在可疑，但人家什么都不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李亦君有点后悔，自己好像没有那么了解夏婷，相反，夏婷就很了解自己。
平时的时候，夏婷不会像现在一样刻意避开这些话题，但李亦君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过，每次都是夏婷提起的话题，每次都是她主动开始的聊天。
现在，她不知道夏婷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无力感又来了啊。
这种感觉比难过本身更让人难过。
李亦君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什么呢？是什么在她耳边低语，是什么在她脑海里回响，在白色墙壁前，在大雨滂沱时，在无数个深梦里。
“亦君，喜欢吗？过来吧，妈妈教你弹……”
“亦君，马上吃饭了，不要吃零食了！”
“亦君，不要怕……妈妈不会走，妈妈一直在……”
“亦君，要记得……记得我……”
“亦君……亦君，我爱你……永远……永远……爱你……”
李亦君起身从桌子上站起来，全然不顾一脸懵的老师和同学，直冲冲的往洗手间跑去。
冷水拍打在脸上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但李亦君只能想到这种笨办法，不然眼泪就止不住了。
她从不在人前流泪，无论是李风信面前还是在黎日面前，她永远是那个自信乐观的女孩，这样的女孩怎么会哭呢？还哭得这么难看。
是啊，怎么就哭起来了，之前想到的时候也不会啊，为什么这次会想起来，明明都快忘了啊！
李亦君近乎疯狂地用冷水洗着自己的脸，没有任何理由，像单纯的发泄情绪，和她哭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
镜子前的自己头发缭乱，眼睛又红又肿，李亦君一时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过了好一会，李亦君慢慢走回班里，她没有发现，这一路上，没有一个人。
直到李亦君回到课室，她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老师继续讲着他的课，同学也只是多看了她一眼，而夏婷，和之前一样，无动于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是啊，妈妈走的时候也一样，那些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来走了个形式，后面该吃吃该喝喝，假情假意弄了个哭脸，好像有多么难过一样。
可是，他们却在背后说她作女儿的没有掉一滴眼泪，说她真是无情。
她也很想哭，可是怎么样都哭不出来。
当时她觉得自己只是站着就耗费了全身的力气，越是使劲，眼泪鼻涕越是往心里流。
那时起，李亦君的心里好像开启了一场漫长的雨季，十六岁的少女淋了半生的雨，从未天晴。
葬礼上还有一段小插曲，当时不止李亦君一人听到了这话，那时候黎日正躲在门后。
那个家伙在别人进门的时候，突然把门一关，把他额头撞破了。李亦君当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李亦君看着当时那个还没有自己高的表哥，他也没有哭，没有别人那么讨厌，他的表情让当时的李亦君看不懂，一脸平静又那么悲伤，不像自己，面无表情。
她不知道，她的表情和他是一样的。
后来，在另一场葬礼上，李亦君再次见到了那个男孩，他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可脸上的表情还和以前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李亦君多少能读懂一些了。
那是对逝者的敬畏。
该说不说，这家伙严肃起来的时候，还算是个人，起码比外面的那些牛鬼蛇神像。
都说小孩子更容易看见那些妖魔鬼怪，可她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看见？
可她的确看见了，呵呵，还真不少。
那些假惺惺的，那些故作悲痛的，那些紧张兮兮的，不都是吗？
人心是最鬼的。妈妈这样告诉过她的。
李亦君恍然，已经下课了，那少年的脸庞也远去，还带走了些许悲伤。她觉得自己又能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了。
其实，没人关注她的感觉也没有那么不好，开始是有点失落，不过，那只是对夏婷的，对别人，她一开始就不抱希望。没人关注更自在些，就像一切无事发生。
“有时候存在感低也是有好处的嘛。”李亦君把玩着自己的发梢想着。
现在的她看上去真的像是无事发生，可能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没心没肺吧。
情绪变化很快，这点黎日多多少少也有，该说是家族通病吗？
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感到快是因为李亦君没心听，基本上都在望着窗外，数着来来往往的飞鸟。
中午吃饭夏婷也躲着她，李亦君现在全当她心情不好，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也好。
正当李亦君在饭堂思索着要吃什么的时候，发现了像是刚刚睡醒的黎日被黎月拖着。
“真好啊。”李亦君感叹一下，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一个人待着。”好似是赌气般的话，被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但没人会听到。
草草吃过午饭后，李亦君任由身体带着自己回到教室，纯靠肌肉记忆，脑袋则是放空，她很喜欢这种放松，人像气球一样会慢慢飘到天上。
路上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刚吃完饭的，这个学校里李亦君认不得几个人，最多算是眼熟，比如这位迎面走来的男生。
所谓眼熟，必须是能入眼的，当然，李亦君只是看看，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单纯的欣赏罢了。
“不过，这家伙过来干嘛？”李亦君满脸疑问。两人对立着，对方微微低着头，不敢看她，李亦君则是好奇着打量这位隔壁班的男生。
这个家伙跟李亦君差不多高，也有可能是他低着头的原因，手里还攒着什么东西。
一个温热的，好似纸质的东西被一把塞进了李亦君的手里，还来不及看看那是什么，对方好像是鼓足勇气一般，脸颊通红。
“虽然写了情书，但我还是像当面和你说。李亦君，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对方明明鼓足勇气，可最后还是紧张，但少年的眼睛自开口时便没有转移，清澈明亮。
“再说，再说吧。”李亦君淡淡地回应道，便拿着手里的情书走了，男生愣在了原地，可能他想过很多情况也没有料到会是这般场景。李亦君的神情好像是随手接过一张传单，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李亦君觉得那人长得倒还行，人也挺好，不过，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班里的那个男生的事，让她对表白这种事比较反感。更重要的是，她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实在不敢随随便便就答应。但是，李亦君欣赏那人的勇气，那正是自己所没有的。还有就是，当时人好多，李亦君事后回想起来，还是感到尴尬，脚趾扣地的那种。
李亦君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现在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想法，一来自己经过今早这么一出，情绪一直不是特别好，说白了就是没心情。二是夏婷已经好几天不理自己了，李亦君不能放着这样的夏婷，然后自己去谈恋爱。
然后就是，这样的自己，真的配得上那样的人吗？李亦君相信那样的人，表白的时候一定是幻想多于真实，冲动多于理性。这样的问题李亦君不能视而不见，然后什么都无所谓的和他开始。
种种原因，李亦君给出了那个答复，没有一丝犹豫，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李亦君一个中午都没有打开那封情书，是怕少年那盲目又热烈的爱，也怕情书的内容动摇自己，因为她自身的原因，她实在对这样的信封感到害怕。
回到班里后，李亦君隐隐约约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多了不少，原因自然是因为中午的事，他们爱看谁是他们的权力，李亦君不可能因为别人的目光而去指责别人，虽然这目光让她很不习惯。不过，真要去指责的话，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往往都是会一拳挥空，都当作无事发生，好似有问题的是你自己。
李亦君没有发现一个围绕她生成的漩涡已然成形，她逃不出去，只会沉入水中。
李亦君有点后悔，自己好像没有那么了解夏婷，相反，夏婷就很了解自己。
平时的时候，夏婷不会像现在一样刻意避开这些话题，但李亦君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过，每次都是夏婷提起的话题，每次都是她主动开始的聊天。
现在，她不知道夏婷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无力感又来了啊。
这种感觉比难过本身更让人难过。
李亦君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什么呢？是什么在她耳边低语，是什么在她脑海里回响，在白色墙壁前，在大雨滂沱时，在无数个深梦里。
“亦君，喜欢吗？过来吧，妈妈教你弹……”
“亦君，马上吃饭了，不要吃零食了！”
“亦君，不要怕……妈妈不会走，妈妈一直在……”
“亦君，要记得……记得我……”
“亦君……亦君，我爱你……永远……永远……爱你……”
李亦君起身从桌子上站起来，全然不顾一脸懵的老师和同学，直冲冲的往洗手间跑去。
冷水拍打在脸上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但李亦君只能想到这种笨办法，不然眼泪就止不住了。
她从不在人前流泪，无论是李风信面前还是在黎日面前，她永远是那个自信乐观的女孩，这样的女孩怎么会哭呢？还哭得这么难看。
是啊，怎么就哭起来了，之前想到的时候也不会啊，为什么这次会想起来，明明都快忘了啊！
李亦君近乎疯狂地用冷水洗着自己的脸，没有任何理由，像单纯的发泄情绪，和她哭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
镜子前的自己头发缭乱，眼睛又红又肿，李亦君一时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过了好一会，李亦君慢慢走回班里，她没有发现，这一路上，没有一个人。
直到李亦君回到课室，她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老师继续讲着他的课，同学也只是多看了她一眼，而夏婷，和之前一样，无动于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是啊，妈妈走的时候也一样，那些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来走了个形式，后面该吃吃该喝喝，假情假意弄了个哭脸，好像有多么难过一样。
可是，他们却在背后说她作女儿的没有掉一滴眼泪，说她真是无情。
她也很想哭，可是怎么样都哭不出来。
当时她觉得自己只是站着就耗费了全身的力气，越是使劲，眼泪鼻涕越是往心里流。
那时起，李亦君的心里好像开启了一场漫长的雨季，十六岁的少女淋了半生的雨，从未天晴。
葬礼上还有一段小插曲，当时不止李亦君一人听到了这话，那时候黎日正躲在门后。
那个家伙在别人进门的时候，突然把门一关，把他额头撞破了。李亦君当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李亦君看着当时那个还没有自己高的表哥，他也没有哭，没有别人那么讨厌，他的表情让当时的李亦君看不懂，一脸平静又那么悲伤，不像自己，面无表情。
她不知道，她的表情和他是一样的。
后来，在另一场葬礼上，李亦君再次见到了那个男孩，他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可脸上的表情还和以前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李亦君多少能读懂一些了。
那是对逝者的敬畏。
该说不说，这家伙严肃起来的时候，还算是个人，起码比外面的那些牛鬼蛇神像。
都说小孩子更容易看见那些妖魔鬼怪，可她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看见？
可她的确看见了，呵呵，还真不少。
那些假惺惺的，那些故作悲痛的，那些紧张兮兮的，不都是吗？
人心是最鬼的。妈妈这样告诉过她的。
李亦君恍然，已经下课了，那少年的脸庞也远去，还带走了些许悲伤。她觉得自己又能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了。
其实，没人关注她的感觉也没有那么不好，开始是有点失落，不过，那只是对夏婷的，对别人，她一开始就不抱希望。没人关注更自在些，就像一切无事发生。
“有时候存在感低也是有好处的嘛。”李亦君把玩着自己的发梢想着。
现在的她看上去真的像是无事发生，可能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没心没肺吧。
情绪变化很快，这点黎日多多少少也有，该说是家族通病吗？
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感到快是因为李亦君没心听，基本上都在望着窗外，数着来来往往的飞鸟。
中午吃饭夏婷也躲着她，李亦君现在全当她心情不好，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也好。
正当李亦君在饭堂思索着要吃什么的时候，发现了像是刚刚睡醒的黎日被黎月拖着。
“真好啊。”李亦君感叹一下，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一个人待着。”好似是赌气般的话，被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但没人会听到。
草草吃过午饭后，李亦君任由身体带着自己回到教室，纯靠肌肉记忆，脑袋则是放空，她很喜欢这种放松，人像气球一样会慢慢飘到天上。
路上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刚吃完饭的，这个学校里李亦君认不得几个人，最多算是眼熟，比如这位迎面走来的男生。
所谓眼熟，必须是能入眼的，当然，李亦君只是看看，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单纯的欣赏罢了。
“不过，这家伙过来干嘛？”李亦君满脸疑问。两人对立着，对方微微低着头，不敢看她，李亦君则是好奇着打量这位隔壁班的男生。
这个家伙跟李亦君差不多高，也有可能是他低着头的原因，手里还攒着什么东西。
一个温热的，好似纸质的东西被一把塞进了李亦君的手里，还来不及看看那是什么，对方好像是鼓足勇气一般，脸颊通红。
“虽然写了情书，但我还是像当面和你说。李亦君，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对方明明鼓足勇气，可最后还是紧张，但少年的眼睛自开口时便没有转移，清澈明亮。
“再说，再说吧。”李亦君淡淡地回应道，便拿着手里的情书走了，男生愣在了原地，可能他想过很多情况也没有料到会是这般场景。李亦君的神情好像是随手接过一张传单，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李亦君觉得那人长得倒还行，人也挺好，不过，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班里的那个男生的事，让她对表白这种事比较反感。更重要的是，她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实在不敢随随便便就答应。但是，李亦君欣赏那人的勇气，那正是自己所没有的。还有就是，当时人好多，李亦君事后回想起来，还是感到尴尬，脚趾扣地的那种。
李亦君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现在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想法，一来自己经过今早这么一出，情绪一直不是特别好，说白了就是没心情。二是夏婷已经好几天不理自己了，李亦君不能放着这样的夏婷，然后自己去谈恋爱。
然后就是，这样的自己，真的配得上那样的人吗？李亦君相信那样的人，表白的时候一定是幻想多于真实，冲动多于理性。这样的问题李亦君不能视而不见，然后什么都无所谓的和他开始。
种种原因，李亦君给出了那个答复，没有一丝犹豫，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李亦君一个中午都没有打开那封情书，是怕少年那盲目又热烈的爱，也怕情书的内容动摇自己，因为她自身的原因，她实在对这样的信封感到害怕。
回到班里后，李亦君隐隐约约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多了不少，原因自然是因为中午的事，他们爱看谁是他们的权力，李亦君不可能因为别人的目光而去指责别人，虽然这目光让她很不习惯。不过，真要去指责的话，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往往都是会一拳挥空，都当作无事发生，好似有问题的是你自己。
李亦君没有发现一个围绕她生成的漩涡已然成形，她逃不出去，只会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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