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再见 . 01
“我明天要装病请一天假，去长沙，和我男朋友，千万不要让苗苗姐知道了哦。我周日晚上就回。”
曾燕见李含章理直气壮地撒谎，只不过为了翘班去异地约会，没有一丝忐忑或胆怯地向她提要求，让她配合，她很是不爽。
到底为什么不爽，曾燕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夹杂着羡慕、感激、不屑、妒忌、不服。第一次见到李含章被刘苗苗骂得狗血淋头时，她好像找到了平衡，甚至有点同情李含章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户，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她和李含章之间有无法消释的隔阂。
从第一个月发工资开始，曾燕把每个月的基本开销都预留出来，剩下的钱全部存着不动，计算着春节回家时就能给父亲一个整数，不仅能把父亲之前为她借的学费还上，还能买头种猪来养，一想到今年过年家里终于可以杀头猪过个肥年，明年不仅有自己吃的猪，还能卖猪仔挣钱，父亲终于不用去工地打零工卸沙子，她就觉得一切充满了盼头，她也可以像郑杰那样，靠自己的能力留在深圳，将来或许能接父母来深圳养老，让父亲也能像城里人那样体面的生活。
而她李含章呢，除了外形样貌，论关系论家境论学识论双商，远不如尹一明，却整天无忧无虑的：第一个月工资她就全部拿去给她母亲买了条铂金项链当作礼物，还抱怨只能买最细的和最普通的款式；第二个月工资大部分用来买了一个JVC的音箱，买了一大堆国内外的流行音乐CD，还有什么班得瑞和爵士乐，每天起床睡前都播放那些靡靡之音；第三个月，国庆节放七天假，她飞机来回回家过节，一个月工资也就够回去那张机票的；第四个月工资又全数买了衣服鞋子包包，然后还要嚷嚷自己钱不够花；就连马上入冬了大家一起去添置冬被，她虽然嘴上没说超市的被子不好，但最后还是去商场买了品牌货。
工作上，尽管刘苗苗看起来对她们一视同仁，但明显把李含章安排了更容易出风头的外联岗位，而让她做工会和党办这样没有实绩但却十分繁杂的事项。在公司里，大多数前辈对李含章关爱有佳，夸她性格好、点子多、文笔好，而相比之下，曾燕老气横秋、不善言辞，不好相处。
曾燕讨厌自己被比较，更不甘愿自己成为他人的陪衬，但她清楚李含章是一个心地单纯、不争不抢的好人，以至于每每自己不甚在意李含章的感受、甚至有意挑衅时，大多数时候李含章也就是顶两句，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从不记恨于心。但就是李含章一副直来直去、洒脱自在、对人对事都不太计较、人见人爱的无公害性格，像是一种无法挣脱的密网笼罩着曾燕。
“好的。”曾燕看也没看李含章，答了这句，就进屋了。
“谢谢啦，燕子。”李含章已经习惯了曾燕的忽冷忽热，笑着道谢后，随即放松腿脚，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电视。这沙发还是赵大哥公司售楼部的，一个楼盘销售结束，刘苗苗就让她老公给挑了个一组好的给送到李含章宿舍。
“你们之前去过长沙吗？”尹一明看得出来，曾燕对李含章的情绪总是比对旁人更加明显。
“没有呢，我们就是选了个中间的城市，我们过去的时间差不多，火车都要10个多小时。”李含章答道。
“想好了请假理由了没？”尹一明问。
“我就说我来例假，我之前痛经苗苗姐也见过，说我脸卡白……我明天一早给她发短信请假，问题不大，”李含章古灵精怪地笑了一下，“翘班的感觉有点酷怎么回事？”
“你是叛逆，”尹一明忍不住笑了，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你啊，还没长大。你记得提前把回来的票买好，注意安全。”
“嗯，我查了回来的票了，还有一班是周一早上六点到的，实在不行就坐那一趟。没事，只要曾燕不说漏嘴就行。”李含章有点小兴奋。
“钱够用吗？要不要我先给你拿点？”尹一明知道李含章花钱没数，特地多问了一嘴：“火车站小偷什么的可多了，你钱一定要放好。”
“谢谢一明，你好好哦……行，要是不够的话我回来找你借，咱们行的信用卡正好上周发下来了，我就不带太多现金在身上，我也体验一下超长免息期，”李含章趴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每年冬天都是回姥姥家过年，但都是和家里人一起，我这还真是第一次一个人坐长途火车呢，还是硬座，好在是白天。”
“怎么挑了这个时间去，这会儿长沙应该很冷了。”虽然尹一明从不过问李含章的私事，李含章也很少提及自己的恋情，在这一点上，她们两个天秤座都很有边界感。
“过年我肯定还是直接回姥姥家，和他没办法见面了。就那天突然说起来了……”李含章定定地看着地面，“我和他的世界越来越远了，他应该是这样想的我猜，就见一见吧，还是挺想见一面的。”
“那就好好玩儿。”尹一明不好再多问。她和夏雪之间何尝不是如此呢，在一起的时候很近很近，她回国后若即若离，唯一断不掉的就是金钱链接。前段时间夏雪妹妹找夏雪要钱，夏雪和尹一明说起，尹一明说她在国内，就先给夏雪妹妹转了账，尹一明痛恨夏雪那吸血的家人，但却心甘情愿地一次次地为夏雪分担，对尹一明来说，钱才是表达关爱的万能方式，她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母亲同化了。
“嗯呢，洗澡去！明天我五点就要出门，就提前说再见啦，不要太想我噢。”李含章坐起来，趴在膝盖上，歪着头看着突然沉默的尹一明，笑着说。
“Enjoyyourjourney!”尹一明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地笑了。
把手机闹铃调成震动模式的李含章，被枕头旁的手机震了好久才醒，也顾不得困累，总算是紧赶慢赶的上了火车。等到踏实坐好，列车发车了，随着窗外远去的城市灯光，李含章才察觉一直隐藏在心底的预感，逐渐蔓延开来，一路上忽睡忽醒，时不时地假扮无事地回复肖鸿发来的“再过*小时就见到我的乖了”，加上晚点，李含章坐了几近12个小时的硬座，身体上的疲累大大缓解了她的心事重重。
列车进站时，李含章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个任务，如释重负地长呼了口气，她看到车窗外一晃而过的肖鸿，也知道他肯定是看不到她的，就如同两个人接下来的轨迹一样。李含章的心抽了一下，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的酸痛感，她有点想哭。没有兴奋、没有急切、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激动得热泪盈眶的隔着车窗挥手，更没有早早候在车门等待第一时间飞奔下车然后拥抱。
列车停稳后，过道上早就挤满了拎各种行李的盼望快点下车的人们。李含章慢慢地把行李架上的背包拿下来，放在旁边已经没人的座位上，蜷起一只膝盖，跪在座位上，另一只脚伸得长长的，慵懒地接起肖鸿打来的电话：“我看到你啦刚才……嗯，就是6号车，没错……”
直到肖鸿出现在车窗前，李含章冲他笑笑，指了指要下车的车门方向，这才背好背包，跟着移动的旅客们缓缓地走向车门。一下车，看到肖鸿站在车门一侧，伸手来牵她。李含章也伸过手去，被肖鸿一把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
“你的车比我早到呢。”李含章转过身，搂着肖鸿的腰，准备往出口走。
“是的哦，我比你近一些，累不累？要不要喝水？”肖鸿搂着李含章的肩膀跟着走。
“有点累呢，没想到这个车这么多人，周围坐得满满当当的，腿也伸不直，感觉有点肿呢。”和肖鸿在一起的李含章，总是不由自主的更加娇气了一些。
“肿也好看。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我给你揉揉，辛苦你了哦乖，”肖鸿有些疼惜地看着李含章，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你是不是瘦了？以前手臂的肉可结实了，紧梆梆的……”
“是吗？我自己不觉得耶，那可太好了……”李含章自然而然地说笑着，身体上还是如同肖鸿没有分开过似的那样自然的亲近，言语之中又像是分开了许久那样有些陌生。
“我们去哪呢？”肖鸿问李含章。
“我也不知道……要不就去湖南大学看看吧？岳麓书院还挺有名的。”李含章也是懵的。
“行，听你的。到了再找。”从来没有为自己的生活、读书操动过脑筋的肖鸿，也是个不操心的主，这就伸手招了辆出租车。
结果是出租车师傅给他们拉到湖南大学附近的一个正规的三星宾馆，两人先让前台带他们看了看房间，算不上豪华，但比起街边旅馆和学校的招待所是好了很多，看着十分安全，一问价格，比肖鸿预想的还便宜，就立刻定了下来。
“标间吗？”前台服务员头也没抬，问了一句。
曾燕见李含章理直气壮地撒谎，只不过为了翘班去异地约会，没有一丝忐忑或胆怯地向她提要求，让她配合，她很是不爽。
到底为什么不爽，曾燕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夹杂着羡慕、感激、不屑、妒忌、不服。第一次见到李含章被刘苗苗骂得狗血淋头时，她好像找到了平衡，甚至有点同情李含章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户，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她和李含章之间有无法消释的隔阂。
从第一个月发工资开始，曾燕把每个月的基本开销都预留出来，剩下的钱全部存着不动，计算着春节回家时就能给父亲一个整数，不仅能把父亲之前为她借的学费还上，还能买头种猪来养，一想到今年过年家里终于可以杀头猪过个肥年，明年不仅有自己吃的猪，还能卖猪仔挣钱，父亲终于不用去工地打零工卸沙子，她就觉得一切充满了盼头，她也可以像郑杰那样，靠自己的能力留在深圳，将来或许能接父母来深圳养老，让父亲也能像城里人那样体面的生活。
而她李含章呢，除了外形样貌，论关系论家境论学识论双商，远不如尹一明，却整天无忧无虑的：第一个月工资她就全部拿去给她母亲买了条铂金项链当作礼物，还抱怨只能买最细的和最普通的款式；第二个月工资大部分用来买了一个JVC的音箱，买了一大堆国内外的流行音乐CD，还有什么班得瑞和爵士乐，每天起床睡前都播放那些靡靡之音；第三个月，国庆节放七天假，她飞机来回回家过节，一个月工资也就够回去那张机票的；第四个月工资又全数买了衣服鞋子包包，然后还要嚷嚷自己钱不够花；就连马上入冬了大家一起去添置冬被，她虽然嘴上没说超市的被子不好，但最后还是去商场买了品牌货。
工作上，尽管刘苗苗看起来对她们一视同仁，但明显把李含章安排了更容易出风头的外联岗位，而让她做工会和党办这样没有实绩但却十分繁杂的事项。在公司里，大多数前辈对李含章关爱有佳，夸她性格好、点子多、文笔好，而相比之下，曾燕老气横秋、不善言辞，不好相处。
曾燕讨厌自己被比较，更不甘愿自己成为他人的陪衬，但她清楚李含章是一个心地单纯、不争不抢的好人，以至于每每自己不甚在意李含章的感受、甚至有意挑衅时，大多数时候李含章也就是顶两句，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从不记恨于心。但就是李含章一副直来直去、洒脱自在、对人对事都不太计较、人见人爱的无公害性格，像是一种无法挣脱的密网笼罩着曾燕。
“好的。”曾燕看也没看李含章，答了这句，就进屋了。
“谢谢啦，燕子。”李含章已经习惯了曾燕的忽冷忽热，笑着道谢后，随即放松腿脚，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电视。这沙发还是赵大哥公司售楼部的，一个楼盘销售结束，刘苗苗就让她老公给挑了个一组好的给送到李含章宿舍。
“你们之前去过长沙吗？”尹一明看得出来，曾燕对李含章的情绪总是比对旁人更加明显。
“没有呢，我们就是选了个中间的城市，我们过去的时间差不多，火车都要10个多小时。”李含章答道。
“想好了请假理由了没？”尹一明问。
“我就说我来例假，我之前痛经苗苗姐也见过，说我脸卡白……我明天一早给她发短信请假，问题不大，”李含章古灵精怪地笑了一下，“翘班的感觉有点酷怎么回事？”
“你是叛逆，”尹一明忍不住笑了，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你啊，还没长大。你记得提前把回来的票买好，注意安全。”
“嗯，我查了回来的票了，还有一班是周一早上六点到的，实在不行就坐那一趟。没事，只要曾燕不说漏嘴就行。”李含章有点小兴奋。
“钱够用吗？要不要我先给你拿点？”尹一明知道李含章花钱没数，特地多问了一嘴：“火车站小偷什么的可多了，你钱一定要放好。”
“谢谢一明，你好好哦……行，要是不够的话我回来找你借，咱们行的信用卡正好上周发下来了，我就不带太多现金在身上，我也体验一下超长免息期，”李含章趴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每年冬天都是回姥姥家过年，但都是和家里人一起，我这还真是第一次一个人坐长途火车呢，还是硬座，好在是白天。”
“怎么挑了这个时间去，这会儿长沙应该很冷了。”虽然尹一明从不过问李含章的私事，李含章也很少提及自己的恋情，在这一点上，她们两个天秤座都很有边界感。
“过年我肯定还是直接回姥姥家，和他没办法见面了。就那天突然说起来了……”李含章定定地看着地面，“我和他的世界越来越远了，他应该是这样想的我猜，就见一见吧，还是挺想见一面的。”
“那就好好玩儿。”尹一明不好再多问。她和夏雪之间何尝不是如此呢，在一起的时候很近很近，她回国后若即若离，唯一断不掉的就是金钱链接。前段时间夏雪妹妹找夏雪要钱，夏雪和尹一明说起，尹一明说她在国内，就先给夏雪妹妹转了账，尹一明痛恨夏雪那吸血的家人，但却心甘情愿地一次次地为夏雪分担，对尹一明来说，钱才是表达关爱的万能方式，她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母亲同化了。
“嗯呢，洗澡去！明天我五点就要出门，就提前说再见啦，不要太想我噢。”李含章坐起来，趴在膝盖上，歪着头看着突然沉默的尹一明，笑着说。
“Enjoyyourjourney!”尹一明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地笑了。
把手机闹铃调成震动模式的李含章，被枕头旁的手机震了好久才醒，也顾不得困累，总算是紧赶慢赶的上了火车。等到踏实坐好，列车发车了，随着窗外远去的城市灯光，李含章才察觉一直隐藏在心底的预感，逐渐蔓延开来，一路上忽睡忽醒，时不时地假扮无事地回复肖鸿发来的“再过*小时就见到我的乖了”，加上晚点，李含章坐了几近12个小时的硬座，身体上的疲累大大缓解了她的心事重重。
列车进站时，李含章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个任务，如释重负地长呼了口气，她看到车窗外一晃而过的肖鸿，也知道他肯定是看不到她的，就如同两个人接下来的轨迹一样。李含章的心抽了一下，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的酸痛感，她有点想哭。没有兴奋、没有急切、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激动得热泪盈眶的隔着车窗挥手，更没有早早候在车门等待第一时间飞奔下车然后拥抱。
列车停稳后，过道上早就挤满了拎各种行李的盼望快点下车的人们。李含章慢慢地把行李架上的背包拿下来，放在旁边已经没人的座位上，蜷起一只膝盖，跪在座位上，另一只脚伸得长长的，慵懒地接起肖鸿打来的电话：“我看到你啦刚才……嗯，就是6号车，没错……”
直到肖鸿出现在车窗前，李含章冲他笑笑，指了指要下车的车门方向，这才背好背包，跟着移动的旅客们缓缓地走向车门。一下车，看到肖鸿站在车门一侧，伸手来牵她。李含章也伸过手去，被肖鸿一把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
“你的车比我早到呢。”李含章转过身，搂着肖鸿的腰，准备往出口走。
“是的哦，我比你近一些，累不累？要不要喝水？”肖鸿搂着李含章的肩膀跟着走。
“有点累呢，没想到这个车这么多人，周围坐得满满当当的，腿也伸不直，感觉有点肿呢。”和肖鸿在一起的李含章，总是不由自主的更加娇气了一些。
“肿也好看。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我给你揉揉，辛苦你了哦乖，”肖鸿有些疼惜地看着李含章，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你是不是瘦了？以前手臂的肉可结实了，紧梆梆的……”
“是吗？我自己不觉得耶，那可太好了……”李含章自然而然地说笑着，身体上还是如同肖鸿没有分开过似的那样自然的亲近，言语之中又像是分开了许久那样有些陌生。
“我们去哪呢？”肖鸿问李含章。
“我也不知道……要不就去湖南大学看看吧？岳麓书院还挺有名的。”李含章也是懵的。
“行，听你的。到了再找。”从来没有为自己的生活、读书操动过脑筋的肖鸿，也是个不操心的主，这就伸手招了辆出租车。
结果是出租车师傅给他们拉到湖南大学附近的一个正规的三星宾馆，两人先让前台带他们看了看房间，算不上豪华，但比起街边旅馆和学校的招待所是好了很多，看着十分安全，一问价格，比肖鸿预想的还便宜，就立刻定了下来。
“标间吗？”前台服务员头也没抬，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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