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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居合

    蜿蜒小路,几副身首分离的尸体随意被扔在地上。

    活着的还剩两个约莫三十岁的青年,他们互相背靠着,大口喘着粗气。一人左眼眼眶已经被打烂,其上插着一柄类似苦无的短小飞刃,猩红鲜血如注,但此刻的他却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

    正面色狰狞的冲着温馨二人咆哮。

    “还他妈回来干什么,在我们这些大人没死完之前,小鬼头就给我听话的逃掉啊!”

    少女捂着嘴不断摇头,她不是委屈自己被骂,而是看到另一个男子气若游丝地拉了拉生气的同伴,似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很快的生机断绝。

    脸上还保持着和煦的笑,却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讲完。

    “啊啊啊啊!”

    虎目含泪,那只剩独眼的男子悲恸哀呼,他们小队至此仅剩他一人了。

    顾新略带敬意的向他们微躬了身。

    轻轻蹲下,观察着显然并非守夜人一方的某具尸体,不知是发现了什么,神情凝重,指着已经干涸的乌黑血块,他开口询问:“阴阳倒施,浊气冲顶,此人怕不是你们所杀吧。”

    那男子一怔,苦涩的点头回应。

    “当我们小队接到迎战讯息后,还未做出反应敌人就已经攻来了。仅有两人,却差点让我们全灭。”

    “后来有另外三人及时赶到,说是来支援我们的,其中一位道袍仙师只是手掌动了动,嘴里念叨了什么很难懂的话,这人就死了。”

    温馨忽然激动起来,欣喜若狂地喊道,“不会错的,是郁尾大哥,兑组他们来帮忙了!”于是连忙问道他们往哪边去了。

    “剩下那人往演武场那边逃了,他们交代我在原地休息后也追了上去。”

    顾新一边听着,一边从遍体残肢中寻得把还算锋利的长剑,入鞘收好。对着温馨示意让她带路,少女刚想应下,那男子又焦急的呵斥,指了指自己的伤势。

    “别胡闹了你两,赶紧逃走吧。”

    “敌人很强,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见他们不为所动,径直的追了上去。

    两人执拗的让他头疼,男子咬牙强忍剧痛,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传讯器,小队全灭时他都不曾想过动用,此刻却也顾不上尊严或面子了,按动红色按钮后,冲着机体嘶声大喊。

    “这里是7小队,仅我一人存活,发现两名预备成员,正往演武场赶去,还有余力的队组速去接应!”

    许久,传讯器那边终于响起几道回音。

    “嘿,你个废物豹子,连小鬼头都拦不住了啊。这种战斗,预备成员来干什么?给人当前菜吗?嘁,4队收到,还剩三人,马上动身过去。”

    “5队两人。”

    “防备组收到。”

    被称做豹子的男人看着一地尸骸,他独眼中的恨意滔天.

    有些小队没有回应,大概率是全体阵亡了。

    揉了揉自己胀痛的脑壳,瘫坐在地上尹山川苦笑一声。

    手中是防备组刚才发来的即时信息,经过整合提炼后,战场的大致局势脉络都被梳理清楚了,他把部长特配的信息集合器拿给身旁的负影看。

    二人身上均带着深浅不一的伤痕,周围横七竖八都是断壁残垣,这里原本是尹山川等守夜人高层的会议地点,此刻却被人轻易的摸了进来,大肆破坏。

    办公室里还存放着有他高价买来的雪茄和红酒,结果全被埋了。

    这群糟践好东西的败家玩意,活该穷一辈子。

    负影自然不会想到在这种关头,某人身为部长,还能有着如此脱线的想法。她正容亢色的翻看着最新的战况汇总。

    良久,似是看到一条好消息,紧绷的心也松快下来。

    “顾少将应该已经到了,大致方向在演武场那边,我们也得快些动身了。由他统筹的话,你们守夜人今晚的胜率能提升到三成。”

    尹山川嘴角抽搐。

    尽管他知道负影是经过客观分析后实话实说,但仍旧有些不爽,感觉自己连带守夜人,好像都被彻底看轻了。

    压下心中烦闷的念头,他在前边带路,女子窈窕的身形也随之而去,两人以极快的速度行进着。

    浑身浴血的坠罕有的发出一丝怒意。

    额心竖眼睁的似要裂开,他翻手之间,九缕絮状的母气不再自由垂落,而是顺从的相互缠绕,如臂指使般杀向三名忍者装束的敌手。

    指捏道家手印的郁尾,见状收敛攻势,转为合掌。瞬间于十丈内撑起一座若有似无,肉眼难辨的透明光幕,将顾少将与自身皆护在其中。

    同时开口发出惊叹之声。

    “竟然能把坠逼的主动出手,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哦?这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说法?”

    “顾将你有所不知,在兑组之中论防御力,坠的母气也算的上前三了。但也因此,很多人认为他并不擅长攻伐。其实连世俗中人都明白的一个道理,平常温和的老实人生起气来,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啊。”

    话音才落,似雷霆之势游曳的坠,刹那间便干脆利落的斩掉敌手。

    其中有一人气息尚未断绝,悍不畏死的自爆,余波席卷而来,却在碰见光幕的时候消融散去。

    战场肃清了,唯他们三人而立。

    顾国正让他两好好调息,暂时就先不往前去了,顺便自己也理理下思路。向来都是算无遗策的他,此刻竟也有点捉摸不透,敌人此番入侵的动机和理由到底是为何。

    “哈哈哈顾少将!”远远的就传来尹山川极具辨识的嗓音,明明事态已经严峻到如此程度了,此人依旧能没心没肺的乐天,也确实是一种本事。

    五人汇合后,负影也不啰嗦。

    十分有效率的将她筛选过有价值的讯息,立刻共享给了顾国正。守夜人防备组的情报能力还是值得称赞的,这就犹如及时雨般,让先前许多难以言明的点,终于豁然贯通。

    与此同时,坠也收敛了狂暴的战意,看着头儿成竹在胸的表情,轻吐一口浊气,目光中透露着些许好奇。

    顾国正轻摇了摇头,不愿做多解释,只是告诉众人等会还会有一场恶战要打,并拜托尹部长抽空联系一下伏州市本地大小势力,询问他们是否今晚皆遇上了袭击,就带着他们径直的走向了演武场内。

    象征着天圆地方的比武台上,圆环形镂空的穹顶洒落下成片星辉。

    十几名服饰完全一致的忍者站列整齐,一人武士模样,跪姿坐地,戴着斗笠头微微低垂,紫黑轻铠附身,侧旁放着一把太刀样式的狭长细刀。

    见有人进来场中,那人气势微微一凝,背后的部众默契的抽出各式武器,顷刻间,四周风声猎猎,无数身影辗转群攻而来。负影和坠见状,正要动手之际,刚才的入口处突然有阵阵大笑传来。

    “看来那两小崽子还没到啊。”

    “哟哟哟,又是这群只会叽里呱啦的忍者,老子刚才可没打爽啊。”

    “部长,杂鱼们就交给我们4队了,你们可得把那个看着像Boss的货打趴下啊!”

    不知什么原因,原本分散的守夜人此刻竟也聚到一起,俱是娴熟的秒套战甲,光影交错间,替尹山川几人阻住了来自忍者们的群攻。

    “知道是部长,还都他妈抢老子风头,下个月钱你们别想领了!”

    看着自己的属下们基本都身上挂彩,他带着感动笑骂了一声,随即也召唤了自己的粒子机甲,手中凭空幻化出丈六大戟,整个人气势不断拔高,携着万钧之势就冲着那人强劈而去。

    戟尖就要近到身前,武士终于悠悠起身,身旁的武器如被吸附一般连刀带鞘飞到了他手中。稍抬了抬头,大半边的脸庞还是被隐于斗笠之下,令人看不清全貌。但露出的嘴角此刻却是微撇,右手反握刀柄,手臂笔直的伸出。

    砰。

    尹山川这霸绝无匹的一戟竟被他只用刀鞘给轻易挡住。

    还未等回过神,负影大喊一声小心,自阴影里现身精巧的刺出一匕,直取面门,以围魏救赵之击,迫使这武士的左手不得不回防自身。

    否则这一掌就要落到他身上了。

    来不及道谢,暴退至众人身边,两人浑身都是冷汗淋漓。昨天才经历过鸿的无敌之姿,怎的又突然冒出来这种层次的人物。

    现在高手难道都可以随意下场炸鱼了?

    尹山川虽被及时援助,没受什么伤,但感觉实在有些挂不住面子。顾国正摇摇头,对着众人解释道。

    “此人是修纯粹的武道,他自己的肉身浑然天成,气势之中也没有掺杂任何外力。”

    “虽然还未见其出刀,但想来刀意不可能会弱。”

    “你们所学确实驳杂,也许唯有淼淼才有机会和他正面对刀,如今之计怕只有苦战围攻了。”

    得到顾少将的分析,众人交换眼神,瞬间制定好了作战意图。

    郁尾以奇门之阵防御,护卫好顾国正的安全。坠与尹部长两人一同主攻,创造机会,负影再次于暗中找寻破绽,力求一击毙命。

    皆将自身精气神提到巅峰,尹山川一改之前搏命打法,灵活多变的调整自身大戟的进击路线,或刺,或挑,或横扫。并且其戟身上缠绕着,来自坠的重瞳中所赋予的先天母气,这令其每一击的杀伤力都不容小觑。

    那人也无法像刚才那般轻易的接下,他脚步微移,却依旧是用刀鞘与之对敌,仍是洒脱自如的神态。

    坠见状,大喝一声狂妄。

    旋即右手并指摁住额头天眼,调动所有母气于半空中形成一道方印,声势宛如山岳崩裂,含怒就要砸下。

    似终于有了可以让他正视的一招了,那人蓄势待发,全神贯注的对峙着那方大印,嘴角微动,用生硬的普通话开口。

    “这是,术法..来。”

    带着几丝兴奋,他驻刀而立,有些跃跃欲试,

    倏忽间,其背后白芒一闪而过。

    负影终是找到了此刻敌手心神上的破绽,毫不拖泥带水的一记绝杀,如催命阎罗般极速而去,她似乎都看见了那人因惊讶而骤然睁大的双眼。

    叮。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让所有注视着这一击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终究还是反应过来了,肌肉记忆瞬间增发,须臾间从鞘里抽出半截刀身,横档住这惊艳的一匕。

    头上的斗笠却承受不住如此近距离的音爆,四裂开来,露出那人震怒的中年面孔。

    不敢逗留,负影想退去,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气机锁定,僵硬的滞在原地。

    似乎再有一步异动就会无情抹杀。

    那人沉着脸,将太刀的全身都拔了出来,通体银白的光泽,散发着幽幽心悸之意。他前倾的半伏下身子,如同捕猎的狮子般朝前奔去。

    途中经过坠所在之地时出了一刀,那方大印瞬间破碎,整个人也如遭雷击,眼耳口中俱是血液直流。

    无力的看着他径直冲向郁尾和顾将,眼皮逐渐沉重,坠用最后的力气大喊。

    “快带顾将逃,他是居合派的人,刀出必死。”

    见坠倒地生死不知,郁尾血性也被激发出来,刹那间连下三阵,口中还念着定身咒法,却形不成丝毫阻碍,那人如履平地般杀来。

    最后又立起那座肉眼难辨的虚幻光幕,被一刀砍上,竟真的僵持住了。

    郁尾的面容在逐渐衰败,他无法回头,声嘶力竭的大吼。

    “尹山川,给老子动一下啊!把顾将带走,带走!”

    被气势摄住的尹部长,闻言艰难的用手中武器狠刺自身肩臂,才堪堪从中脱出身来。战甲顿时负荷运转,速度惊人的冲到顾国正身旁,拉着他就要向外逃去。

    忽然一道能量光柱突兀出现,目标直指那中年男人。

    温馨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众人之前,刚才那一招,是‘白暮’前辈教给她的,少女取了个很贴切的名字。

    毕其功于一役。

    见这能量骇人之至极的冲来,那人踌躇了一瞬,刀锋改变方向与之对上,这让几乎油尽灯枯的郁尾终于缓了口气。

    再撑一会,就真要死了。

    “小新?!”

    “蠢货,你他妈回来干啥啊!”

    顾国正和尹山川同时惊呼,无法相信会在这种场景下再遇见顾新二人。

    温馨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娇憨道:“怎么见面就骂人啊,本小姐刚救了你们诶。再说了,我是来和负影姐姐并肩作战的,你这个拖油瓶部长!”少女的话音才落,一个暴栗已经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吃痛大呼,温馨委屈但又带着些许欣喜的抱住负影。

    那中年男人刚才全力对抗着温馨这招时,负影也找到机会解除了压制,几个闪身就回到了众人这边,同时神色复杂的看着怀里的丫头,幽幽一叹。

    “你不该回来的,那人太强了,不弱于此前的鸿。”

    “哎呀姐姐,我可是请了外援的。他也很强喔!”

    温馨自豪的扯了扯身旁的少年,丝毫没有察觉到郁尾和顾少将此刻正嘴角抽搐着,倒是尹山川不屑地瞥撇了撇嘴,心里一阵腹诽。

    十几岁的小孩嘛,能有多强。

    顾新没有理会几人,向顾国正微微点头后,遥遥地望着那个持刀的身影。

    轻灵的嗓音在耳边萦绕,少女素手抓着他的衣袖,有些忧心的问询:“听说那人是个很可怕的刀客诶,顾新你能打过嘛?打不过我们先跑吧!”

    眸里泛起战意,少年拍了拍温馨的手,将之前他所拾得的那三尺青锋,自腰间拔出,回首对着众人轻声道。

    “我之剑,也未尝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