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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聚合

    张晏率兵,来到广宗城下,敌军董卓,率领八万人,将广宗城围的铁桶一般。

    董卓一方,手下传令:

    “启禀董将军,黄巾贼约有援兵一万人靠近广宗,请将军下令,作何处理?”

    此时的董卓,身躯虽然肥胖,可没有历史上当了相国之后那么胖,现在的他,还是能征善战的一条汉子,身材是壮胖,也可以称之为魁梧。

    董卓问道:“来者为谁,可曾打探清楚?”

    “敌军主帅乃是黄巾小教主张晏,麾下将领的大旗,有‘何’字,还有较小的‘张’字,想来该当是张晏麾下的大将何仪和张飞!”

    “嗯……黄巾小教主……”董卓捋了一下胡须,嘴角忽然现出狡诈的微笑,说道:

    “传令各位将军,让出一条道路,待张晏军队进城一半之时,发起猛攻,黄巾贼纪律最差,被我军一攻,定然崩溃,到时候,我们即可趁势杀入广宗城!”

    “将军英明!”传令官顺势拍了句马屁。

    “哈哈哈哈哈!!!”董卓仰头大笑,一副很得意的样子。“给本将军牵马,我也要亲自去看看!!”

    ……

    张晏来到广宗城下之时,面对的是一片汉军的人海。

    一望之下,无边无际,只怕面前的不会少于三万人。

    且军阵严整,军容庄严。

    在汉军军阵之中,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骑着高头大马出阵。

    根据张晏的了解,此人应该就是董卓。

    张晏也策马上前,和他对话。

    董卓说道:“我乃董卓,对方可是张晏?”

    张晏说道:“正是!”

    “你远道而来,为救你父亲,其心可嘉。我们便放你入城,请吧!”董卓笑着把马鞭往城中的方向一指,做了个请的姿势。

    张晏听他这番话不但没有挑衅,而且还算客气,也就回了声“多谢”。

    可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印象中,可不记得董卓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物啊。

    汉军军阵,如波浪一般向两旁分开,几万人踏出的脚步声和溅起的烟尘,让张晏心中不敢小觑对方。

    片刻之间,一条道路在数量庞大的汉军中间通开了。

    张晏见那条路是在对方的军队当中,心想:我们这一万人从中行进,他们大军却忽然从两旁杀来,对我们极为不利。

    可如果不这样,也没有其他办法进城,只能赌上一赌了!

    张晏命令道:“铁甲军在前,林字营在左,风火雷三营在右,我随山字营殿后。将神弓营围在中间,神弓营又将辎重队和家眷围在当中。徐徐进城。”

    张晏是这么考虑的:倘若董卓背信弃义忽然发起进攻,张飞率最精锐的铁甲营在前,可以直接为大军开路,杀到城门之下。

    左边的林字营和右边的风火雷三营也可以防御左右两边的夹击。

    山字营和张晏的护卫营更是可以防住敌人的进攻。

    其实破敌人的暗算,最好的方法就是实力足够,哪怕在敌人的暗算之下,也可以屹立不倒。

    现在的张晏,就是有这个信心。

    黄巾军的实力不及汉军,但那是其余的黄巾军,他相信,在他一手训练下的,经过血和火的淬炼,有严格军纪的安平军,足以抵挡住数倍敌人的攻击!

    一万安平军,便在这数量庞大的汉军当中缓缓行进。

    当张晏从汉军周围经过之时,一望无际的汉军隐隐带给他一些压迫感,这些士兵比他见到的甘陵郡兵强得多了,他们是直属于大汉京城的军队。

    在面前,能清楚看见敌人锋利的刀刃,和隐隐泛着赤红色的甲胄。

    张晏握紧了手中的太乙剑,手上出的汗已让剑柄变得湿滑。从身旁一个又一个的汉军面前走过,他的喉头时而耸动着。

    可到了城下,到了护城河畔,敌人仍然没有发动攻击。

    该当是城内早就报告了张角等人,此时,城内的重要人物,自张角以下,都立于城头。

    张角下令道:“放下吊桥!”

    张宝嘴唇动了一下,可终究什么也没说。

    以他的能力,他觉得,倘若张晏等人进城,进到一半的时候,董卓忽然发动攻击把张晏的军队打溃,就可以顺着城门进来,那时,整个城都有可能不保。

    可他又能说什么呢?难道不让张晏进城吗,那是教主的亲儿子,也是他的亲侄子。

    黄巾士兵们转动铁索,巨大的吊桥缓缓垂下。

    以张晏军队的阵型,是张飞和铁甲营先进入,然后,辎重队和家眷在神弓营和风林火雷四营的保护下逐渐进入城中,而姜伊儿率领的山字营和张晏率领的护卫营在队伍的最后,作为军队入城的掩护。

    董卓眼中凶光一闪,拔出腰间长剑,指向在城外的安平军,叫道:“冲锋!一鼓作气,击溃敌军,然后顺着吊桥进入!”

    “杀!!”霎时间,数万大军如一道铁幕一般,铺天盖地朝城外的安平军涌来。

    张宝在城头看到这一场景,掩面大哭道:“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他捂住脸,不敢看城下的惨状,只听得一阵喊杀之声,心想:肯定是我那大侄子和城外的那些军队都被歼灭了,紧接着敌军杀进城来,我们张氏一家都难保了……

    正在心中难过之时,忽然手肘被推了一下,熟悉的张梁声音响起:“二哥,你快看,快看啊!”

    张宝一听这声音十分兴奋,连忙睁眼看去,却见张晏的军队并不慌乱,而是举起大盾,挡住了敌人的冲击。

    敌人虽然有数万之众,现在城外的安平军虽然只有千余人,可是这数万人并不能同时攻击那千余人。

    安平军的阵势收的很紧,双方短兵相接的人数,是基本一致的。

    山字营之人,皆配大盾,防御十分坚固。而护卫营的人,都是精锐。再加上张晏和姜伊儿这两员虎将,在这短暂的交锋之中,安平军可以说是大占上风。

    经常可以见到对方的刀砍来,砍在山字营的铁盾之上,山字营并未受伤,而护卫营的快刀则从旁杀来,取了汉军的性命。

    姜伊儿甩起铁索,舞动黑铁剑,身旁就如同绕着一个黑色的影圈,在这黑影之下,无数汉军士卒脑浆迸裂,就是没死的,听到呜呜风声也闻风丧胆。

    相比之下,张晏的剑术虽然高明,割起草来,却并没有黑铁剑那么迅速。可张晏的太乙剑,在他面前的军官挡不住他的三招,战了片刻,汉军军官已死了十多名。

    “敌军势大,继续后撤,撤入城中!”张晏下令道。

    安平军便渐渐撤入城中。

    可随着向城内的撤退,面临着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如果吊桥上有士兵,那吊桥就拉不上去。

    因此,吊桥必须要处在一个没有士兵的状态,才可以拉上吊桥,关闭城门。

    但要是想让吊桥上没有士兵,就必须要让一部分人顶在吊桥前方,不让敌人通过,这样吊桥才能拉上。

    可要是这样,吊桥拉上去了,在外面阻挡的那些人,可称凶多吉少。

    等于牺牲。

    这是一个相当艰难的决定,确实打仗要死人,但都是有几率死,有几率活的,可要是在吊桥之外阻挡敌人,死亡率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

    当山字营和护卫营逐渐后退靠近吊桥的时候,似乎每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许多人都转头望着张晏,看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看着那些眼神,张晏缓缓下马,在马臀上拍了一下:“你先逃命去吧,我要和兄弟们同生共死!”

    苍龙一声长啸,迈步奔进城门当中。

    张晏和几十名士兵并肩站立,坚定的声音从他们当中响起:

    “苍天今已死,须立太平道。不惜一己躯,誓救天下苦……”

    卫小兰进了城门之后,就没有继续往城中走,而是一直守在城门旁边,等待着张晏,她的夫君进城。

    只见进来的人手上都拿着长枪,那是林字营,当中没有她的夫君……

    只见进来的人劲装结束,身材瘦削,那是风字营,当中没有她的夫君……

    只见进来的人手持大盾,山字营的许多人都开始进来了,夫君还没有进来。

    忽然,她听到了苍龙的叫声,自己初见夫君的时候,夫君正是骑着苍龙来救自己的呀。他还会骑着苍龙回来的,他不会忘了小兰……

    可是,当她见到苍龙的时候,却只是一匹空马,苍龙的身上染着血迹。

    见到这匹满是血迹的马,却没有载着主人归来,她的身子瞬间震了一下,眼眶也红了。

    接着进来的人越来越稀疏,她的心也越来越冰冷。

    却听到一阵“嘎吱吱”的响声,吊桥渐渐拉起。

    “不能拉吊桥啊!”卫小兰失声叫道,就要朝着吊桥奔出门外。

    附近的两个女侍从连忙拉住卫小兰:“夫人,您要保重身体和您腹中的胎儿啊!”

    卫小兰无法上前,身子渐渐伏到了地下,抓的满手都是泥土,看着那吊桥已经高高架起了。

    吊桥上血迹斑斑,那一块一块的红点灼得她眼睛难受,仿佛是在她心中割了一块块伤疤一样。

    终于“砰”的一声,吊桥完全合起。

    卫小兰心如刀割,夫君很可能再也不会来见她了。

    忽然,她想到,还可以通过城楼去观看城下战况。

    于是,她快步朝着城墙上的台阶冲去。

    一步一步,一阶一阶。

    她平时没有走过那么多路,再加上城墙的台阶都是比较粗糙的。她穿的是纱鞋,踩上东西,就和光脚走路没有多大区别。有时细嫩的脚底踩到一块尖石子,脚上的疼痛令她眉头紧皱。

    但她仍然快步向上爬。头发在汗水的浸湿下贴紧了额头,背心也湿了一大片,能明显看到一大片变深的颜色。

    尽管她已气喘吁吁,仍旧快步向上爬。

    尽力向上爬的时候,脑中想到张晏和她相处的情形。

    “你便在屋中待着,披好我的披风。想来此处,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敢再冒犯你。”

    “脚上溅上泥了,擦一擦吧。”

    “要是女孩像你,那该有多好。”

    她的泪水止不住流下,从通红而满是汗水的脸上滑落。

    “夫君,小兰还想被你救,还想听你说话……”

    终于,她快步登上了城楼。她大声的喘气引起了一些人的主意,这些人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可立即转过头去又看城下的战况,似乎城下的战况非常值得注意。

    她快步跑到城墙旁边,用手扒住城墙,探头观看,忽然她的嘴张大了合不拢来。

    只见在护城河畔,张晏和几十个人背水一战,身旁已倒下了无数汉军的尸体,甚至成了一座小山,有些汉军的尸体滚入河中,红色渐渐在清水中扩散开来。

    “太平道万岁!”张晏大声叫道。

    那几十个人也叫道:“太平道万岁!”

    城头上的诸位黄巾将士,听到这声呐喊,全都肃然起敬。

    张角眼中也包含着敬意,那是对牺牲精神的高度认可。但他比起敬意,更多的是心中隐隐作痛,希望张晏能平安无事。

    “你们快想想办法救救他啊!”卫小兰焦急地说道,她在焦急之中,口不择言,可忘了她面前的“你们”之中就包含大贤良师张角,地公将军张宝以及人公将军张梁。

    张曦善解人意,微笑着走上前去,说道:“妹妹,不必着急,我们是不会牺牲他们的,你看。”

    说着,朝旁边一指,见那些士兵都在加紧连接绳索。

    张曦微笑着说道:“过一会儿,将长绳垂下去,就可以把他们拉上来了。”

    卫小兰听了这话,才微微放心。夫君武功超群,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张曦见到卫小兰担心的样子,已猜到了一些,上前先主动介绍了自己,又问道:“我是张晏之姐张曦,字晓露。妹妹和安平的关系是?”

    “我……”卫小兰因为运动而变红的脸更加变得通红:“我是她的妾室。”

    张曦嘴角不住上扬,心想:好你个张安平,你长大了,再也不是我那单纯的弟弟了。

    咻——

    咻咻咻——

    城头上的黄巾弓箭手箭矢飞出,射击城下汉军。

    汉军虽有数万人,能和张晏那几十人短兵相接的也就一两百个人,可暴露在城头黄巾弓手射程之下的却有几千人。

    张晏和那几十名精兵本就英勇善战,又有城头弓箭手支援,尤其是弓箭手,在射的时候很容易瞄准,因为敌方的面积太大了。

    这么打下去,城下的安平军每死一个人,汉军就得死一大片。

    董卓看着这场景,气得拍了一下大腿,叫道:“撤,给我撤回来!为了杀这几十个必死之人,难不成让百倍的士兵陪葬!撤回来之后给我放箭,把他们都射成刺猬!”

    张晏挥剑血战,却见面前的汉军渐渐撤了。再转身一看,长索已顺着城墙放了下来。

    他见状一喜,指着城墙,对众人叫道:“渡过河去,攀上绳索,咱们回城!”

    说罢,张晏将长剑入鞘,跳入了护城河中。

    霎时间,就感到带着血腥味的水在冲击他的鼻腔,让他感到极不舒服。

    他水性并不是很好,所幸护城河也并不是很宽,呛了几口水之后,觉得对岸已在面前,用力一攀,抓住了护城河畔的一块石头,爬上岸去。

    “小教主……”

    张晏回头一看,见一名安平军的少年士兵,已经游到了岸边,但似乎因为力气不足,难以爬上岸去,用力在岸边挣扎。

    “来。”张晏把手伸向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用力伸出手去,要握住张晏的手。

    忽然,那少年的瞳孔放大,手也停住了。

    他的背后,多了一支羽箭。

    他口中含血,手永远地垂了下去,落入护城河中,他落下的地方,逐渐有殷红的颜色涌出。

    张晏看向远处,见董卓手中正拿着一柄弓箭。

    “董贼,我誓杀汝!”他目眦欲裂,指着对面的董卓怒喝道。

    却见董卓在远处挥了一下手,紧接着,无数箭矢从天空中落下,如同下了一阵箭雨一样。

    许多安平军的士兵,不及爬上岸去,都被射死在护城河里,护城河被鲜血染红。

    张晏左躲右闪,躲开了几支箭矢。

    忽然,姜伊儿从旁边闪出,用大盾挡住了张晏,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箭矢射在盾上的声音。

    张晏一直在血战当中,没有注意到那几十名陪伴自己的人当中,就有姜伊儿。惊道:“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都在。”

    张晏和姜伊儿一直退到城墙根,张晏让姜伊儿先登,盾牌本就沉重,姜伊儿无法一边拿着盾牌一边攀登,便将盾牌放在地上。

    结果刚登了两步,就有几十支飞箭朝姜伊儿射来。

    张晏连忙持盾跳起,为姜伊儿挡箭,同时把她带了下来。

    通过盾的缝隙,张晏看到这几十名兄弟,大半都被射杀了,只剩下八九人。也正因为如此,对方的箭越来越密集了。

    张晏不容置疑地下令道:“我攀爬,你一只手抱住我,另一只手拿盾挡箭。”

    “嗯!”此时生死关头,姜伊儿也顾不得害羞,一只手紧紧抱住张晏,另一只手拿盾牌格挡。

    张晏双手轮换攀爬,身子逐渐悬空。

    在眼角的余光里,他看到了一名安平军士兵,身中数支羽箭倒下城去。他咬紧牙关,继续攀爬。

    又一名安平军士兵中箭落下。

    渐渐地,他已听不到任何同伴中箭的声音。

    他心中一凛:这些兄弟都牺牲了。

    姜伊儿觉得自己手上的盾,箭矢碰撞得越来越密集了,她的手竟然有些发麻。

    现在,几乎是所有的弓箭手都朝着张晏、姜伊儿所在的那个点射击。

    铁盾纵然能挡住箭,可挡不住箭射来的力,二人就在这无数箭矢的碰撞之下,绳索左右摇摆。

    而且,铁盾毕竟也有坏的时候,在中了许多箭之后,铁盾有的地方就渐渐变薄了,终于有些箭头透过了铁盾,卡在铁盾当中。

    这一个个卡在铁盾当中的箭,也让铁盾变得越来越重了。

    忽然,那条绳索的边缘,开始断裂。

    姜伊儿看到了这绳索断裂的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将盾牌塞到张晏的手里。

    张晏处在危急关头,不及细想,接过之后才问道:“怎么?”

    “晏哥哥,伊儿去了。”

    姜伊儿松开抱住张晏的手,身子向下坠去。

    “不!”张晏双眼瞬间睁大,将脚勾出,勾住了她铠甲上的肩带。

    张晏用力向上一勾,手上却忽然一轻,绳子崩断,两人一齐下坠。

    身在空中,他大喝一声,用力把铁盾向城墙砍去。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铁盾陷入城中。张晏一只手勾住铁盾的边缘,另一只手握住姜伊儿的手。

    两只手原本都很白嫩,现在满是泥土和血迹,却紧紧相握。

    许多人在城头上都看到了这一幕,张梁眼中都是血丝,叫道:“咱们杀出去吧!”

    “不可!”张宝连忙劝阻,叫道:“行军打仗,不可意气用事,否则败军丧师,悔之晚矣!”

    有一说一,张宝的用兵能力还是可以的。在历史上,董卓就是因为攻打张宝驻守的下曲阳,没有攻克,所以被撤了职。

    而在汉军军中,许多名汉军弓箭手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有的人甚至微微低头,表示致意。

    董卓指着身旁的一名弓箭手,呵斥道:“放箭啊!为什么不放箭!”

    那名弓箭手答道:“他是勇士,用此法杀他,我不忍心!”

    董卓从一旁的小兵身边抢过大戟,一戟戳死了那名小兵,还用力一戳,把那名小兵钉到地上。指着张晏叫道:“把他给我射成筛子,违令者斩!”

    说罢,自己也弯弓搭箭,朝着张晏射去。

    张晏一只手搭着盾牌,另一只手握着姜伊儿,身上并无防护,一箭从他身上穿过,身前现出了一团血雾。紧接着又是两箭,射进他的身子。

    他大喝一声,手臂用劲,把姜伊儿扔到了卡进城墙的盾牌之上,紧接着自己也上了盾牌。

    姜伊儿靠着城墙,张晏靠着外面,二人相对凝望。

    姜伊儿嘴唇发白,见到张晏的胸前,有着几根射出的箭头,伸手触碰,手上发颤,终究不敢触碰那带血的箭头。

    而是用手背揩去张晏脸颊上的血迹,心疼地说道:“为什么不让我替你死,这样咱们都会死的。”

    张晏并没有答话,而是凝望着她,笑了一笑。

    铺天盖地的羽箭朝着二人射来。

    姜伊儿双目紧闭,这回紧紧搂住了张晏的腰,再也不肯松开。

    “我生时不敢表露对你的心意,却能和你死在一起,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这时,张晏却觉得有一个物体,从自己身旁落下。

    连忙伸手抓住,是一个盾牌!

    随即把盾牌在身前一举,只听当当之声不绝,片刻之间盾牌中了几十箭,将二人推得贴到一起。

    张晏身上露头的箭头,在这一推之下撞到姜伊儿的身上,还好姜伊儿身上穿了铠甲,这一下并没受伤。

    张晏抬头看去,见一个熟悉的面容正在望着自己,是父亲张角。

    刚才那个盾牌,就是他扔的。

    紧接着,张角扔下来一个绳索。

    张晏把绳索交给姜伊儿,姜伊儿把他二人都绑在一起。

    张角用力拽二人,可似乎因为他臂力比起武将来太弱,脸憋得通红,也没有拉得动。

    张宝也上前拉绳索,张宝就已经是文武双全的类型了,这么一拽之下,两个人开始悬空,可也就悬空了不到半米。张宝就已经累得浑身肌肉颤抖,额头青筋迸现了,而绳索也并不能往上移动半分。

    “我也来!”张梁大喝一声,上前猛拽。张梁可是实实在在的武将,这一下,将二人拽了起来,可张梁虽然有力,却不是神力,不能快速将二人拽上。

    张氏三兄弟同拉之下,绳索缓缓向上。

    卫小兰也跑上去帮忙,可她的力气,几乎没有什么效果,顶多是略尽心意。

    张曦也上去拉绳子,她虽也是没练过武功的女子,力气却比卫小兰要大,绳子的速度快了一点。

    “堂哥勿忧,张纷来也!”叫喊的这位人物,瘦得像竹竿一样,正是张宝的养子,张纷,字既美。他从小没少读书,略有能力,可是力量嘛……也就那么回事。他这用力一拉,绳子上来的速度,也只比之前快了一点。

    这时,一个庞然大物走了过来,是张梁的养子,张重,字修能。他人如其名,那叫一个重啊,至少得有四百斤,个子按汉尺来算得有一丈一,按现在得有两米四!

    他身上肌肉就不少,肥肉又包着肌肉,看上去,如同一座肉塔!

    因此,张重在战场之上,真可谓一号猛将,只是脑子不太灵光。

    张重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把绳子的另一端缠到自己的腰间,因为腰粗的原因,也就缠了两圈,随即打了个结,然后大叫着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下,好家伙,别说张晏和姜伊儿被拽上来了,就是拉绳子那六个人,也都被拽倒了!

    就是倒了,张重也一边“啊啊啊”,一边往那跑,直到被身旁的人提醒了,才停下身子,那几个人都被他拽的狼狈不堪了。

    张晏和众人一起站起身来,看到这些人,心中一暖。

    有亲人真好,即便是自己悬在空中,也会有七个人为自己拉绳子。

    张角等人见到张晏被拉上来,本来非常高兴,见到穿过张晏身体的箭,脸上又露出了悲痛的神色。

    姜伊儿劫后余生,乐不可支,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啦,他有特殊体质的!”说罢手连动,三支箭全被她拔了出来。血流了几秒钟,便止住了。

    “好家伙……”张角吃惊不已。我这边的“仙术”都是捏造出来的,结果生个儿子,人家真有“仙术”!

    随即,张角和张晏互相靠近,神情地抱在了一起。虽然张晏浑身浴血,张角依然和他紧紧拥抱,直到身上的鹅黄色道袍也染得片片鲜红。

    张晏也握住卫小兰的手,凝望着她,二人神情无限。

    姜伊儿却也并不吃醋,甚至替他们开心,微笑着看向她们。

    城上城中的黄巾军得知张晏获救,都欢呼雀跃。

    张梁走了过来,虎目含泪,拍了下张晏的肩膀,说道:“傻小子,派人去断后就得了,还非得自己去断后啊!”

    “士兵们也是人!”

    凡是听到张晏这话的士兵,无不肃然起敬。

    张晏的这次断后冒险,其实是很赚的。

    成功掩护大部队进城且不说,更关键的是,城内十万黄巾军,基本都是张角、张宝和张梁的部队。

    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这些非安平军的黄巾军部队,全都钦佩张晏的勇武和仁义,许多人觉得他已经超过了张宝和张梁,甚至是大贤良师张角。

    这也为张晏以后能执掌所有黄巾军,打下了名望基础。

    张晏望着城下死去的安平军兄弟,说道:“我虽血战,却终究活了下来。而这些人,为了掩护大部队牺牲了,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说罢,他弯下腰去,向众位牺牲的黄巾将士致意。

    众位黄巾兵卒,也随着他一起致意。

    霎时间,广宗城中升起一股凛然之气,让城下的汉军也不禁肃然起敬!

    至于董卓,他在看地上的尸首。

    汉军的军服是红色的,安平军则是黄色的。

    而地上死去的尸体当中,往往一大片红色里才夹杂着一个黄色。

    这鲜明的颜色对比,让董卓觉得眼前发晕!

    这还是黄巾军吗!

    印象中的黄巾军,似乎都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啊,汉军死一个,黄巾军死一大堆还差不多,现在怎么反过来了啊!

    他知道,现在不是攻城的时机。

    “撤兵,在城外下寨!”

    汉军撤兵后,董卓清点了一下死亡人数,汉军共死亡了三千四百八十七人!

    而黄巾军,准确来说是张晏的安平军,只死亡了九十三人!

    伤亡,一比三十七!

    虽然汉军大多数是死在城头的箭雨之下,但董卓丢不起这人啊。听起来多难听啊。

    知道的是另有隐情,不知道的,人家就会说,为什么卢将军带兵的时候,汉军死一个,黄巾军就得死许多;现在董将军带兵,黄巾军死一个,汉军就得死许多。可见董将军比卢将军差远了!

    董卓越想越气。

    军队的个人卫生也是很重要的。

    广宗城中,军队有洗澡的场所。

    往往是几个大池子,每个池子里面能同时容纳几百个人,卫生状况就别说了。

    但姜伊儿是安平军中唯一的女将,在进城的时候保护张晏,也立了很大的功勋,所以城中特地安排了一个四周封闭的池子,专门给姜伊儿用。

    水气蒸腾,一池清水荡漾。姜伊儿瞧了瞧四周,确定无人之后,解下了她的铠甲,接着除下了她浸湿的衣衫。

    香汗浸湿过的身体显得更加白皙。

    她虽然有些微胖,却因为长期的体力锻炼,身材非常紧实,看上去也很匀称,并无松弛之感。

    “试试水……”她伸出脚去,点在池水之上,水在她脚尖处泛起层层涟漪。她的脚比起一般女子要大,但弧度依然明显,肤色也很白,算是一双好看的脚。

    “好暖啊。”她把脚伸进去后,腿也跟着进去,渐渐整个人都进了池中,享受着这水流包裹着身体的舒适,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这时,张晏从外面进来:“我来啦!”

    “啊!”姜伊儿大惊失色,连忙把身子沉下去,只在水面上留下一颗惊慌失措的小脑袋。

    她是喜欢张晏,但女孩子的害羞之心,使她无法以这个样子面对他。

    张晏见到她这副小女儿态,调笑道:“怎么,你肯为我而死,却不肯和我一起洗澡嘛?”

    “这,这是两码事……”姜伊儿脸色晕红,咬着嘴唇,小声说道:“干嘛非要和人家一起洗,你就是喜欢调戏人家……?”

    “不是……调戏你只是次要的……呸呸呸!就不是为了调戏你。”

    “那是为了什么?”

    张晏苦着脸说道:“那边洗澡好几百人一起,水都是黑的,估计洗完之后,底下能捞起一层泥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噗嗤。”姜伊儿还是单纯可爱,听他这么说,瞬间笑出了声,思索几秒后,说道:“好吧……”

    然后张晏就开始脱衣服,姜伊儿连忙到了池子的另一边,并且用手捂住了眼睛。

    “你下来了吗?”

    “我下来了。”

    姜伊儿这才试探性地张开两个手指,通过指缝观察张晏。

    张晏确实是下池子了,但是身子是站着的。

    姜伊儿立刻尖叫一声,把眼睛捂得更紧了,脸也更红了:“讨厌,你全下去再说!”

    但同时,心里也如小鹿乱撞一般:他身材真好啊,其实长得比我要好看。也只有惠姐姐的容貌能和他相提并论。

    “我下来了,这回全下来了,真的。”

    姜伊儿把手拿开,见对面的张晏也是只在水面露出一个小脑袋,正对着她微笑。

    两个小脑袋就在这池子的两边,相互对望着。

    池子的水还是很清澈的,人在其中的样子会有扭曲,但还是能看清一些东西。

    姜伊儿的双手就在身前乱摆,弄得水花四溅。

    张晏笑道:“你干什么?”

    姜伊儿娇声叫道:“我怕你看我!”

    张晏故意调笑道:“怕我看你胖吗?”

    无论是什么年代,从审美的角度来说,女孩子都不喜欢被别人说胖。

    因为杨贵妃比较出名,很多人以为唐朝是以胖为美,但即使是杨贵妃,也不喜欢别人说她胖的。

    当初有人给唐玄宗讲赵飞燕的故事,说赵飞燕瘦得被风一吹能吹倒。唐玄宗笑看杨贵妃,说:“倘若是你,被风怎么吹都没事。”杨贵妃气得牙痒痒。

    可见女孩子,是很不愿意被人说胖的。

    “哼!!!”姜伊儿听到这话,也不及多想,气得站起身来,怒道:“你说什么?!”

    可一站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样子……

    惊得连忙又进入水中,脸一直红到脖颈。

    看着姜伊儿的样子,张晏也是惊叹不已。

    “我,我感觉自己不纯洁了……”姜伊儿用手捂住自己炙热的脸颊,头摇晃个不知,害羞地发出一些叫声。

    “怎么不纯洁了呢?”

    “觉得自己这样……嫁不出去了。”

    “你嫁给我吧。”

    姜伊儿的摇晃忽然停住了,整个人如同木雕一般,许久之后才把两只手从脸上拿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骗人是小狗啊!”

    张晏坚定地说道:“我说要娶你。”

    姜伊儿低下头去,嘴角泛起甜蜜的微笑。

    这动作,意味着,她愿意。

    张晏游到她身旁,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笑道:“能得到你,觉得我比皇帝都幸运。”

    姜伊儿害羞地说道:“没有吧……那贼皇帝三宫六院,比我美的人多了去了,伊儿就是个很普通的女孩。”

    张晏听到皇帝前面那个贼字,不知道她是和皇帝有仇,也没注意,只以为是她讲话的方言。

    他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说道:“三宫六院,可没有一个嫔妃能在战场上舍命救皇帝,所以说,得到你,我比皇帝幸运的多了。”

    姜伊儿听到这话,嘴角泛起幸福的笑容,扬起脸来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打完仗吧。不是说要到一统天下的时候,至少,能保证黄巾军的生存。不能像现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候。”

    姜伊儿诚恳地说道:“你先娶惠姐姐,把我带着就行。如果惠姐姐是正妻的话,伊儿愿意做妾。”

    “为什么?”张晏好奇地抚摸了一下姜伊儿的脸颊:“你不想做正妻吗?”

    “因为我知道,惠姐姐也很喜欢你。而她对我,有很大的恩情……”姜伊儿说道:“我从小家破人亡,是惠姐姐救了我,还带我到这么大,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若是做正妻,她不是做妾了?我怎能居于她之上。”

    说到这里,姜伊儿还深情无限地望着张晏:“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够了,不在乎名分的高低。”

    张晏看着她这柔情似水的表情,心中也是一动。二人正是少男少女年纪,哪怕衣衫齐整,相对说情话也会心潮起伏。

    更何况他们现在如此相对,哪还抑制的住,张晏便搂住姜伊儿,和她接吻。姜伊儿也美目微闭,任她吻着。

    在接吻的过程中,张晏渐渐就开始不老实了。

    姜伊儿此时已浑身酥软,没有一点反抗之力,可还是以推拒的动作来表示自己的态度:“等你娶我之后好不好,等你娶我之后……”

    张晏虽然有正常的欲望,却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既然姜伊儿都肯嫁给自己了,古代的女子较为保守,不太能接受婚前的男女之事。那自己也就尊重她的想法,停止了对她的侵略。

    姜伊儿被松开之后,舒了一口气,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张晏,心里很感激他的尊重,可也在想,如果他坚持要乱来的话,是不是也别有一番趣味?

    “那……咱们好好洗澡吧。”姜伊儿脸上的红晕仍旧未褪。

    “那咱俩也别白洗一场,你帮我搓搓后背。”张晏笑道。

    “怎么搓啊?”姜伊儿疑惑地问道。

    “你拿这个粗糙的布,这么擦……对……啊……舒服……”

    姜伊儿给张晏搓后背,惊讶地说道:“好多泥!”

    张晏笑道:“要不我也帮你搓一下?”

    “不要!”姜伊儿连忙叫道。

    “嘿嘿,我看你是怕搓出来更多泥。”

    姜伊儿被说中了,娇笑道:“才没有呢,别过来……”

    “我要搓你……”

    “咯咯咯,才不让呢……”

    “别跑……”

    当天晚上,张角为张晏举办庆功宴。

    几乎所有重要的将领都来参加。

    座位,是分座次排列的。

    首席自然是张角,作为太平道创始人、大贤良师,并且手中握有四万黄巾军的他,毫无疑问地坐在首席。

    张宝坐在第二位,他拥兵三万多人,在军中颇有威望。而且在黄巾起义之前,已随张角在各处传播太平道十年之久,因此在教中的威望更盛。至少目前,张晏的功绩资历和他比起来还是嫩了些。

    张梁坐在第三位,他也拥兵三万左右,在军中、教中的威望也很好。

    因此,作为安平军统帅、人称黄巾小教主的张晏只能坐在第四位了。

    张宝的养子张纷,张梁的养子张重,就坐在第五位、第六位。

    接下来的将领排座次的顺序,也都是按照张角、张宝、张梁、张晏的下属这么来排的。

    比如张角的部将“贪狼”波才、“神上使”张曼成,就排在第七、第八位。

    张宝的部将“猛刀将”周仓、“铁桶将军”严政,排在第九、第十位。

    张梁的部将“截天夜叉”何曼、“长须客”左胡,排在第十一,第十二位。那左胡因为胡子长,又被人戏称为“左髭丈八”,意思是胡子都长到一丈多长了,其实也是夸张的话。

    到第十三位,本来该张晏手下头号猛将张飞坐了,结果张宝的部将“灵猴”李乐却抢先一步坐到那里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猛刀将”周仓、“铁桶将军”严政、“恶虎”高升、“灵猴”李乐,并称张宝手下“四大天王”。

    高升死后,李乐在张宝手下的地位能排进前三,觉得自己不含糊,对张晏的了解也不多。心想张晏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凭借着是大贤良师的儿子才能做到第四,他麾下的那些将领能是什么厉害人物了?

    所以,一屁股就占据了张飞的位置。

    张飞对张晏颇有了解,知道张晏之才华甚至胜于其父张角。主公排在张宝、张梁后面,他就已经很不愿意了。

    可毕竟张宝张梁是主公的叔叔,自己和张晏连宗,按理也该叫他们一声叔,让他们排在前面就排在前面吧。

    再后来,张角的部将、张宝的部将、张梁的部将排在张飞前面,张飞就已经很不乐意了,一直在强行压制住怒火。

    这回,竟然又有个瘦猴一样的人把自己的位置占了!

    论武艺,杀这货只需要一矛!竟然敢欺负到张爷爷头上来!

    他大怒之下,指着李乐大喝一声:“你有什么功劳,敢坐到我的前面!”

    “个子大有什么用。”李乐看了他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我随地公将军征战四方,立下功勋无数,倒是你,有什么功劳?”

    张飞对着张晏拱了拱手,说道:“我随小教主力保灵蛇山、血战甘陵城,直至攻下甘陵全郡,前后不下十余战。每次恶战,必为先锋,燕人张翼德之名,令无数汉军闻风丧胆,你这厮竟不识得我?!”

    李乐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不识得。”

    “那今天就让你识得识得!”张飞虎目圆睁,举起蒲扇大的巴掌,啪的一声,直接把李乐这瘦猴扇出去三尺多远,扇离了座位。

    张飞的嗓门多大,刚一和李乐叫喊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把注意力瞄准了张飞,张飞这一巴掌,更是惊动了众人。

    张宝部下两员大将,“猛刀将”周仓、“铁桶将军”严政立刻站起身来。

    在宴席上,众人都没有武器。周仓一拳朝张飞打去,张飞一侧身躲过这拳,顺势用雄伟的身躯撞向周仓。

    周仓惨呼一声,身子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撞在“神上使”张曼成的桌子上,撞得桌子碎裂,杯盘狼藉。溅出来的酒水,溅了张曼成和“贪狼”波才一身。

    波才和张曼成也站起身来,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在波才左手边的大胖子张重,一边吃鸡腿一边呵呵笑着。

    严政举起桌子,要砸张飞,张飞一脚踹中他肚子,把他踹的后退几步,倒在了桌子上,疼得脸色惨白,虚汗直冒,因受重击后无力,拿着桌子的手也垂了下来,桌子也垂在了身前。

    张飞走上前去,“咔啦”一声,一拳打穿桌子,手拿出来时,严政随之倒地。

    他一连打倒三人,志得意满,插腰站立,高声叫道:“就你们这点能耐,也好意思坐在张爷爷前面!今日既然话说到这了,你们这七个人,什么‘野狼’波才、‘神下使’张不成、‘破刀将’周仓、‘饭桶将军’严歪、‘钻地小鬼’何曼,还有这姓左的大胡子,这姓李的瘦猴,你们七个人一起上,看张爷爷能不能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让你们以后还敢不敢瞧不起我主公。”

    张宝脸色阴沉,看着面前那一幕。

    如果没有最后这句话,张飞这一段话只能称之为蛮横挑衅,以张角的地位当即就可以把他办了。

    但是他最后这句话,明显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张飞是对于张晏的地位不满意,想提升张晏的地位。

    那这事,就已经不是张飞个人的事情了。

    也正因为他这话里包含着在军中掌有部分实力的张晏,所以这事情升级为了张宝和张晏的冲突。张宝并不说话,让人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

    而张晏,也没有训斥张飞。因为张飞是他手下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一位武功接近三国天花板的猛将,也是他势力最初加入的人之一,和他还连了宗,对张飞,应当像兄长一样敬重,而不是像奴隶一样呼来喝去。

    还有一点,就是张晏其实也不满于今天这个座位。自己麾下首位大将张飞,排第十三名竟然都被人抢,像什么何仪、姜伊儿之类的,还不得没座啊!

    因此,张晏也一言不发。

    场上陷入了暂时的平静,只有“截天夜叉”何曼小声吐槽道:“俺又没惹你,骂俺干啥,还骂的那么难听,说俺是钻地小鬼……”

    张角身材清瘦,一副病容,脸色有些发白,将手堵住嘴咳嗽了两声,虽然是很轻的两声,但他大贤良师的身份,让大家都看向他。

    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大家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但凭大贤良师吩咐!”众人齐声说道。

    张角将他身旁的一个桌子和椅子,朝着自己的桌椅斜着摆放。

    “咱们大家,把这座位摆成一个圈。”

    张晏立刻醒悟,快步上去帮忙。张宝也懂了张角的意思,上去挪动座位。

    余者也都一齐帮忙,不一会儿,将这许多座位摆成了一个圈。

    张角说道:“自今日起,座位无高低前后之分。各位无贵无贱,无长无少,皆为开辟黄天盛世,理当同心协力!”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心悦诚服,鞠躬行礼。许多将领心想:大贤良师不愧能将太平道如此发扬光大,果然领导才能非同凡响!

    有人过来,将翻倒的桌椅板凳、摔碎的杯盘菜肴收拾了。

    众人正要重新落座,却听得外面脚步声大响,都不禁朝门口望去。

    张角缓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见到门外尘烟大起,烟消之下,一万安平军肃立当场,威风凛凛。而黄巾军人数虽是安平军的十倍,此时却只集结了几千人,还阵型散乱,不成样子。

    “众将士意欲何为?”张角神情紧张,沉声问道。

    张晏心想,定然是传出消息去,张飞在此大打出手,因此将士们第一时间集结到了这里。这件事情本已和平解决,倘若再横生枝节,也很尴尬。

    安平军的几位将领相互对望一眼,不知如何回答。

    何仪眼珠一转,回答道:“启禀大贤良师,定是诸位将军闻听大贤良师和几位上师在此宴会,特派兵保护。”

    听到这话,张晏心中大乐。好一个何子羽,武功虽不高,却也是个人才。

    “铁爪飞鹰”岑武、“冲天棒”徐林等人,也都随之附和:“是啊是啊,此次特来保护。”

    “哦,原来如此。”张角说道:“此次宴会并无危险,不必诸位保护,退去吧。”

    大贤良师之话,在黄巾军中相当于下令,可安平军众人,不要说将领了,就是士兵,也没有一个离开的。

    张角皱了皱眉头,难道是我年纪大了,又在病中,说的话声音太小?想到这里,又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咳咳……诸位退去吧!”

    这回的声音确实很大,可众人依旧充耳不闻一般。

    张梁指着他们怒道:“大贤良师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张晏笑着走出来,说道:“父亲、三叔,不必生气。”

    接着,对他们轻轻挥了挥手。

    “谨遵小教主号令!”安平军一万士卒,齐声附和,立刻退去!

    退去之时,阵型依旧整齐划一,军容严整!

    这时,被张飞打趴下的严政,已经在周仓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到屋外的景象,脸上现出恐惧之色,凑到周仓的耳边,颤声说道:“安平军如此厉害,适才若火并起来,我等皆死矣!”

    只有张宝一言不发,一直在看着张晏的手。汗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襟。

    他在这片刻之间,已经根据态势,想好了三种应对火并的方法。

    可张晏在最后一刻,还是克制住了,一场可能发生的火并,消失于无形当中。却把安平军的战斗力,深深印在黄巾军的心中。

    “吃饭,吃饭,喝酒,喝酒!”张晏搀着张角,坐到了他旁边:“来,父亲,请坐。”

    张飞也哈哈大笑,举起一坛酒,大口纵饮,一眼看向周仓等人,又把他们吓了一跳,随即张飞笑得更大声了。

    众人都落了座。安平军得到座位的人,除张晏以外,有张飞、何仪和姜伊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张角说道:

    “此次虽是宴会,但敌军一日不退,我等便一日不得安宁。我等皆是军中要人,正好诸位齐聚于此,我想与这宴会之上,同众位商议破敌之法。还望诸位畅所欲言。”

    说到这里,张角还叹了口气:“本教主的确不懂军事,否则,也不会被卢植打败了,是我对不起诸位将士。当今破敌之法,还要着落在各位身上。”

    众人心想:大贤良师不懂军事,却敢公开承认,并且检讨自身过失,倒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张梁先发言道:“我军十一万,敌军八万。我看,我们不如一口气冲出去,同他们拼了,就算战死,也是条汉子!”

    “三弟,不可鲁莽!”张宝立刻反驳道:“行军打仗,岂能意气用事?我军战力,不如敌军,只可保城自守,待时日一长,敌军自退。”

    张宝的军事能力在黄巾军中还是得到认可的,座位上许多人都点头附和,包括张角部下的大将,“神上使”张曼成。

    “哈哈。”张晏忍不住笑了出来。

    “安平,不得无礼。”张角说道。

    张晏站起身来,朝张角深深一揖,赔罪道:“对不起,二叔。”

    “无妨。”张宝克制地说道:“只是,你笑什么?”

    “我笑二叔不知兵法。”

    “我不知兵法?!”张宝诧异地说道:“你不妨去军中打听打听,谁人不知我用兵才能?!”

    “或许二叔之前的仗打得不错,但刚才这番言论,确实大错特错了。”

    “有何错误?”张宝不服气地说道。

    张晏看向张角,张角说道:“无妨,此次众人皆可畅所欲言,你有何想法,尽管说便是。”

    “大汉朝共有十三州,郡国上百,兵马百万。我军坐困广宗,岂能以一城池,耗竭汉家天下乎?”

    “那你以为该当如何?”

    “依我之见,我率本部一万人杀出,佯装突围,据守土坡之上。引得敌军以全军攻我,若攻三天三夜,敌必疲惫,且阵型大乱。那时城内十万黄巾军一齐杀出,可大破敌军!”

    张角听罢,捋须沉吟道:“此法虽好,只是太过冒险。若形势不顺,吾儿这一万兵马,可能全军覆没啊!”

    张晏神色郑重,拱手说道:“汉高祖斩蛇起义以来,挫于丰邑、败于萧县、逃宴鸿门、中箭广武,彭城之战中,险些被追兵所杀。距死亡不过一线之隔,然终究涉险被创,危而后安。何况我军现在实力不及反秦诸侯,汉朝也胜过当年秦末。若想不冒险而坐定天下,岂可得乎?!”

    “嗯,言之有理。”张角点了点头:“那便如此……”

    “等等!”张宝打断道:“你的策略,有些问题。”

    张晏奇道:“什么问题?”

    “这策略能够成功,前提是董卓十分看重你,肯以所有兵力前去追你。但我看……董卓对你似乎并没有那么看重,否则今天也不会轻易放你入城了。”

    说到这里,张宝走到张晏身旁,叹了口气,拍了拍张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无论你对自己多么看重,在汉军的眼里,你的重要性还是远不如我们‘天、地、人’三位将军的。”

    张晏听到这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张宝还以为自己这番话把张晏说得羞愧了,不禁有些得意。

    张晏忽然站起身来,笑道:“我有主意了!”

    “什么主意?”见到张晏狂喜的样子,众人都好奇问道。

    张晏并不回答,而是走到空旷之处,面对张角,俯身下跪。

    张角奇道:“我儿这是为何?”

    “启禀父帅。我打算扮作您的模样,杀出城去,这样,必定能引得董卓全军攻我。可随便打扮,必然瞒不过董卓。所以想请您将中黄旗和身上的七星道袍借给我,这样才能成功!”

    中黄旗……

    七星道袍……

    众人心里都吃了一惊,这些物品,在黄巾军中的地位,就如同天子仪仗和龙袍一样,是有着独特的意义的。

    可有些人也觉得,张角张晏反正是亲父子,这倒也没什么。

    “只要能打退敌军,这些礼数,无需挂怀。”

    张角答应了张晏,上前将他扶起,并问张晏何时突围。张晏说道:“今晚。”

    “可……”张角握住张晏的手:“孩子,你今天才刚到城中,连一夜也未歇息,歇息几日后再出城吧?”

    张晏坚定地说道:“孩儿本为救广宗而来,不为休息而来。今天城门口一战,敌军措手不及。倘若耽搁时日,明日敌军就有可能进攻,那时,十多万大军都闷在城中,想杀出城去就难了!”

    “哎,那好,今夜我就将中黄旗和七星道袍交予你,你可……要小心啊。”说到后面,张角的眼中闪着泪花。

    “父亲,孩儿定当不辱使命!”张晏再次向张角拜倒。

    宴席散去之后,李乐私下里对张宝说道:“地公将军,今天张晏小儿……”

    张宝斜着看了一眼李乐,李乐也意识到张晏毕竟是他侄子,说话也得客气点:“张晏那小子提出的策略,您为何不反驳?”

    张宝正色道:“他的策略,在修补了漏洞之后,是一个很好的策略。咱们要想打败董贼,只能靠这一招,我为什么要反驳?”

    李乐接着说道:“可要是真让他得逞了,他拿过中黄旗,又穿过七星道袍,冒充过大贤良师。那在咱们太平道中,离大贤良师也只半步之遥了,不就压在您的头顶上了吗?”

    这话,算是戳中张宝的痛点了。大贤良师张角威望虽然高,会传教、会治病,可军政才能都远弱于张宝,如果没有突然杀出来的张晏的话,张宝可能就是太平道的实际控制者了,也是大贤良师的第一继承人。

    但在张晏出现之后,论才能,他觉得这小子竟然不弱于自己。论血缘,兄弟也压不过父子,很有可能继承大贤良师地位的就是他。这对于张宝,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而今天张晏提出的战术,以张宝之才,他知道这战术确实能让广宗城中的黄巾军反败为胜。因此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支持这个战术,这让他更是窝火。

    现在,李乐这番话,戳爆了张宝的怒点,张宝骂道:“还不都是你们这么废物!要是你们这些将领能有张飞那么厉害,或是士兵有安平军那么厉害,还用得着靠他取胜吗?我们的军队就能打败董卓!你个废物还好意思在这说,给我滚!”

    也该着李乐倒霉,被张飞揍一顿,还得被张宝训一顿,灰溜溜地走了。

    而在另一边,何仪同张晏,也有着类似的对话。

    何仪心想,今天倘若真的火并起来,安平军必然得胜,那时,主公就是这黄巾军的头号人物了,为何主公却在最后一刻保持了克制?

    但是他没有李乐那么二百五,深知疏不间亲,自己和张晏,不过是关系较好的上下属关系。张晏,即便和最不和的张宝,那也是叔侄关系,自己去问他们亲戚之间为什么不反目,这未免有些不妥。

    因此,把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张晏看到何仪的神色,大体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子羽,我知道,你定然疑问,我为何不通过火并,成为黄巾军中的领袖。”

    “末将不敢。”何仪虽嘴上这么说,眼中还是充满了好奇。

    “我确实是想当黄巾军的领袖,但我要采取的方法,是为太平道立下一个又一个的功劳,让他们在我面前显得黯然失色,从而心甘情愿让我当领袖。这岂不比我火并要好?毕竟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是不愿意为权力伤了亲情的。”

    何仪听到这话,瞬间明白,给张晏行了一礼,说道:“小教主英明。”

    张晏拍了拍何仪的肩膀,说道:“你今天的回答也很不错。”